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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雪停了，风起了。
卷起地上的落叶，冒出点点莹绿。
梧桐树上残留的树叶已经不多了，一阵风吹来就能掉落。
我靠着树干，衣裤被雪浸湿，衍起冷意。
喉管生起痒意，我克制住不去管它。
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好久没有太阳了。
我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天。
在这皇宫内，四四方方的宫墙将所有人禁锢在内。
天也是四四方方的，被人规定好的。
体内传出的不适感告诉我，我并未痊愈。
我开始思考，昨天晚上，究竟是谁。
故人一个个的离去，留下的也仅剩那几位。
相逢不相识，已是陌路人。
风还在吹，明明带来的是冷意，无端的。
我却觉得温暖，就好像旧日的阳光。
洋洋洒洒的落在我肩上。
我靠着树干，困意袭来。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
“来睇，死丫头跑哪去了，你弟的尿布都没洗。”
是阿娘，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到处喊我。
那根木棍我很熟悉，每当我做了什么让阿娘不满时。
棍子就会无情的落到我身上。
我不敢多吃，也不敢说话。
画面一转，是将军。
“来睇这个名字束缚了你，你不该被困住。”
“我在边疆的时候看见了大漠苍鹰，它是自由的，你也是。”
“日后，你便唤连翘。”
......
将军，我不是自由的。
我永远都被禁锢在了来睇这个名字里。
直到遇见了你。
来睇是被禁锢的，但连翘会永远自由。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太阳高悬在天上，有些刺眼。
我将手挡在脸前，消遣着时间。
直到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
“哟，我还以为你死在这了呢。”
怀姜走了进来，用手绢捂着自己的鼻子。
我斜看她一眼，怀姜看着梧桐树。
“这梧桐树我记得还是咱两刚入宫的时候一起种的吧。”
“你要说什么？”
怀姜在我身边坐下，掏出两个蜜饯。
我从她手中拿过一个塞入嘴里。
“娘娘赏的。”
唔嗯......
“对了，我家娘娘点名要你去服侍。”
十五
尹妃斜躺在榻上，手里捏着桃子。
是最近进贡来的，只有三份。
尹妃这里就有完整的一份，心下对尹妃的受宠程度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
“娘娘万安。”
尹妃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语气松散。
“起来吧，难为你了，还要从冷宫中出来服侍我，不过本宫从冷宫中救你出来，你就要好好服侍本宫。”
“如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
说的像谁乐意来服侍你一样。
心底暗自绯腹。
“是，娘娘。”
梅园的梅花开的正艳，尹妃命我来采摘几枝。
晚来天欲雪。
我摘了几枝红梅后看到不远处的白梅。
这是将军最爱的，她曾说过。
雪中白梅最好隐藏自身，若在下雪天行军是为事半功倍。
我经常能在将军口中听到关于边疆的事物。
那是我不曾了解的，另一个天地。
“你说以我这容貌当个区区宫婢岂不是过于可惜。”
“你可别想了，就你这样的陛下怎么看的上，不过陛下长得真的俊美啊，好想知道刚登基的陛下长得该有多俊。”
刚登基的楚翊？
春日猎场后，皇上来青阳宫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
许是发现皇帝对我没了兴趣，将军又让我上前服侍了。
皇上长得极为俊美，眉目间是一片淡然。
我不敢多看，怕下一秒死的就是我。
“姑姑？你从冷宫里出来了？要来我宫中么？我可以求皇上把你调过来。”
一道耳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去，娴妃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拿着两枝白梅。
在红色斗篷的映衬下，明艳动人。
“娴妃娘娘万安，奴婢侥幸得贵人赏识，将奴婢从冷宫中带了出来。”
娴妃没再说话，因为有人来了。
楚翊披着墨色大氅缓步走来。
娴妃上前挽住他，语气带笑。
“子宣，你看，这位姑姑就是我在冷宫时帮助我的，不知为何被调出了冷宫。”
楚翊没有说话，我能感受到在我身上审视的眼神。
“你是被谁调出冷宫的？”
我低头，背后冷汗止不住的流。
“回陛下，奴婢是被尹妃娘娘调出宫的。”
……
娴妃想说什么，话还未说出口。
楚翊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语气随意。
“卿卿你先回去，朕去尹妃那看看。”
十六
梅园有条小路，我和楚翊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
身边的跟着的太监早就被楚翊撤走。
鞋底踩在雪上传出的稀疏声，我抱紧手中的梅花。
“你怎么想的，突然出冷宫，还恰好在尹妃宫中。”
楚翊的声音想起，我没有回答。
空气中一片沉默。
无人言语。
身在宫中，向来身不由己。
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是一个奴婢罢了。
“皇上，您如何来了，没有陪娴妃妹妹吗？”
尹妃上前挽住楚翊，轻声询问。
楚翊
坐在尹妃身边，眼神确是看向我。
“听说你最近从冷宫中调出了一个奴婢。”
声音不喜不悲，听不出什么。
尹妃倏的跪地。
“皇上，臣妾近日总是梦到......,因此臣妾想，念在故人份上不若将她调出来。”
......
谁都知道尹妃未曾说出口的那个人是谁。
那是宫里的禁忌，无一人敢提起。
只有早年入宫的人才知道。
我低下头。
原来这就是她将我从冷宫中调出来的真正原因吗？
“罢了，既然如此，日后她就是你宫中的掌事姑姑。”
后宫中瞒不住秘密，青阳宫掌事姑姑被换一事。
不过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我看着熟悉的布置，内心怅然。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一切，青阳宫也已经换了主人。
只有这个房间一切如旧，就好像被时间刻意忽略。
我走到角落位置拉开隔间。
一个玉佩静静的呆在那里，五年时间过去了。
玉佩丝毫没有落灰，就好像有人每日来清扫一样。
罢了，既然承了这个情，我自当做好分内之事。
我将青阳宫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
尹妃能盛宠不衰到现在，自然有她的本事。
只是千防万防总归是有些地方防不住。
我拿着芍药花枝去找尹妃的时候，刚好碰上娴妃到来。
见到我，娴妃目光沉沉，显然也知道了。
“姐姐速度真快，我原本想着将姑姑从冷宫中调出来，未曾想姐姐先妹妹一步。”
尹妃看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的说着。
“有些人啊，没有那个心就别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抢了你的人。”
......
见两人气氛越来越僵硬，我上前一步打断。
“娘娘，奴婢有要事相告。”
我将手中的芍药递出，伸手在枝干处刮下细微皮屑。
“娘娘，民间有秘闻，将花枝泡至特定的药水，一样可使女子不孕。”
我低头说着，一边看向尹妃。
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奴婢闻到此花气味怪异，花香中掺杂着一丝异味。”
“奴婢想，此花可能被人以药水泡了然后送到娘娘宫中。”
尹妃未说话，倒是娴妃兴致勃勃的让我将花枝呈上去。
“姑姑，我闻此花也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说被药水浸泡过。”
......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心底暗嗤，面上不动声色。
“娘娘你看花根处，那里有枯萎迹象。”
将芍药摘下时，我就发现花根处那里已经有些许的枯萎。
想来应该是药性猛烈的缘故，导致芍药根部被灼烧。
娴妃看着花根处，然后看向我时，目光带着钦佩。
“姑姑好本事。”
不过是在宫中待的时间长了，因此见识比较广罢了。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又或者那人根本就没有掩饰过。
思及此处，我看向面前的人。
目光相对，娴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姐姐，皇上昨日说今日午时来妹妹宫中用午膳，妹妹先走了。”
看着娴妃慌乱的背影，心下有了猜测。
我对上尹妃的目光，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确定了，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