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交错的枝桠落下无数个斑点,大宅中闹哄哄的聚集着很多人,皆佩戴着兵器,有的彼此打着招呼,有的干脆划下圈来比试武艺,围观中响起各种吵闹声音。
宅子的主人是裘芊,当裘芊出场后,真正有分量的各帮派首领也才站出来,将院中的吵闹混乱平息下来。
有人越众而出,向裘芊抱拳道:“裘庄主,李贼如今已经堂而皇之地进来了,有些朋友前去劫击,都折在了李贼手中,今天我们要是再不议出个章程,怕是要被全天下的人耻笑了。”
衡远绿林早已放言必杀朝中奸相李玄莲,如今去了一波又一波人手,但皆是无功而返,反倒是折损了不少人,这让在场很多人都挂不住脸了。
这也有她们互不合作都想抢下头功的原因。
“恕我坦言,在场各位如今背后都有着各自背景……裘某依仗着曾经的些许虚名,将大伙聚集此处,但也自知无法服众。”
裘芊丝毫不遮掩自己想要成为众人盟主的心思,朗声道:“故而耗费了些时间去皇城请了一位能担任吾等盟主的故友,还请诸位朋友担待。”
有人丝毫不给裘芊面子嘲笑道:“却不知道裘庄主请来何人,居然能自信压服在场诸位英雄?”
裘芊神情不变,淡淡道:“有请薛红衣薛剑神!”
“剑神?居然敢有人自称剑神?”
“姓薛,没听过有姓薛的好手啊……”
众人议论纷纷,有嘲笑,有疑惑。
然后一身穿红衣的持剑女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张素白面具遮掩着面容。
见此有人大声喊道:“此人藏头露尾之鼠辈,何德何能做我们的盟主?”
雀阴露在面具外的双眼环顾打量此地众人,有人观望,有人嘲笑,有人不屑,有人疑惑,形形色色,但没有人是服气的。
这些人聚在这里喊着要杀奸贼李玄莲,无非是为了背后新主子们给的利,以及杀掉李玄莲所得的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雀阴面具后嘴角露出了一抹冷意,开了口问道:“在场诸位此来所为何事啊?”
有人高喊口号:“自然是诛杀李贼,以正天地所不正!”
雀阴轻声笑了笑,又道:“既然所行是刺杀之事,名望、声名在这里又算得上什么呢?”
有人不满雀阴言语,怒道:“那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又有何高见?”
雀阴不喜不怒,平淡道:“自然是手下见真。刺杀靠的是武艺,而不是一张能言会道的嘴。”
众人一时间语塞。
但紧接着是更多的人冷嘲热讽。
在混乱中忽有一人越众而出,举手投足间颇有儒风,白裳翩翩,底下有人在低声说:“是卢帮主!”
卢映秋是这里真正能称得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在衡远绿林中也是一方豪杰,此刻她站出来,其他人都给足了面子安静下来。
卢映秋远远地向雀阴拱了拱手,但言语间丝毫不客气:“你是想凭借自身武艺夺得此次行动的盟主地位?未免也太不把众英雄看在眼中了。就算你能打得过一二,你能打的过这里所有的英雄吗?”
雀阴抽出手中古剑,剑锋森寒,平静道:“你们可以试试。”
卢映秋气极而笑:“你这人真不知道好歹,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斤两!”
在卢映秋出手前,有一人手持长剑跳出来高声道:“何用卢帮主出手,且让我来试试这所谓的薛剑神!”
这个藏头露尾的薛红衣被裘芊称为剑神,早就惹得众多用剑好手不满,此刻这红衣女子又这般猖狂地想要凭借武艺压服众人,自然挑起了很多人心中怒火。
卢映秋见到有人出头,也就没有言语。卢映秋与裘芊相识已久,知道裘芊是个心气极高的人,既然裘芊称呼台上这薛红衣为剑神,那此人武艺必然不会太弱。
她方才故意出声搭话,就是看准薛红衣性情孤傲言语无礼,要借助薛红衣出言激怒其他人。一来,必然会有愣头青跳出来试探对方身手;二来,若是这薛红衣被人打败了,也能顺势打击裘芊的声势,逼迫裘芊退出此次盟主之争。
在场人中抱着卢映秋这种心思并不在少数,都颇为有兴趣地看着有人来试探薛红衣的斤两。
而跳出来的剑客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她自信手中剑能敌过绝大多数人,只是她时运不济怀才不遇,如今遇到这般能扬名立万的机会自然很是急迫地跳了出来。
剑客手中长剑轻灵锋利,犹如风中柳絮,温柔中藏着杀机,化作一道流光直刺雀阴。
骤然间无数剑影将雀阴淹没,台上众人看得眼前一亮,此剑客剑术委实不错!
但随后众人脸色皆变。只见雀阴平平淡淡一剑刺出,古剑质朴,刺在剑客剑影中,整个漫天剑影倏然间尽数消散,这一剑让人看不出任何妙处,却破解了剑客妙招,让人瞠目结舌。
剑客神色狰狞,但那古剑不知何时又点在她的额前,进一寸她便性命休矣。
快,而且是令人看不清的快。
剑客脸色灰暗下来,“谢……谢阁下手下留情。”
雀阴剑尖缓缓垂下,抬眼看着台下众人,“下一个。”
刚刚目睹那不可思议的一剑,一时间竟然无人再敢上前。
卢映秋见此攥了攥拳,终究还是站了出来。见识了刚才那一剑,她也没了必胜这个薛红衣的把握,但她深知此刻不站出来,无疑会助长这个薛红衣的威风。
不尝试一下,卢映秋并不甘心。
但还没等卢映秋应声,一把剑悄无声息地、温柔地贴在她的脖颈处——不知何时那素面红衣之人竟然站在了她身侧!
卢映秋脸色数变,她没喊什么偷袭什么胜之不武,这个薛红衣的剑术如此神鬼莫测,她竟然毫无察觉。她自知哪怕做好完全准备也不会是这薛红衣的对手。
两者间差距委实太大。
感受着颈侧剑锋的冰凉,卢映秋僵硬地微微躬身,低下了头:“拜见盟主。”
雀阴将剑收回,也没有理会服软的卢映秋,环视周围所有人,依旧重复说道:“下一个。”
此时这大宅院中,鸦雀无声。
有人受不了这般窝囊氛围,登上泰来,抱拳向雀阴请教,但同样被雀阴一剑所制。
旁观众人见雀阴虽然性情冷傲,但下手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便也有不少各怀心思的人勇于跳上台向薛红衣请教,然后又一个个被雀阴一剑制服。
如此上的人多了,氛围反倒活络了些。
有人开起了玩笑说在场所有人齐上,或许才能逼得薛剑神多出几剑。甚至还有人当中开了盘口,赌有没有人逼出薛红衣的第二剑。
在这样的氛围中,陆陆续续地不少人都向雀阴服了软,认可雀阴的盟主身份。但雀阴却丝毫不理会,仿佛她来并不是为了盟主之位一般,就在所有人都疑惑时,雀阴才又说道:“我设擂三日,三日内有挑战我且胜我的,自可将这盟主之位夺去。”
雀阴此言一出,让众人心情各异。但不论作何想法,没人理解雀阴要这样做的原因。
裘芊出面笑道:“薛剑神何必设此规矩,在场各位英雄都一致认可您盟主之位了。”
雀阴淡淡道:“我看还有些衡远州的英雄并没有到场,为了不至于后来者不服,这个擂台有设立的必要。而且这三日在场的英雄们也可以抽出来时间,好好商讨下如何对付李玄莲。”
有人笑道:“有盟主出手,那李贼不过是秋后蚂蚱!”
雀阴仍旧态度冷淡:“做事情总该有万全准备。”
如今众人也算是习惯了雀阴这种冷淡态度,或者说是因为雀阴的剑术被迫习惯了雀阴的冷淡。有人讪笑,有人觉得雀阴此言颇有道理。
裘芊也无奈,但如今在场局势已经如她所愿被师婉淑掌握在手中,她倒也不在意这个三日擂台。
总归不影响大局。
按照她背后主子嘱托,只要能让师婉淑成为这绿林盟主,然后成功刺杀了李玄莲,就能在铲除掉李玄莲的同时掌握师婉淑的把柄。
如此就可以将武帝左右臂膀的威胁尽数去除。
如今事态正在按照主人的预想一点点地平稳发展着,裘芊便高声道:“那便依薛盟主所愿,设三日擂台,胜者可取而代之。”
此后三日,真的有后来的绿林中人登上擂台挑战雀阴,但俱是一剑而败。薛剑神的名号也因此深入人心,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
衡远州绿林在此地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好在裘芊早有安排,将大宅院周围房舍全都盘下来招待众人。如此一来此地越来越热闹,完全有了衡远绿林公选盟主的浩大声势。
绿林豪侠们喜好热闹,有人见此声势更是觉得此行共谋行刺李贼之事是天下大义,但也有人因此而担忧起来。
卢映秋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不是唯一的那个。
“此次共举盟主声势越发浩大,我倒是不再担忧能否成功诛杀李玄莲,有薛红衣一人出手便必能取得李玄莲性命。我怕的是……到时候薛红衣携诛杀李玄莲之功,借着如今结盟之势,彻底坐实了衡远绿林盟主之位啊!”
卢映秋以商讨如何诛杀李贼的名义邀请了几位平日有所来往的帮派首领,相聚后将心中担忧坦诚说出。
受邀而来的人是卢映秋精心挑选的,这些人性情迥异,但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有野心。
有人赞同:“卢庄主此言倒也说中我的心思,不论你们是作何想法,我是不喜头上突然冒出个盟主来。”
有人冷嘲:“呵,是因为你没能夺下这盟主之位才这般说的吧……在场这么多人,谁当初参与的时候不是想让自己坐上这盟主位置。要是都没这心思的话,就凭她裘芊振臂一呼,能在此聚集这般多的人?”
有人皱眉反驳:“大伙都是出于江湖道义,为天下大义,舍生忘死为了共诛李贼而来,怎么到你嘴中就成了这般汲汲营营之辈!”
“共诛李贼不假,但扯什么天下大义就太假了……咱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李玄莲背叛了太多人的利益,太多人想让她死。而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想借李玄莲的命来提升提升自己的身价地位。”
有人出声打断:“好了,都少说两句,很多话在这里说就没意思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薛红衣这人要怎么办?真的要等这人杀了李玄莲后成为整个衡远州的盟主,让咱们头上再多个主子?!”
“此人到底是何来历?简直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让人查不出来历。裘芊说是从皇城请来的,可这般剑术,不该没听过啊?”
“其实我有个猜测。”卢映秋声音低沉下来,“皇城中倒是真有一人有这般通神剑术,而且我还派人打听到,裘芊去过那人府上。”
“是谁?”
卢映秋神情凝重:“师婉淑。”
“当朝右相?!”众人皆是惊疑不定。
“可那位师丞相何必掺和我们这绿林中事……”
卢映秋摇头道:“我原本以为这位师丞相是想借助我们的手趁机除掉李玄莲……世人皆知当朝左右二相水火不容,但到如今,我反倒怀疑师丞相是否还想借势将我们衡远绿林收归她的麾下……”
卢映秋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薛红衣设置这三日擂台是为了让更多的绿林豪杰聚集过来,她聚集这么多的人总不可能只是要请客吃法吧?细细思量,如果这薛红衣就是师婉淑师右相的话,应该就是要趁机收服我等为她效命了!在那些人眼中,我们衡远州绿林可是块大肥肉……”
“为右相效命也不算什么坏事吧?毕竟大伙曾经不也是为左相效命的?”
有人冷笑:“你现在的主子知道你这想法吗?”
没人再提这种问题,“那怎么办?”
“既然能干掉一个李左相!那一不二做不修,把这个师右相也干掉得了!”
“你打得过吗你?”
“打不过可以投毒!可以下蛊!办法总比困难多!”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心怀各种心思,自然半天谈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常常被人将话题拉扯到别处,又是一通扯皮。
突然外面变得吵闹起来,有刀剑声杂乱而起。
屋内众人一愣,卢映秋眉头紧贴,“是谁打起来了?”
众人都谨慎地握紧了兵器,有人从门缝窗缝向外看。
只见门外……
无数朝廷将士从四方涌了进来!将她们堵了个严严实实。
……裘芊是被将士从床上拖拽出来的,借助着月色看到站在屋檐上那红衣女子,被人按压在地上的裘芊冲着那女人喊,声嘶力竭:“师婉淑!你究竟要干什么!”
月夜下,红裙女子跑抛掉遮掩着容颜的素色面具,绝美的容颜如月神临世,思踏月光而来:“谋害钦差,其罪当诛!”
——
衡远州知州府中,知州袁千凝正在招待着远道而来的钦差李玄莲。
钦差李玄莲态度很微妙,似是对衡远州并不满意,谈了些民生遭受压迫的事情,这让知州袁千凝内心忐忑不安。
“李大人,衡远州民风尚武,所以才绿林之事众多,而且这些绿林人也颇为侠义,常常会做出些让人称道的事情,一些……一些官府偶尔没管到的地方,都是这些绿林人士在除暴安民,在民众中颇有美誉的。”
针对叶萍舟提出的绿林横行之事,袁千凝说着些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毕竟这位钦差大人自从进入衡远州地界后,在途中屡屡遭遇刺杀,袁千凝提前便猜到李玄莲定会问责绿林之事。
袁千凝其实也不太想让李玄莲死在自己辖地,但此事背后涉及到的贵人们错综复杂,她也只能被裹挟其中。
“民风尚武所以绿林横行吗?”叶萍舟笑了起来。
袁千凝装傻充愣,跟着笑:“是啊,这真的没法办管制。”
叶萍舟见此,脸色平静地说道:“我来的路上抓到了些帮派活口,我没问她们为何要行刺本官,我问她们为何要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其中几个人的回答,袁大人能猜到吗?”
袁千凝尴尬地笑着:“下官猜不出,还请李大人明示。”
“有个人说,她以前是杀猪的,有两把力气,也跟官府的人上下打点了,经营着自家营生。可后来定天帮的人来了,说是要收她杀猪费,为了生计她给了。没过多久,定天帮的人被打跑了,来了个碎星会的,到她摊上也要收杀猪费,为了生活,她也给了,给的还多了些。再后来……骆家庄的人占据了那片地方,又来收杀猪费,她这次干脆散尽家产,托关系入了骆家庄,成了一名绿林人士。”
袁千凝喊冤道:“钦差大人,杀猪这行当可比您想象中的要赚得多,您可别听这人卖惨啊。这人卖惨只不过是想从您手中活命罢了。”
叶萍舟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个人,曾经是个乞丐,沿途乞讨到了衡远地界,被当地帮派拉去抓了壮丁,偷跑出来想告官,但衙门将她送回了帮派。”
袁千凝解释道:“乞丐嘛,基本上都是些流民。我朝律法对待流民生死不论,这种事情我们的差人也没理管啊。而且这些事情,李大人应该比我还熟悉些的。”
叶萍舟皱了皱眉,又说道:“一农人家中无余粮,跑到野地里想挖些吃的,却被帮派人偶遇拦下说是要刨地费,因为没钱被拉去做苦工……本地农户,为何官府也不管呢?”
袁千凝笑道:“大人您不知道,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涉及借贷问题,一般都是那农户欠了帮派的钱没换还了,被拉去做工顶账的。这其中事件错综复杂,也实在是没法管。”
看到袁千凝的笑容,叶萍舟心底有些发寒,叹了口气道:“所以商铺被收保护费是应该的,流民被掳走是应该的,农人被逼的借债沦落成奴也是应该的……照你这样说,这些人都是……该的?”
“那袁大人啊,她们到底是,该谁的呢?”
听到叶萍舟的质问,袁千凝神情也有些不善了:“钦差大人,您可不能情绪用事啊?我治下富足,每年送去皇城的税银可是整个永泰朝排的上号的,次次都会受到陛下嘉奖。一些帮派的事情而已,何故劳您如此挂心呢?”
“而且这些帮派为何如此兴盛,别人能说不知道,李大人您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知道啊,当然知道。”叶萍舟点头,叶萍舟眼中闪烁着一丝怒意,“但这不是这些帮派至今仍然在衡远州地界大行其事的理由。”
听到叶萍舟这样说,袁千凝笑容中露出一丝冷意:“李大人,皇宫一把大火将您烧成了一位清官,难道您就真的认为自己是个清官了吗?您可不要过河拆桥啊,不然岸对面很多人都会疯的。”
叶萍舟轻轻皱起了眉:“发疯?是怎样的疯法?在路上行刺我吗?”
袁千凝站起身来摆了摆手,一些手持利器的人应声闯进屋来,袁千凝被这些人围着,朝着叶萍舟冷冷笑道:“李大人,如果您一直钻在军阵中,我可能还真拿您没什么办法……可如今您孤身入了我府中,有些话就不是您能说的了。”
“我衡远州民风彪悍,而李大人您在万民中臭名远扬,发生钦差遇刺这种事情,虽然令人伤心,但想来陛下也会谅解一二。”
手持利器的凶人们狞笑着朝着叶萍舟扑了过来,但让袁千凝瞪眼的是,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李玄莲,居然连续放到了好几个扑过去的打手。
“你会武功?”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打手,袁千凝感觉自己准备的太少了,想要跑,却被从身后追来的叶萍舟一把抓住了后颈。
“虽然只是练了一小阵子,但收拾你这些人是足够了。”叶萍舟随手拾起了把刀,架在袁千凝肩上,“就袁大人请跟我走一趟吧。”
被刀架着的袁千凝色厉内荏道:“你别乱来!你别以为控制了我就能安然从衡远州离开!这衡远州可是聚集了不少要刺杀你的绿林中人,就凭你带来的那点人,是绝对走不出衡远州的!”
就在此时,知州府被人撞开了大门,无数将士鱼贯而入,一红衣身影在众多将士中显得扎眼无比。
雀阴看到叶萍舟正举着把刀架在一人肩上,挑眉道:“我还以为能演次英雄救美呢?”
叶萍舟笑:“那你可以救她?”
袁千凝被叶萍舟随手推向雀阴,却被雀阴嫌弃地一脚踹到身旁将士身旁,被将士按压在冰冷地面上。
“你怎么来了?”叶萍舟拍了拍身上尘土,向雀阴问道。这位师右相不该在皇城待着吗?怎么跟她一样来了衡远州……
雀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是我向陛下提议,以李玄莲李大人为诱饵,引诱衡远州众帮派首领聚集起来,从而一网打尽。群龙无首,也方便各地官府打击清理各地帮派势力。”
“衡远州是富足之州,却被一些人利用帮派搜刮得太久了。陛下如今不愿意忍了,此次估计又要牵连出不少人出来。”
“此次战果颇丰,想来陛下心中会记你一笔诱饵之功吧。”
叶萍舟张了张口。
她自认在尽心尽力地办皇差,但没想到只是个工具人?
但最终叶萍舟也没在说什么。
罢了,就当积善行德了。
叶萍舟不想理雀阴了,跟雀阴擦身而过,准备回到钦差队伍中回朝复命。
在路过时,耳旁传来雀阴低低笑声:“你说一把火能烧掉李玄莲的罪孽吗?”
叶萍舟皱眉去看雀阴:“我又不是李玄莲……而且我如今尽心尽力地办事,总能得到一声嘉奖吧。”
雀阴没有就此继续对话,只是颇为玩味地又问道:“那你说……一把火能烧掉陛下心中的猜忌吗?”
叶萍舟怔了怔。突然察觉到她的想法陷入了个误区,她将武明月当做器灵,但器灵是此方世界的女帝。
就李玄莲之前干的那些破事,是没有那位帝王能忍得下的。
此次绿林行刺之事,想让李玄莲死在衡远州的人当中,未必没有武明月……
想到此处叶萍舟摇头笑笑,然后还是迎着初升的旭日走出了知州府。
器灵为女帝,而此方生灵,也是天下苍生。
此行,就当做是……行善积德了。
————
数年后。
永泰朝政治清明,朝廷内部百官皆感念皇恩,皇都城外藩镇俱被女帝撤销,朝廷内外皆无忧患。
然后,女帝向右丞相师婉淑下了一道密旨。
雀阴领着女帝密旨找到叶萍舟的时候,叶萍舟正在巡视河堤。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学会了治水……”
“不会可以学,坐在这个位置上,又下不去,那我只能逼着自己真的学会做这些事情。”
叶萍舟接过密旨,安静地看完了,雀阴没有从叶萍舟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我以为她已经认可我了。”这里的她指的是女帝。这些年来,叶萍舟先是帮着女帝清理完李玄莲的党羽余孽,然后便是尽量做到一名左丞相职责该做的事情,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还女帝一个恪尽职守。
水流滔滔,雀阴登上河堤,并没有理会不远处站着的工部官员们,直呼女帝名讳:“你为何要做这些……你有没有想过,李玄莲曾经权势滔天,你可以凭借这点强迫武明月给你最高的赞赏。”
雀阴的声音在风声水声中显得很小,那些官员们似乎是没听见,就有有依稀听到了些的,也只以为是自己的错听——毕竟哪有人敢直呼武帝名讳的。
“那样做的话,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伤害就太大了。”凭借着李玄莲的权势逼迫女帝称赞,这是叶萍舟在清理李玄莲羽翼前完全能做到的事情,但这样做,会让李玄莲羽翼更加肆无忌惮,通过景州之事就能看出来,那些人已经不把人当人看了,那些人已经膨胀得没个人样——全他妈的是吃人的怪物!
雀阴摇头冷笑:“你以为你做个好臣子,武明月就能放过你,就能称赞你?这不可能的……武明月心底是怕你的。”
这时候,有官员又听到了女帝名讳,还不是一个人,她们疑惑地向雀阴与叶萍舟这边看了看,小声地窃窃私语。
雀阴脚下踢了一块石块如水,浸没在滔滔河水中连个浪花都看不到,雀阴笑道:“当一个人心中对你有怕的时候,当她还拥有除掉你的机会时候,聪明人会毫不留情地动手。”
女帝密旨,责令师婉淑将曾经祸乱朝纲的佞臣李玄莲逮捕归案!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叶萍舟静静地听着,眨了眨眼,“那你怎么没有动手?动手的话,这局应该就是你赢了吧。”
雀阴站在叶萍舟身旁,微微摇头笑了笑:“其实我早就赢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笑话。”
“什么意思?”叶萍舟转头,疑惑地看向雀阴。
雀阴露出师婉淑从未有过的娇媚笑容,“你在清理李玄莲党羽的时候,我将我的人全部安插进来了。如今,朝野上下,全都是我的人了。比如你看……”
雀阴抬起手来,指向皇都方向,说了个字,“火。”
皇城那边真的冒起了浓浓黑烟。那里有人放火。
“我临走前命令一些人去烧皇宫,看来她们是得手了。”雀阴笑,“而且我还派了一些去抓武明月,算算时间,也该抓过来了。”
水边雾霭中,有马蹄声哒哒而来,是一队精锐骑兵,一个身穿黄服的人影从马背上被扔了下来。
真是武明月。
不远处的官员们惹起了骚乱,有人想要做些什么,然后被身边更多的人摁在了地上。这些官员中,也大多都是雀阴的人。
武明月满脸惊恐地看着叶萍舟,她以为这些都是叶萍舟的手段——铲除着就羽翼,培植着新势力。
直到这些将士们向师婉淑跪下时,武明月才明白过来。
权倾朝野这一形容,从左丞相李玄莲身上转移到了右丞相师婉淑身上,却是跟她这个被人捉弄的女帝是毫无关系的。
武明月面如死灰。
雀阴看着叶萍舟笑了起来,指尖触碰在叶萍舟皱起来的眉间:“此刻,我想让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
“你说,我会让她说些什么呢?”
小叶子感慨: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雀阴斜觑: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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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