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马灯挂在墙头,身下干草的不适感让叶萍舟悠悠醒转。
睁眼便是马棚,而她是永泰朝堂堂左丞相,百官之长,李玄莲。
但如今也只能睡马棚……
“李爱卿啊,这睡马棚的滋味怎么样啊?”清丽的朗笑声中,一女人一脸看笑话地站在她面前,身后跟着无数人,有仆从有军士。
这女人就是永泰朝女帝,武明月。
女帝身旁最近站着的一女子,丰神俊朗,容颜无双,抿着嘴,憋着笑容也在看着她。这女人是李玄莲的死对头,右丞相师婉淑,清正廉洁闻名于朝中,是这天下最正直的人。
既然是跟天下最正直的人是死对头,那李玄莲这个左丞相,自然是永泰朝权势滔天的大佞臣了……
叶萍舟揉了揉额头,算是明白当前处境——这永泰朝便是灭世黑莲内的小世界,而那女皇武明月就是黑莲器灵,黑莲器灵道魔之争时被鸿钧打散,如今在这方小世界重新孕育灵识,但却不知外有洪荒,只知道自己就是永泰朝的女帝。
至于那位神姿高彻的师婉淑,是巫师雀阴……
同样入世接受试炼,为啥她的化身就落在一个大佞臣身上,而雀阴就落在一个名望极高的贤臣身上?
而且此次要想夺得灭世黑莲,要做到的试炼目标就是得到器灵——也就是女帝武明月的最高赞赏……
叶萍舟此刻内心万马奔腾,只想问一句:导演,能对换剧本吗?
叶萍舟从干草堆上翻身下来,向女帝躬身见礼道:“微臣李玄莲,参见陛下。这睡马棚的滋味让微臣深感陛下皇恩浩荡。”
女帝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眼波流转,目光落在叶萍舟身上:“睡个马棚还睡出皇恩浩荡来了……李爱卿,你不说出个一二,朕可要治你个非议之罪了。”
叶萍舟道:“陛下这是让微臣明白事理,感受到民众疾苦,想我朝富裕虽远超前朝,但仍旧有人睡在马棚,睡在干草上,这是在提醒微臣要知民生,多为百姓着想,为陛下分忧。”
女帝轻笑,“李爱卿深知朕意,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
女帝屏退其余人等,只在身旁留下了雀阴,用手扒拉了下叶萍舟刚才所睡的干草,却脸色微凉,笑意森然:“李爱卿睡得这干草倒挺厚实。可你知不知道,这天下还有很多人没有这马棚遮蔽,没有这干草铺身,身无长物,一无所有呢?”
叶萍舟立马请罪:“微臣惶恐。”
女帝脸色微微缓和,“朕昨晚跟你们说的事情,你们考虑的如何了?”
旁边雀□□:“陛下圣明,沐州、景州两州相邻,然而一州富足百姓安乐,一州贫困民生潦倒,陛下要看那景州体察民情是应有之义,臣师婉淑愿陪陛下走这一遭。”
前不久有景州之民来皇城告御状,却惨死在皇城大狱,此事被师婉淑所知,暗奏女帝,女帝得知大怒,命人彻查,查来查去,却只是查到了个流民互殴,被捕入狱,在狱中伤重不治。
“朝有硕鼠,想陪朕玩玩,那朕就陪他们玩玩。我想看看他们究竟背着朕做了什么祸胆包天的事!”
女帝想要去景州转一圈,去看看哪里究竟有什么,让朝中大臣们有人这般畏惧、这般疯狂!
女帝要出巡,还要带着左右丞相一起出巡。
师婉淑自然是大力支撑,她可一直想要根治景州乱象。
但李玄莲就很尴尬了——景州乱象跟她这个大佞臣可是大有瓜葛啊……
试炼那头还要得到女帝的认可,这头就要陪着女帝去查自己干下的那些坏事,叶萍舟只觉得恶意满满。
但叶萍舟还是说道:“微臣亦愿陪陛下往景州走一遭,护卫陛下万死不辞。”
“好,天亮我们就走,你们二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女帝离去,雀阴多逗留了下。
雀阴往叶萍舟这边走过来两步,但也没靠的太近,停下来看向叶萍舟轻笑:“你这入戏挺快的。”
叶萍舟扶着酸痛的脊背,还嘴道:“哄器灵开心嘛,不寒碜。而且我还没你入戏快,一代枭雄,装清廉之臣还装的人模人样的。”
雀阴低声笑:“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你别被咱这位器灵女帝给砍了脑袋。很疼得呦……我会心疼的。”
叶萍舟冷哼一声。雀阴这是自认为胜券在握了!她可没认输,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
天亮后,三人携带着行李乔装出了皇城。
女帝化名朱明,师婉淑化名雀阴,李玄莲化名叶萍舟。
雀阴在外赶车,叶萍舟跟着女帝坐在马车内。师婉淑曾是江湖上书剑阁阁主,文武皆通,像赶车、骑马等等这些跑江湖的各种技能也都擅长。
马车内叶萍舟跟女帝独处,叶萍舟觉得这是跟女帝搞好关系的良机,机不可失。
“小姐,这是我出门带的点心,听说是西南特色,味道新奇,甜而不腻,您尝尝。”
“我让你收拾东西,你就带这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女帝挑眉呵斥,但咬了口后,“嗯,味道还不错。下次注意。”
一路颠簸,女帝心情急迫,除了必要的修整,路上没有丝毫耽搁,短短几日三人就入了景州地界。
一入景州地界,就明显有了荒败感。
景州道路年久失修,车里更为颠簸,让女帝忍不住皱眉,“这是才入了景州地界吧,怎么路就变成这样了?”
叶萍舟在旁搀扶着女帝道:“小姐,各州自治,景州赤贫,常年要靠朝廷赈灾,这路恐怕是修不起的。”
车外传来雀阴的声音,“小姐,据我所知,户部每年都会核算预算给像景州这般地方发放修路钱俩,按道理不该修不起路的。”
女帝不说话,斜瞅着叶萍舟。
叶萍舟恍然大悟:“对,对。是有这一回事。”
女帝气道:“那此事就该查。”
又是彻查……叶萍舟很心累,在李玄莲的记忆中,这景州修路大半银两都入了她李府……
一路颠簸,马车入了景州骆安县,总算是能找个客栈修整一番。
打尖住店,客栈的生意显然也很不好做,吃的住的都只能说是勉强对付,客栈里也没其他客人,甚是冷清。
“掌柜的,这儿生意就这般难做吗?”吃饭时女帝顺势跟清闲坐在柜台后的掌柜的聊起来了。
掌柜的是位年长女性,长相倒是颇为艳丽,脸上堆着笑容答道:“其实还好。平日里衙门里的捕快们能来照顾下生意,还常常会自带些食材,我们做熟后能落点钱。挣得不多,但也能养几口人吃饭。”
女帝点点头,“这么看来这里的衙役们还算不错。”
掌柜的没接这话茬。
女帝又说道:“我过来见路上没什么人啊,你们这地方人都干什么去了?”
掌柜的答道:“有人跟着官人山上采矿去了,听说挖那东西能挣钱。也有人跑了,当了流民,县里人自然就不多了。”
女帝惊愕:“流民?好好的地不种,怎么还有外逃去做流民的?”
掌柜的叹了口气:“被逼到这份上,自然是怎么能活下去怎么做了。”
女帝搁下筷子,笑了:“呵?可我没听说过当流民还能活下去的?而且我来的路上看到了你们这儿良田那是接连大片,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怎么可能会逼得人外逃当流民呢?”
“小姐这模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怕是不知道我们景州特殊。”掌柜的聊了开来,“我们这良田不少,收成不错,但那又如何……累死在田地里的人不少,可每年收成能落到自个碗里的粮食少得可怜。”
女帝听的皱眉:“那么好的田,收成应该很好啊?那么多的粮食都去哪里了?”
掌柜的笑了:“都被运到隔壁沐州了呗。别说我们这小小骆安县,整个景州又有多少地不是沐州粮商的。”
女帝更加不解:“为何如此?这景州的地,怎么就成了沐州粮商的了?”
掌柜的答道:“还不是匪灾闹的。”
景州多匪灾,这点女帝是知道的,朝廷每年在景州剿匪上的花费亦不小。
“好不容易种个地,那些山匪一来就全完了。一家人就得饿肚子,刚好人家沐州粮商来买地,拿粮食买,自然就都卖了。”
“这么巧?”女帝沉吟。
掌柜的笑:“还有更巧的呢?沐州粮商的地没有山匪祸害,本地农人的田,迟早会被山匪祸害。”
“本地衙门呢?驻军呢,朝廷每年下拨那么多钱粮……”女帝话没说话,让雀阴给挡住了。
雀阴给女帝夹着菜道:“小姐,您再吃点菜,路上一直吃不到热乎的,小心伤了您的胃。”
掌柜的也不再说话了。
“没胃口,回屋了。”女帝皱眉将筷子撂在桌上,上楼回屋。
叶萍舟让掌柜的将饭菜热一热等会端到屋里,跟着雀阴也上楼进了女帝住的房间。
进了屋,女帝端坐在桌边,脸色平静,但显然是在等她们二人进来,“进来就坐吧。”
“雀阴不敢。”“萍舟不敢。”
女帝斜觑两人:“怎么就不敢了?”
雀阴答道:“沐州景州两地竟乱至如此不敢想象程度,雀阴却失职未察,无颜在小姐面前落座。”
叶萍舟扶额叹息,她记忆中李玄莲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掉十个脑袋都不够用,但那些毕竟只是记忆中的,如今看到的、听到的,让她自己都恨不得将李玄莲给砍了。
“萍舟为何叹气?”女帝气在心头,语调很冷。
叶萍舟俯身道:“小姐对沐州景州两地之事感兴趣,萍舟便私下事前做了些调查,对两地之事算是了解得比较多,忍不住叹气,还请小姐恕罪。”
“你说你了解,那你就说说看。”女帝笑得颇为玩味。
叶萍舟领命道:“据微臣所知,沐州粮商是八王爷的家奴,买通了两州从上到下大大小小的官吏,跟此事有牵连的还有在景州剿匪的霍磊将军。”
女帝一愣,皱眉:“八妹?”
牵扯到八王爷,女帝脸色更不好,不只是八妹涉事让她心情不好,八妹涉事的话就算她是女帝,也需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能将八妹惩办。
叶萍舟见女帝皱眉,猜到女帝心中所想,主动开口道:“微臣有一计,或能查证到证据,以此彻底解决沐州景州两地问题。”
女帝怀疑地看向叶萍舟,“当真?”
雀阴也惊讶地瞅着叶萍舟,不知道叶萍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就算用脚指头猜,也能猜测李玄莲必定跟这些事有所牵连。
就这,叶萍舟敢主动查办此事?
叶萍舟面容平静:“只是此举可能会让小姐陷入险地。”
“危险?我都快让一些人变成笼中金雀了!有些人已经将我变成聋子、瞎子,看不见听不见皇城外的任何事情。再这样下去,他们是不是还会要我的命!”女帝盯着叶萍舟,“把你方法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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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的日子并不算好过,虽然官府那边会定期送来些钱粮,但对曾经过过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强人们而言,这些钱粮并不多。
“二当家的,姐妹们实在是兜里没钱了,都在嗷嗷地叫呢。”
“前些天不是才发给她们些钱吗?”
“那点不够啊,去趟县城郡城就全花没了。”
“叫你们省着点省着点,你们就乱花钱!”
二当家的骂骂咧咧的,但她还是得想着法子再去弄点钱回来,要不队伍人心散了,闹出事来,更不好收拾。
要不跟大当家的再说说?二当家心里琢磨着,大当家小金库里肯定还藏着不少私房钱。
或者去县里劫掠两个漂亮点的卖到沐州去?这样来钱更多些,而且官府那些人只要下次打点好,也不会找她们麻烦。
二当家思索着,突然视线被一抹**鲜红遮盖!
血的味道……
二当家手刚摸到腰间马刀,一抹剑光便划过她的脖颈。
黑夜中,三个人影扒拉着马贼衣物,套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朝着寨主的住所摸了过去……
伏龙寨寨主最近很烦躁,二当家的总是在她面前晃悠,还说着钱钱钱的事情,不就是想打她小金库的主意吗?那是她娶媳妇的本钱岂能给她!
伏龙寨寨主很有忧患意识,觉得做个山匪头子不可能长久,她想攒些本钱,等年龄大些时就在沐州安个家,当个富家翁颐享天年。
为此除了官人那边给的一份钱粮外,伏龙寨寨主也做着买卖人口的勾当,反正她们在景州劫掠,只要不是太过分,是没人管的。
寨子里有些人也有偷摸着外出干一票吃独食的,伏龙寨寨主心知肚明,但并不多作约束。只要这些小的不招惹出麻烦来,她也由得她们去了。
反正在景州人是最不值钱的,官人吃一口,粮商吃一口,她们也就跟着吃了一小口而已。
这些景州人还有些天真家伙,居然妄想去当流民来躲灾。
呵,只能说傻子真多,都成流民了,让人捉走扒皮吃了都没人管的。律法都规定没有路引敢擅自离开户籍地的,生死不论。游民其实就是贱民,跟两脚羊一样。
伏龙寨寨主就最喜欢抢这些流民,抢这些人,挑挑拣拣留些身体健康的、模样俏丽的,往牙人那里一卖,完全是合法的。
伏龙寨寨主正想着脱衣入睡,就听到有人敲门。这大半夜里还来敲门,不是二当家就是罗丫头,但她今晚很累,都不想见,“我睡了,有事明个再说。”
敲门声停了下来,伏龙寨寨主以为门外人走了,躺下正准备睡觉。
门猛地被人给踹开了,伏龙寨寨主大惊之下,随手掀翻旁边小桌子,但对方身影如鬼魅般,一抹剑光搁置在她的脖颈处。
“饶……饶命!”伏龙寨寨主举着双手,看到又有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气势冷冽骇人,直接向她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寨主了。”
一夜之间,伏龙寨改天换日。
右丞相师婉淑,曾经的书剑阁阁主,是此方世界的万人敌。伏龙寨小小的山匪窝,让雀阴一个人就给端了。
女帝对雀阴大为赞赏。
这让出主意的叶萍舟很不服气,要不是她化身的这个李玄莲是个武功废柴,能让雀阴在女帝跟前出这个风头?
叶萍舟虽说能凭借着招式制服三五个近身的敌人,但要做到雀阴那样在万人中来取自如,就不是拖着这个废柴身体能做到的了。
女帝成了伏龙寨新寨主,曾经的寨主成了二当家。
“瞅瞅!都互相瞅瞅!触目惊心啊!”女帝气愤地将叶萍舟收集上来的本本又给扔在桌上,上面记载的是叶萍舟与雀阴从寨子山匪口中打听出来的事情——都是山匪们之前做过的恶事。
劫掠农人,贩卖人口,虐杀流民,可谓是无恶不作!
山匪们跟叶萍舟与雀阴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可都很自豪,她们只以为新来的老大也是山匪,自然是将这些事情当做自己的资历一股脑地全说了……
谁能想到永泰朝女帝跟她的左右丞相会跑来当一个小小山匪寨子的寨主啊……
叶萍舟连忙劝道:“小姐息怒,这些人还得留着钓跟她们勾结的官府中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到时候可以将她们一并治罪。”
“那寨主说她们是单线联系,不过我们不会等太久,跟山匪勾结的官人就算没有任务,也会定期来给她们提供钱粮。”
说到这个,女帝更加生气:“居然拿着钱粮养着一帮山匪,这些家伙真是出息!真出息!”
叶萍舟不敢说话,这些钱粮本来是朝廷拨下来剿匪用的,但这景州之地的匪徒都是大户们圈养的狗,剿匪钱粮她们贪墨大半后,便将其中部分拿来养狗了。
这些天,叶萍舟跟雀阴约束着山匪们,尽量安抚着女帝的怒意,在这种日子里,终于等来了跟伏龙寨接头的人。
叶萍舟三人都不由露出了喜色。
这些山匪见到新老大们这般高兴,都还以为能跟着干票大的,毕竟其中那位使剑的高手实在太厉害了,这些山匪们都觉得是抱上了大腿!
叶萍舟笑眯眯地将接头人请进了寨子,这些接头人这么多年来在景州之地肆无忌惮,完全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
新二当家的很是狗腿地给接头人端茶倒水,“顾大人,这趟您怎么亲自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顾大人并没有正式的官职,她叫顾妙,是沐州大粮商王家的一名管事。但她这种沐州粮商家的管事,在这景州就有是资格被称为大人。她们负责来景州收粮、收奴,负责跟景州官府上下的打点,负责跟剿匪将军联系,负责为这大大小小的山匪发放钱粮……
她们掌握着无数人的生与死,自然就觉得自己是位“大人”了。
“不知这位大人官居几品啊?”女帝咬着牙阴阳怪气地问道。
顾妙神情瞬间阴沉下来:“伏龙寨主,你手底下人好不知规矩!你自个把她舌头给我割下来!不然你们全寨子明天都会被朝廷剿灭!”
伏龙寨主一脸惊慌,心里叫糟。
果然,那位一剑就制服她的大高手骤然出手,一脚踹在顾妙腿上,让顾妙面朝女帝跪了下来。
顾妙吃痛下还在大吼:“你们反了天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摊上事了!”
直到雀阴的剑搁在了她的脖子上,这位顾管事才住了口,但仍旧是一副难以置信地看着屋里这三人。
被剑锋逼着,顾妙神情有些慌,但仍旧有着底气,沉声道:“几位想要什么尽管说,我顾妙在景州沐州都颇有些人脉,你们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们搞来。反倒是你们今天伤了我,朝廷会天涯海角地通缉你们。希望几位莫要自误。”
女帝看着被迫跪在面前的家伙,冷声道:“我要武怜阳的命,你能为我取来吗?”
武怜阳是八王爷的名讳。
顾妙惊愕地看着女帝,喊道:“你疯了?!”
女帝目光寒冷,克制着怒意,说道:“萍舟,我记得你刑训方面挺拿手的,这人交给你,把她知道的全给我挖出来,人还不能死,知道吗?”
叶萍舟一愣。
刑训拿手的是李玄莲,她叶萍舟真不会……
雀阴此时反倒请命道:“小姐,交给我吧,近来我跟叶萍舟学了几招,正好可以拿来试试。绝不会耽误小姐的正事。”
女帝稍有疑惑地看了眼雀阴,师婉淑是朝中最为清正廉洁之人,没想到这趟跟着李玄莲出来,也会有些受到影响。
不过师婉淑做事女帝向来放心,便道:“那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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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妙并不是个硬茬,一开始只是仗着有靠山,认为这些景州山匪并不敢将她怎么样。
当雀阴将手段施展在顾妙身上时,顾妙才惊觉她的靠山、她沐州王家管事的高贵身份,完全吓不到这个手段狠毒的女人。
这些山匪都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在雀阴的手段下,顾妙一股脑地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坦白了,就差说自个小时候几岁断奶了。
“这些人这是在叛国!这是在谋逆!”
叶萍舟听着女帝的咆哮,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看女帝盛怒模样。
顾妙的身份地位虽然在这幕后庞大的利益体中处于比较底端的层次,但顾妙这些管事是实际串联事务的人,所以对沐州粮商在背后做的动作一清二楚。
以八王爷幽王府家奴王家为首的十三家沐州粮商,背靠八王爷的权势,在沐州、景州两州两地知州的默契下,在剿匪将军霍磊的配合下,侵占土地,哄抬物价,逼良为奴,贩卖人口……做着无法无天骇人听闻的恶事。
两地官府皆被幽王府所腐化渗透了,甚至可以说几近要脱离永泰朝皇权的统治,沐州景州两地只知有幽王,而不知有武帝。
雀阴出言劝道:“此地已成险境,如果让这幽王府的人知道小姐在此,这些人恐怕会狗急跳墙,做出冒犯小姐之事……”
女帝挥手打断雀阴的提议,厉声道:“不可!还是要按照萍舟的计划行事,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进来,要抓就要将她们连根拔起!”
将顾妙看押在寨中,叶萍舟去聚集整个伏龙寨山匪,整个伏龙寨近千山匪,看着黑压压的这群桀骜之徒,叶萍舟装出狂热神情,向众人下达命令:
“攻占康川郡!”
“这就是沐州贵人此次给我们的肥差!”
康川郡是距离伏龙寨最近的郡,山匪们都很熟悉,在康川郡附近劫掠的事情也没少做过,但攻占康川郡这等事情却从未想过。
在叶萍舟的解释中,这些习惯了肆意妄为的众山匪俱是狂热地呐喊起来,真以为这就是沐州贵人赏赐的大好处——背靠着沐州贵人,她们能当着守军的面肆意劫掠,此刻攻占个康川郡又有何奇怪呢?
伏龙寨匪众聚集,亮起伏龙寨旗号,浩浩荡荡地朝向康川郡进发。
康川郡。郡守邹林菡正在府上举办着诗会,郡守内有身份地位的大都聚集在此,诗会所在园林临近越湖,小桥流水,雕栏画栋,画舫楼船一应俱全,郡守邀请来的贵客们聚集在一起,觥筹交错,各个画舫上舞娘歌姬们,歌舞升平。
邹林涵被身边美人儿贴着服侍着,余光看到有一小兵在樊校尉身旁贴耳说着什么,校尉神情复杂地往她这里瞥了好几眼。
“何事啊?”邹林涵心情很好,便主动问向樊校尉。
樊校尉俯身小跑到邹林涵身旁,小声说道:“城门来报,看到伏龙寨的山匪们在城外活动。”
“伏龙寨?”邹林涵笑道:“老朋友了啊,她们找着她们的乐子,我们找着我们的乐子,不用去管。”
说着邹林涵被身旁美人挑逗得脸颊潮红,朝着场中娇声道:“接着唱,接着舞!”
樊校尉将不要理会的命令下达给传令兵,传令兵领命后,慢悠悠地退走,退走的同时目光还偷偷瞥向诗会上的歌姬美人,一副恋恋不舍模样——这可都是郡守私养的歌姬,寻常情况下可不是她这种小兵能见到的。
康川郡城门守将看着越来越近的伏龙寨山匪,疑惑问道:“传令兵还未归吗?”
下属回应道:“尚未归来。”
城池懒懒散散地站在数十名值守将士,看着越来越近的山匪们都没有太大的紧迫感。眼前场景她们见过很多次,只是这次这些伏龙寨山匪过于靠近康川郡了,为了以防万一,她们才派人去向校尉汇报请示。
“老大,你看伏龙寨中有个白衣人在飞!”有士兵惊呼。
守将细看过去,果然山匪中有一白衣女子朝着她们这边翩然而来。那姿态像极了传说中的剑仙!
守将倒是听过剑仙的传说,最有名的便是右丞相师婉淑,被誉为永泰朝第一剑仙,听说能一剑光寒十九洲,是万人敌呢。
但山匪中怎么会有剑仙这般人物呢?
守将脑子还未反应过来,那剑仙便已然飞上城楼,落在她身前。
守城将士都还懵着,守将倒是反应过来,噌地拔出佩剑。
其余将士们也连忙跟着手持兵器指向来人。
守将有些紧张,这剑仙行为很邪气,突然飞上来也不知道是友是敌,但既然是伏龙寨的朋友,那应该是友吧?再者若是敌人,她这城楼上就几十号人,还真不一定能能挡住对方。
城楼下那些伏龙寨山匪越发靠近城门,身上的桀骜气势隐隐让守将觉得不太对劲。
守将强作镇定抱拳道:“这位伏龙寨的朋友,不知道来康川郡有何贵干?”
雀阴轻笑,身影在极短地时间内穿梭在众守城将士间,将士们的惨痛叫声与乒铃乓啷武器的坠地声,交织在一起。
在守将惊恐的眼神中,雀阴很是有礼地拱手笑道:“还请朋友将城门打开。”
伏龙寨众山匪并不知道城楼上发生的这一切,只见到原本紧闭的城门随着她们的靠近便被打开,越发坚信此趟就是沐州贵人发布的任务——不然康川城门会这般轻易地为她们打开?
山匪们嗷嗷地冲进了城,她们倒没有惊扰城内居民,而是紧紧跟随着女帝身后,女帝指向那处,她们便向那处冲锋——往常她们便是如此,寨主让抢谁她们就去抢谁,听命令的事后能得到大把赏赐,不听命令抢到不该抢的人身上,事后连命都得赔出来。
这次新寨主提前就跟所有人提过醒,沐州贵人这次让她们抢的是康川郡郡守!
在询问到郡守此刻正在湖畔园林,召集名流贵人们举办诗会,女帝脸上笑意更甚,带着山匪们就朝着湖畔园林策马疾驰而去!
湖畔园林,郡守诗会。人们聚在一起,言笑晏晏。
“……家中新从沐州买来一批绸缎,听闻姐姐府上新来的美姬手艺极好,回头我差人全送到姐姐府上吧,希望姐姐能喜欢。”
“哦?妹妹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不过既然妹妹看上,一美姬而已,姐姐晚上就将人送到妹妹府上。”
“什么样的美姬让两位在此谈论?此处歌姬舞娘可都是咱们郡守大人的禁脔,两位不趁此机会多做欣赏,惦记着家里那些奴婢作甚……”
“家中有肉吃,这里是只闻肉香,却吃不到啊……”
三三两两相聚的达官贵人们,在这样的场合下,言语语调间虽然高贵温雅,但其中仔细剖析,字里行间皆是吃人二字。
当场外响起马蹄声以及嘈杂人声的时候,园林中的人们心中泛着恼怒之意,在想着外面是什么人这般大胆如此骚乱。
当伏龙寨的山匪们狂笑冲进园林,明晃晃地马刀映入眼帘,参与诗会的人群才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被人打翻在地,甚至有山匪骑着马将她拖拽,要不是有一声“住手”,恐怕连命都要没了。但即便如此,身上的伤痛也是从未有过的疼……
但哪怕沦落至此,郡守邹林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匪人冲击诗会?伏龙寨的人都疯了吗?
身体上的疼痛与思维上的错乱,让邹林涵忍不住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邹林涵是被水泼醒来的,她被绑在立柱上,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熟悉,是她的郡守府。
在她身前站着很多人,但为首的是三个人。
右侧那位一袭白裳,怀中抱着剑,神姿高彻,冷艳的容貌有些眼熟。
左侧那个身姿略低些,容貌清艳,蕴着花儿般的媚感,这张让人跳不出一丝缺陷的脸,也很熟悉。
而中间的那人,欣长身姿尽是孤傲,尤其是那张脸就像是见到了帝王般……跟武帝的模样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邹林涵瞪大了眼,左侧那位是右丞相师婉淑的脸,右侧那位是左丞相李玄莲的脸,中间这位是女帝武明月的脸。
邹林涵哇哇地慌乱地喊了起来,但声音不成言语,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舌头居然被人割了去!
伏龙寨的山匪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劫持了康川郡的高层,实质上攻占了有着近万守军的康川郡——随着这一消息的扩散,伏龙寨之举轰动了大半景州之地。
有些流民开始向康川郡聚集,甚至有些地方爆发了暴动。康川郡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掉入油锅中的一粒火星,逐渐向整个景州蔓延。
昨晚更新时间设错了。真是头秃【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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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佞臣与廉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