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湖面乱了起来。
被船家阻拦了一番,后面的锦衣卫已然追了上来。
然而,水战与陆战不同,可不是人多就能赢了。
人在水上,不仅要克服船只的颠簸,光是站着就很困难了,更何况是施展拳脚,稍有不慎,就会误伤战友,甚至落水,失去战斗力。
因而,如何保全自身,协同作战,这都是有章法的。
即便是熟悉水性的士兵,亦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水上环境。
绝非上了船,就能无师自通了。
多少朝代兵马,就因轻视了水战,吃了大亏,急急追来的锦衣卫亦是如此。
“砰”的一声,减速的船只,轰然撞上了快舟,却叫那尖尖的船首撞得一偏,险险擦中了乌篷船,差点没把小船给凿穿,锦衣卫自己也被碰撞的余震弄得身形不稳。
“跳帮夺船!”
为首的刀疤脸眼里精光一闪,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战机,他大喝一声,正手横劈,逼开了耍着船桨的汉子。
余下的水匪反应迅速,身手敏捷地跳上了后边的船,反脚把没站稳的锦衣卫给踹了下去。
“扑通扑通……”
眨眼间就完成了夺船。
船家老于被逼地倒退几步,稳住身形,就看到这般场景,饶是老实人如他都忍不住急的想骂人。
“哎呀!”
这都是哪来的兵啊,好好的围歼战,硬是打成了接弦战。
他们这小船反过来被包了!
锦衣卫也意识到了这点,索性追来的都是识水性的,一个个把住船沿,试图将船上的人给摇下来,却被水匪拿着船桨狠狠砸了下去。
的亏他们出发得匆忙,水匪也逃得匆忙,没有带弩,否则他们就得是尸浮湖中了。
可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进也进不得,退又不愿退,头上挨了几棍,两只胳膊扑腾着水花,亦是血染湖中。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锦衣卫白送了优势。
场面极其难看。
这叫岸边的锦衣卫瞧了,都觉得面上无光,更别说旁观的百姓了,已然议论纷纷。
锦衣卫冲上去了,锦衣卫被秒了。
“这……”负责接引镇抚使的暗子僵硬了脸,背都矮了几分,“他们,他们平日里也不这样。”
“唉。”心知各地卫所良莠不齐,但镇抚使副手也没想到,这浔阳郡的番子能拉胯成这样,若不是头儿来了,惊得匪首想要抓人要挟,那船家意外又有几分身手。
这大鱼是不是就得被他们硬生生放跑了?
短短的一声叹息,尽在不言中,那暗子臊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
“头儿,弓。”
前去拿弓的锦衣卫却是迅速归来。
始终注视着湖中混战的镇抚使伸手。
朴实无华的长弓,便就落在了满是伤痕的掌心上,有些发旧的铜扳指褪色包浆,散发着圆润的微光。
“让他们撤回来。”
不辨喜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番子浑身一颤,登时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喏!”他急匆匆地应了一声,又手忙脚乱地掏出了哨子。
旁观的副手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嘟嘟嘟……”
颇有规律的哨声在岸边响起,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番子如释重负,也不管什么里子面子,脱下了袍服,就往岸上游。
这叫本以为能得救的齐博文都急了眼,“他们怎么跑了?”
现下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别看湖面波光淋漓,暖光融融,真到了水里泡着,冷得够呛,更别说湿了的衣服沉的,水性再好,也经不住这般折腾。
跳湖而逃,是最迫不得已的办法。
玲珑虽不懂这些,却也觉得,幼崽们要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可是,要怎么打赢这群人?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再次缠斗在一起的几人。
美食早就在一番波折中,被掀翻在地,冷透了的海鲜面香味淡了,甚至透着股油脂的腻味,刚刚一群人扑腾的时候,一些湖水也溅到了船上,湿漉漉的腥味扑面而来。
久未生起的火,在心里熊熊燃烧。
玲珑站了起来,小船因着她的动作,晃了起来,对于混战的人还没什么影响,倒是她一屁股又被摇了回来。
“别,别动了。”齐博文扒着船沿,拉住了玲珑,生怕她一个不稳翻了下去。
如今,船头船尾都打成了一团,三人被逼在中间,进退维谷,一时间,齐博文和岳敕,都不知道看哪边好。
船家少女用木板做挡,饶是她身手敏捷,左右腾挪,却也架不住兵器上的巨大差距,“咔嚓”一声,千疮百孔的木板彻底破碎。
寒光一闪,大刀兜头砍来。
少女心里一跳,就地一滚,翻过了隔板,两匪却是步步紧逼,狞笑着左右劈砍而下。
“囡囡!”
旧力已去,新力未生。
身后有人,不能退!少女咬牙,支身一翻,就要冲上去撞开两人,博得一线生机。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检测到残缺功法,已拾取。]
生死之间,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于湫只听得自己紧张狂跳的心声,耳边嗡鸣,世间仿佛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
“呼呼呼……”
铮亮的刀面倒映出她惊愕的神情,面容阴鸷的少年按住她的肩膀,双眼微抬。
站在岸边的镇抚使拉开了弓,便是瞧见了少女不敌,淡漠的双眼也没有丝毫情绪。
“咯咯……”长弓受力,发出磨耳朵的噪音。
弓满如月。
“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
黑影一闪,于湫往后倒去,却见颀长的身影疾驰而出,刀光一闪,她缓缓睁大了眼睛。
玲珑眉间微压,眼里是少有的戾气,别在腰间的短刀倏地弹出。
“当”的一声,后发先至的箭矢猛地冲向刀尖,势大力沉,竟叫大刀都偏了几分,水匪有力不逮,胳膊外开,露出了空门。
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另一个水匪弓步下压,胳膊用力,大喝一声,“死内!”
“小心!”
在岸边旁观的百姓不由揪心,却见银光一闪。
正待射出第二箭的镇抚使动作微顿,放下了弓。
弹在半空的短刀划过,折射的日光晃了人的眼睛,水匪本能地眯眼,却见黑影逼近,他暗叫不好,收臂抵挡。
“噗”的一声,却听见身边一声惨叫,他脸上一热,再睁眼,便就看见了一双幽深的眼睛,脖子后知后觉传来一阵刺痛。
满脸凶煞的水匪捂着脖子,迷茫地走了两步。
“哧哧……”
生死就在一瞬间。
于湫这才倒在了船上,她愣愣地看着抬臂擦刀的少年,站立的水匪轰然倒下,一左一右,砸进了水中。
出招迅捷,轻如柳叶。
这是……
“船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