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爷爷,可以帮我们煎好吗?”小姑娘从自己爹怀中探出小脸祈求道。
“草药都免费给你们了,还要我们煎好,太贪心吧?”
“我们不是……我们没有锅子煎药。”汉子焦急地解释道。
小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缩起小脑袋不敢吱声。
“这……好吧!”想到这些人住的地方,谢大郎还是答应了。
这些新来的村民,是前两天官府送来的,在乡长那里露脸后,回来他们村,当然也是他们曾经的村子。
可家中长辈和屋子都没了,这些人一无所有。
只能在之前官府安排修建的隔离墙处落脚,胆大的青壮年找村里人借了工具,进山里伐了些树,搭了个简易的木棚。
十几号人挤在一起,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身子弱的直接病倒,几人才上门求药。
就算救了一时,这个冬日怕也是熬不过去,谢大郎真想狠下心拒了几人请求。
“喏,回去就给他们喂下,竹筒送给你们了。”把十几个灌的满满当当的竹筒递给几人。
“谢谢!谢谢!我们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的。”
谢大郎冷着脸不说话,把人送走后回屋,脱了蓑衣,用力搓了搓手脚,才小心翼翼地进了被窝。
回到窝棚的几人,分别打开竹筒,发现其中几个竹筒里是滚烫的杂粮粥,一家之主差点在妻儿面前落泪。
第二日,衙役们到乡里帮忙盖房子来了。
“真的吗?给我们盖房子?”男子按耐住喜意。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乐县令派我们来给大家伙盖房子,泥草房,没盖好我们不能走。”衙役们哭笑不得。
“不过这房子你们要帮着一起盖,盖房子的钱三年内还清才真正属于你们。”
“没问题!没问题!谢谢乐县令,谢谢官人们!”
围观的乡民听到官府要给新来的人盖房子,本来很愤怒,得知是暂住,心里才好受一点。
可他们也想要新房子啊!泥草房又费不了几个钱,关键是他们没有那个体力啊。
衙役继续说:“我们这次带来的粮食也有一部分是你们的,等明年收了粮食再还回县衙。”
“好好好,谢谢官人!”
“谢谢,总算有吃的了。”
“爹,我们饿不死了,冻不死了!”
“娃儿,要挺住!娘这就给你熬杂粮粥喝。”
……
听到这些人还有粮食领,消下去的火又蹭地上来,可见到这一幕幕。
哎算了,已经够苦了,他们至少还能撑下去,按照官府教的肥田法子,明年粮食也能多收点。
村里有余力的壮汉,自告奋勇帮着打桩、塑砖,两千人的房子花了快一月才建成。
期间这些人拿出一部分粮食,换取了暂时在村民家借宿的机会,盖房子期间并没有挨饿受冻。
这头安南县各乡又在风风火火地忙碌着,乐尧却带着乐山架着马车去往虔州州府。
关于秋税粮的问罪可算是来了,赶在年关处理好也能踏踏实实过个年。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偏要他亲自来请罪,怪折腾的。
好就好在这次不拖家带口,两个大男人可以快些赶路,十来日就到了。
来到州府,十几米高的城墙巍峨耸立,让人见之生畏。经过守城将士盘问后,两人穿过喧闹的街市,来到了州牧府。
不愧是一州最高长官的住所,富丽堂皇,宛若宫殿,想起安南县衙,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就是不知道比之京都又如何?
这里百姓个个面颊红润,富有生息,大多衣食无忧。
若是有朝一日,能在此处开家安南香酒楼,每日流水想必就有两百两,发展安南就不愁银钱了。
心里想着这些,脚步就已经迈上了州牧府台阶。
“来者何人?”
“本官为安南县县令乐尧,劳烦通报一声。”
守门的差役快步往里走去,乐尧嘱咐乐山去客栈休息,自己忙完就来找他。
过了一会,乐尧被领进门,后头两个衙役交头接耳。
“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南县县令?”
“看起来仪表堂堂,怎么就干出私扣税粮的事了?”
“安南县那穷地方,除了这,怕是也没什么好贪图的了。”
……
来到州府官署内,并未见着州牧。
“柳簿曹,安南县县令乐尧带到。乐县令,这是主钱粮簿书的柳簿曹。”带路的差役互相介绍了一番就退下了。
“下官参见柳簿曹。”乐尧躬身行礼道。
“久仰乐县令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柳簿曹坐在上首,温和亲切地说着,身子却不曾移动分毫。
“柳簿曹过奖!”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柳簿曹还以为能见到乐尧跪地求饶的场面,没想到人还挺沉得住气,不愧是以区区县令之位扣下税粮的第一人。
“乐县令可知,身为地方父母官,不履交纳税粮之职该当何罪?”
“柳簿曹明察,下官于九月一日抵任安南县县令,待熟悉政务一月已过,此时已过秋税粮交纳之期。上书陈情,可驿站荒废无法传送,下官只得以期来年同夏税一并交纳。”乐尧解释道。
事实确实如乐尧所言,秋税粮交纳是有期限的,一旦过时,相关闪失一并有地方官担着。
前任县令因着把库银收刮一空,就想卖乐尧一个好,同时也是给他个下马威。
所以收齐了税粮也没上交,就希望后来人知情识趣,别把他在任期间剥削民脂民膏的事捅出去。
若是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乐尧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毕竟官场上牵扯甚广,谁也不知道得罪的那人背后有什么重要人物,能不结仇就尽量和气。
可有些气是真的受不了,得罪他可以,祸害百姓就得受到惩罚。
加上安南真的太穷了,百姓都吃不饱,税粮晚交顶多他受罚,不当事。
从来没有一个县令会在他跟前哭穷,柳簿曹将信将疑:“哦?可我听说秋税粮已经被你耗费一空!”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柳簿曹被气笑了。“身为县令,不通事务,巧舌如簧。罚俸一年,降考一等!”
仅仅罚他一个人的俸银,那倒还好,待会去把来年俸银领上。至于降考一等,意料之中,原就明了三年之期到,他也没法离开。
“下官知罪。”乐尧叩首。
看到他恭敬认错,柳簿曹的气也消了些,但这次安南县没有交纳秋税粮,平白少了两万斤粮食,这可是个大纰漏。若不是把乐尧撤了没人顶包,真不想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可处置不了他,还不能折腾一番前县令吗?要不是他放着税粮不交,乐尧怎么可能有机会扣下。
不让他过安稳年,那么谁也别想好过!
远在它州的前县令,正想借机好好巴结一番上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
上官不信任就算了,同僚们还用异样眼神看着他,真是有口难言,短时间是升迁无望了。衔州乐氏?他记住了!
乐尧这头离开柳簿曹所在地,扭头就去取了来年县衙上下的俸银。当然,没有他的份。
揣着银票,来到客栈和乐山会合,两人第二日在州府随便逛了逛,给家里人买了些小玩意就启程回安南县了。
“安南县新县令如何?”虔州州牧问。
柳簿曹答:“非庸碌之辈!”奸忠在其一念之间。
“哦?”他这位簿曹可不会随随便便夸人的。
“能干出扣税粮这事,还用其为饵,引百姓主动整修河道、田地、山林。假以时日,安南县这穷困之地或许有一番大造化。”
“拭目以待!”
这头两叔侄风尘仆仆赶路,另一头衙役也快要完成盖房任务了。
“谢谢各位官人!”临行前,百姓们夹道欢送,寒风吹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可衙役们心里热乎乎的。
等乐尧回到县衙时,已经到一年的尾声了。
除夕夜,县衙上下总算聚齐。
看着桌案上安南香第二笔的分红,整整五百两银子,他陷入了沉思:贫富差距太大了,必须多开几家酒楼收割这群富人!
安南县市场已经饱和,向周边县进发,扩大养猪规模,加大大棚蔬菜培育,研制新菜谱缺一不可。
具体实施就交给两位合作伙伴吧,他的本职工作还是做县令,来年春耕才是头等大事。
“乐县令,乐县令,人都到齐了。”刘县丞喊了两声,才把人唤回神。
“好。”看向下首的田大忠等人和众县官衙役。
“这一年辛苦各位,每人得一份随年钱。”
刘县丞、梁县蔚十五两;黄副主簿、李副主簿十两;于都头、廖都头、李都头各五两;一等衙役各三两,临时衙役一两。
捧着手中的银子,每个人都很开心,难得拿到双倍俸银,苦点累点也值了。
临时衙役也很满足,一两银子是额外给的。原先说好只给粮食的,这下子过年手头又宽裕些了。
给自己也发了十五两,又差李铁牛李都头给田大忠等人送了二十两银子后,剩下的都放入了库房。
偌大个衙门,总算是有点积蓄了。
回到后宅,十五两银子就成了家里人随年钱。刘嬷嬷和春兰各一两,乐山二两,两孩子每人三两,剩下都给季芸了。
大行朝过年官员可休沐七日,乐尧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1]驿站:清末光绪年间,有个管驿务的下层官吏,写了一部《河西驿日记》,描述了一个残破不堪的河西驿:破烂的房屋,即将倒塌的马棚,老弱待毙的病马,饥寒交迫的驿夫,导致文报迟延、通信阻塞、邮务不能正常进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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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州府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