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丁回到曹府复命,到了曹旭的书房外,符丁让其他四人留在门外,自己独自一人推开了门。
书房里安静无声,曹旭正背对着门站在书柜前看书。
书房窗棂透进来的光,只照到了他的一半侧脸,另一半在书房阴暗的光线中显得模糊不清。他听到门开的声音,并不回头,只是把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回来了,事情办好了吗?”
听到曹旭语气平静的问话,符丁却直感到一阵凉意顺着背脊一直往上直至天灵盖,手脚都变僵硬了。先前做好的心理准备全然没有用处,临到头了他心里的恐惧感丝毫没有减少。符丁孤注一掷地深呼吸一口气,上前行礼,鼓起些勇气,开口道:“少爷,我们搞砸了。”
曹旭猛地转过身,阴鸷的双眼像鹰一样凶狠地盯着符丁。
感觉到头顶骤增的压力,符丁不敢抬头,冷汗直冒。他克制住发抖的**,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里不带上颤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我们去的时候,那铺子正好开门,有很多客人,都是在码头做工的。我们要砸铺子,结果被这些人阻止了,人太多了,我们敌不过就…”
符丁话还没说完,就被曹旭冷声打断。
“废物!”
符丁听到这声叱责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伏地,不敢吱声。
曹旭气得不行,胸口快速地起伏了两下,书页也被他气愤之下,手使劲捏出了折痕。
“就这么点事,也办不好,我养你们是干饭吃的吗!”
符丁的头垂得更低了。
曹旭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两圈下来心里的火气却越来越旺,看着只跪在地上不敢作声的符丁,更是火冒三丈。
“滚,给我滚!”
符丁慌张地起身,第一下重心不稳踉跄地又跌倒在地,第二次才爬起来,忙不迭地行礼告罪出门。
曹旭呆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想到回来后的诸事不顺,牙关紧咬,几秒后,心头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把书桌上放着的东西全部推翻在地。
谋士正好在此时进来,一个笔筒被曹旭扫落,从桌上一路滚落跌到他的脚边。
青衣谋士裘言像是没看见曹旭的低气压似的,自顾自的捡起脚边的笔筒,放回了桌上。
曹旭抬眼看到他走进,一声不吭。
“少爷可要再派些人手过去?”
曹旭脸色因手下的无能狰狞了几秒,几秒后才随着一个长呼气渐渐平静下来。闭上眼,不让怒火打扰到自己的判断,曹旭顿了两三秒才做好决定开口。
“不必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就让那家店再存在一阵子吧。”
反正他们也逃不掉的。
————
自那天后,柳如絮担心了好几天,预想中的曹家再一次的报复却迟迟不来。刚开始是担心,后来则是烦躁,就像是头顶上悬着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这种惶惶不安感,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心神不灵。
柳如絮咬着食指,暗自思索。曹家既然盯上了自己的铺子,那就不可能就来这么一次。就这么干瞪着眼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报复,还不如自己多准备充足一点。
柳如絮盯上了魏廷。
“你是不是很能打呀?”
收摊后,柳如絮凑到正在收拾东西的魏廷旁边问道。
“还,可以?”魏廷停顿了下,给了个略显谦虚的答案。
“那你能不能教教我?”
魏廷迟疑了,看着柳如絮一眨不眨地专注地盯着自己看的眼睛,心里盘算了下魏东那边的进度。
“我不太会教人…”
柳如絮听出来他话里的拒绝,撇着嘴,委屈地嘟囔:“我也不是想学打架,就是想下次打起来的时候,我能够自己躲开,而不是每次需要你帮我。”
上次的事情,她回想起来还是心惊肉跳。符丁几人挥舞拳头带起来的风都带飞了她鬓角的头发,可她的双脚仿佛黏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只能躲在魏廷身后,看着他对上凶神恶煞的几人。
“我不能帮忙,起码不要再拖后腿…”
魏廷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行,我帮你。”
既然答应了,魏廷是打算好好教的,关了门,就回村里挑了个小山坡,开始了解柳如絮的身体状况。
一年前还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现代人,柳如絮在古代劳动了一年,也仅仅是能跑能跳的程度。
魏廷头疼了,这军营里新来的新兵蛋子基本都能扎马步半天不带动弹的,要是叫柳如絮这么练,她会晕倒的吧。
想到柳如絮最开始的目的,魏廷迟疑了下:“要不,先围着村子跑一圈?”
柳如絮抬头看着魏廷的眼睛,确认没听错,再想了想村子的面积,咬咬牙,应下。
第一天就尝试着跑这么远,以柳如絮的体力,可想而知的跑不完。
她在前面跑的气喘吁吁,魏廷在后面看的胆战心惊。
怎么会这么累,要不别跑了吧…可是自己说要好好训练她的…可是她肯定跑不完了啊…这才第一天就半途而废的话…
还没等他内心纠结完,柳如絮就因为腿脚无力,绊倒了一颗石子,摔在了地上。她第一时间想爬起来,可是疲累的双腿支撑不了她站起来。
柳如絮气愤地打了两下自己的膝盖,很快地红了眼。
魏廷叹了口气,上前搀扶起她坐下。
“是我制定的计划不对,我们慢慢来。你先休息,我们第一天,就跑半圈。”
柳如絮想硬气一点,但是肺部剧烈运动的灼伤感让她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柳如絮问魏廷:“这么练下去,下次他们来,我是不是还是跑不掉。”
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准确的,不求自己可以反击,只要跑掉不拖后腿已经是进步了。
“要是能有办法对付曹家就好了。”
魏廷看着她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心底柔软成一片,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不是在吗,我会帮你的。”
柳如絮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侧着脸向上看着魏廷。
这个说会帮她的男人此时正安静地陪她蹲在地上,一脸温柔地注视着她,浅淡的灰色眼眸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柳如絮感到久违的安心感,忽然有了开口的冲动:“你会永远帮我吗?你会一直留下来吗?”
魏廷怔愣在了原地。
他的伤早就养好,也和魏东联系上了,下一步的计划也在完善当中,等这边事了,他就该回到京城了。
他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魏廷的沉默给了柳如絮答案,她有点懊恼刚刚冲动的问话。
为什么要问出来这样的话,他想留下就留下,不想留下肯定会自己走。问什么问,现在可好了,气氛这么尴尬了。
柳如絮忽略掉心底的失落,清清嗓子,对沉默着看着她的魏廷说道。
“我是想提醒你,走之前别忘记你还欠着我钱。”
魏廷抿了抿唇,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不会的。”
柳如絮不敢转头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就盯着自己脚边的地上。
“走之前也记得跟我们说一声,别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走。”
“好。”魏廷低声地应下。
两人沉默了良久,直到柳如絮再也受不了这种低沉的气氛。
“我休息够了,继续吧。”
直到柳如絮跑完半圈,回到家里,两人之间都没有再有任何交流。
“不行了,我感觉我明天起来脚肯定要酸。”柳如絮趴在门框上,只觉得两条腿都像面条一样,直不起来,不听自己的使唤。
一想到这种罪,是她自己开口,自己找的,瞬间有那么一种就这么堕落下去,让魏廷下次也拖着自己跑算了,这么自暴自弃的想法。
哦,他说他不留下来。
柳如絮咬牙切齿,比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更强烈的悲伤感袭上心头,被一股脑的归类为——因为不能偷懒了,所以很悲伤。又一次的忽略了心底的失落。
男人果然不可靠,还是得靠自己。
魏廷轻轻松松地拖着她跨过门槛,站在自家院子里。
柳如絮不忿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个人和自己一样跑了半个圈,一点事都没有。
“因为我经常跑啊。”
像是看清了她眼里的疑惑,魏廷主动开口解释。
柳如絮转了转眼珠子,对魏廷的好奇战胜了身体的疲累,她好奇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练过武吗?”
魏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一个谦虚的回答:“练过一点吧。”
“那你练武是用什么武器呀,剑?刀?枪棍还是鞭子?”
“剑。”
“我想看你舞剑。”柳如絮眨眨眼睛,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好累,不看舞剑,明天没有跑步的动力。”
魏廷好脾气的答应了她无赖的要求,只是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找到个合适的可以代替剑的东西。
“我知道!”柳如絮举手抢答,啪啪啪地小跑到柳母房里,拿着柳母平时用来扫灰尘的鸡毛掸子回来,递到魏廷手里。
“行吧。”魏廷看着被强塞进来的鸡毛掸子,眼底的无奈藏都藏不住。
脱去外套,活动活动身子,魏廷拿着手里的鸡毛掸子,照着记忆里抹不去的一招一式,慢慢地舞起剑来。
不带着一丝杀气的剑招,脱去了战场上的血气与凌厉,就算魏廷的身姿一如往常的飘逸如风,但手里的鸡毛掸子,使这场舞剑更像是讨小孩子开心的把戏。
柳如絮开心地笑着,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你不能不走吗?
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