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蛮夷使臣瞻前顾后想东想西之后,伏赢却什么都没有做了。
大庆君臣都安静下来,蔚康荣几次三番想请王尚书出来一聚,都被称病婉拒。本就以为大庆答应爽快可能有诈,蔚康荣多疑之下更不敢乱动。紧急传递消息回国,之后几天都没了动静。
本来因为使臣到来热闹了几天的京城,又沉寂了下去。只是像沸腾前平静的水面,不时有小气泡冒出。酝酿着下一次的爆发。
——
京城之外的地界,也在说着这一次使臣进京的事。
殷书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和陈安安找了个茶楼角落的桌子坐下。
这口罩还是上次用剩下的,经过鼠疫这一遭,在云城已经不是个稀罕的物事。特别是鼠疫也没过多久,在路上还是有几个行人会带着。所以并不会引人注目。
殷书被热情的居民们扰得受不了,在积分攒够后迫不及待地蹲了几天学院。
可呆久了又觉得学院来去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人,又觉得无趣。灵机一动,想到了带上口罩来城里玩一会的想法。
酒楼的戏台上正有说书先生在上头开讲,殷书点了一壶水和一碟子小菜,带着陈安安遮遮掩掩地取下了面上的口罩。大厅内的人注意力都在说书台上,没人注意在角落里的他们两。
殷书乐呵呵地抓了一把瓜子,塞到陈安安手里:“我就说这法子可以,安全过关。”
想到被撇在学院的另外几个学生,又说道:“他们都太大个了,我们不带他们玩。待会给他们带点吃的回去就算了。”
陈平在伙食营养跟上来后,很快开始再次发育,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正是疯长的时候,才快半年,已经长得比殷书还要高了。被殷书剔除了觅食小分队里头。
陈安安作为一个豆丁成了殷书唯一带出来玩的小朋友,正乖乖地点头,期待地看着小二将点的糕点和茶水端上桌。两人乐呵呵地一口茶水一口小菜,时不时还嗑上一口瓜子,转头听说书先生今天的剧目。
说书先生也挺会赶热点潮流的,趁着使臣进京的热度正热,紧急把之前的剧目换成了两年前两国之间的那场大战。
殷书感兴趣地瞥过了头去听。
“……战场上战鼓擂擂,武冠侯大喝一声,就与那蛮夷大将战在了一起。武冠侯使的好一把长刀,每每全力挥动之下,打得那蛮夷大将招架不住。……十几个回合过去,那蛮夷大将已心生怯意,掉头就想冲回蛮夷帐中去。那武冠侯大喝一声:贼子哪里跑。手持大刀孤身纵马追进蛮夷大军之中,刀法精湛,蛮夷竟无一人可近他身。待追到那蛮夷大将,举刀一举拿下大将头颅。一手持刀,一手高举过那贼子首级。武冠侯高喊:蛮夷大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一出武冠侯大战蛮夷大将的剧目。在这个使臣来的当口,这出戏可是对了大庆百姓的胃口。特别是说书形容武冠侯英勇用了一长串的词汇,说到战场上的英武又用了蛮夷大将的畏战做了比对。很快听书的众人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还挺乐呵的。
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下听书,自动获得快乐加倍的效果。
殷书很快融入听的津津有味。
陈安安听得入神,手里的筷子夹了个花生,夹到掉了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等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说出且听下回分解,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还没说到武冠侯是怎么识破蛮夷的调虎离山之计的呢。”
殷书笑她:“我刚喊你下山的时候,还埋在书本里头不肯出来呢。现在知道好玩了吧。”
陈安安跟着他们生活在山上,都快脱离普通的环境了。殷书看着她整天埋头看书,心惊胆战怕看出个近视眼来。特意偷摸喊了她下山一起玩——不仅仅是自己想玩的意思。
“听我的没错,这就叫……”
陈安安嘟着嘴撒娇:“劳逸结合,院长都说了好多遍了。”
殷书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姑娘最近最近有些着急了,教材的进一步加深,她渐渐有些更不上其他人的进度。殷书察觉到了不对劲,单独为她开设了课程,进度要比其他人慢一些。陈安安性子有些敏感,嘴上不说,却是主动地为自己延长了学习时间。
殷书找她谈过,但是效果没多大。她嘴里应着好的好的,下一步回去继续埋头扎进书里。
殷书:头疼。
不得已,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放松下。
说起来,唐焕明是不是待在实验室的时间也有些长了。下一次把他带出来晃一晃,就说是让他下来看看老婆孩子。让他也放松下,再待在实验室,都担心他被化学试剂腌入味了。
殷书在心里得意地给自己点了一个赞。深觉自己现在很有因材施教的意思。
她真是对学生越来越有一套了。就算是对上伏赢也……
算了,这个还是算了。
殷书默默地挥手打断联想,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前,不敢大声说话。
台上的说书先生换了一个,殷书侧耳去听,说的书目换成了别的。说的是书生和他养的漂亮花精的故事,殷书听了一会觉得无趣。故事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转折,比现代的小说电视剧差远了。
转头催促陈安安快点吃完糕点。
两人是趁着中午课间溜出来玩的,下午还排了有课。现在不比以前,每一笔积分都要算计着赚到,可不能缺课,殷书还计划着等伏赢回来后用剩下的积分给他换高中的课本。
说起来……伏赢也好久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问凌家三兄弟也问不出来,每次不是含糊其辞就是说两句就溜。倒是积分一直有在涨,看起来拿过去的那一堆试题还是发挥着作用。
……这么神秘是在搞什么。要不下次等伏赢来就说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了?不就是当朝太傅的孙子嘛……等下,应该是孙子吧,太傅的年纪听别人说好像是挺大的了,伏赢才十三岁,是孙子不错吧。
殷书把心里的猜测按在了伏赢的身上,并且深信不疑。
眼看着就要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两人赶紧吃掉桌子上的小吃和糕点,又叫来店小二给学院里的其他学生打包了几份。殷书塞的嘴里没有了空隙,只能拿茶水往下咽。
“……听说蛮夷要和我们和亲。”
旁边桌的人正说着话,殷书耳尖地听到了一句。
和亲?谁和谁。
八卦在前,殷书不自主地嚼动地慢了下来。
“蛮夷的公主想要和我们陛下和亲呢。”
*
“我们回来了。”
殷书一把推开教室的门,兴高采烈地举起手里拎着的糕点:“看看我给你们带的……”
话说到一半,殷书第一眼看到教室里多出来的人,睁大了眼睛,惊喜地说道:“伏赢你回来了!”
这句话完整地说完了,殷书说完之后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额,我有打扰到什么吗?”
教室里伏赢惯常坐的位置上终于坐上了熟悉的人,许久不见的学生正严肃地翻着手里的课本。
这些都很寻常,不寻常的是……凌云怎么又跪在地上去了。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陈平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要制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凌青和凌柒都垂首低头而立,唐焕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几人中间的位置,伏赢皱着眉一言不发,面前的地上还跪着一个人。凌云缩着脖子,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殷书:……
殷书被气氛感染,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减了下来,迟疑地走进教室里:“怎么了这是?”
等到看到伏赢手里那本满是红叉叉的习题册,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得,做作业不认真被发现了。
还记得之前凌云被殷书发现没做作业那次,心里的担心吗。根据担心什么一般都会来什么的定律,他之前担心陛下发现自己的不认真,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被凌柒提醒都打算好好学习了,可惜的是伏赢这次回来的太快,距离上次殷书检查作业打满红叉叉的那次没隔多久。伏赢回来要看他们的任务情况。
没认真学习的凌云就被逮了个正着。
殷书虽然教凌云教的心累,甚至把自己教他和原来伏赢在时,凌云老老实实的情况做对比,一颗好不容易升起为人师表的慈爱之心被打击地七零八落,甚至某一瞬间坚定了自己,啊我果然不想当老师的想法。
但是!她本人还是坚持快乐教育的,这么让人跪着还是不行。
凌云三人比起远房亲戚,与伏赢一起更像是主仆关系,事事以伏赢为主。殷书猜想应该是三人比起伏赢这个太傅家的小公子来,家境要差一些,是被当作书童或者以后的下属作为培养的。
凌云更是对伏赢忠心耿耿,殷书有点难以理解,但是看伏赢对他也挺耐心的,还会主动教他做题,修改作业之类的,以前也没管过。
殷书走到伏赢的桌子前,把手里带回来的糕点放在他的课桌上。
伏赢不悦地看着被糕点压住的试题本。
殷书:……
赶紧把糕点挪起来换了个位置,连刚刚想说上两句的话都忘记了,额了一声干巴巴地说道:“……正教着呢,要不先让他起来,我带回来点吃的东西。先吃点再教吧,吃饱了好学习。”
这心情好像挺差劲啊。
敏锐地察觉到伏赢的心情正不佳着,殷书纳闷凌云的作业真的差到这种程度了吗,一边示意凌云趁这个机会赶紧爬起来。
凌云明明看到了她的眼神,却头一垂把头低得更低了。
殷书:这倒霉孩子。
在凌氏兄弟这里,她的话一直都没有伏赢的管用。
伏赢合上手里的练习册,嫌弃般地扔回了凌云怀里:“错的题给我抄十遍。”
语气比殷书来之前,要好一些。
凌云应是,默默地收起习题册站回到一边,他没敢说之前殷书就已经让他抄了一遍了。
殷书打开糕点,想说点什么转移开伏赢的注意力,想起刚刚在茶馆听到的消息:“诶,你们陛下多少岁来着。”
这个问话瞬间吸引了伏赢乃至凌家三人的注意力。
殷书没有察觉,继续说着:“听说蛮夷要跟他联姻来着?你在京城有听说吗。”一副要跟伏赢聊八卦的语气。
她之所以这么好奇,纯粹这和亲跟现代的政治婚姻,家族联姻一样,属于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阶级层,难得一见的可以参与讨论的八卦。就跟讨论现代明星和富豪谁谁谁又跟谁好一样。
跟自己根本没有关系,就是想好奇地看一眼。
又听说这陛下年纪挺小的,殷书就挺唏嘘的。
就算是这种位置,婚姻也没有自主权啊。
伏赢平静地捏起一块糕点:“不会有可能的。”
殷书反问:“你咋知道呢,你又不是你们皇帝。”
一旁的三人瞬间一僵。
伏赢感兴趣地看了她一眼。
殷书瞬间来劲了:“嘿,我都已经知道你身份了,想不到吧。你就是太傅他的孙子,我说的对不对!”
伏赢挑高了一边的眉毛,语气微妙:“你怎么猜到的。”
“就是凌青他们说的,你和太傅他们家是亲戚关系嘛,我一想你都能把什么素给到太傅了,这亲戚关系得挺近才对。太傅年纪挺大的了,你们两的年纪差,估计也就是他老人家的孙子了。”
殷书听起胸膛,振振有词地分析了一通,听起来也挺像那么一回事。
伏赢眼神扫到在身后站着的凌青身上。
凌青身子一僵,拼命地在身前小幅度地摆手拒绝。
不是,他没说!不是他说的啊!
纯粹是院长她自己误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