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书暂时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等把口罩和酒精都发了下去,嘱咐学生们都收好后,她长叹了一口气。
心里的不好预感愈发沉重,木依离得太远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只能在学院里等着,等预感是错觉,还是真的会实现。
像是头顶上有一把看不见大刀在随时等着落下一般。
殷书急的两天嘴上生了三个大泡。
她在看着唐焕明炼制酒精。自从系统提示以后积分要小心点用后,殷书开始在开源节流上想办法。
让唐焕明尝试着炼制酒精就是第一个法子。——反正他喜欢做实验,正好这一阵子还沉迷于蒸馏技术,什么都想放进蒸馏机里练一练。
交给他正好。
“唉。”殷书叹了不知道今天的第几十口气。
唐焕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殷院长要是无事,可以先回寝室休息,而不是坐在实验室,打扰我实验。”
语气硬邦邦地充满了嫌弃。
做实验的人总要全身心地观察实验的反应,记录实验的数据。数据有一点不对劲,还要去找实验的漏洞。总之是需要专注力的。
而在这时候,旁边有一个人间断地、时不时地、很突然地叹一声长气,唐焕明忍了半天才开口赶人,还是看在她是院长的份上。
殷书又叹了口气:“可是我一个人在宿舍,更会东想西想,想的太多还会失眠。”
唐焕明:“那就去教室。”反正别呆在这。
“教室里他们都在复习。”殷书一脸纠结,“我一过去他们准会拿题目来问我,我都不能好好思考了。”
唐焕明:拳头硬了。
又不想想太多,又想要好好思考的空间,你咋不上天。
唐焕明拉不下面子把殷书赶出去,只能当自己聋了眼不见为净。
殷书见他不搭理自己,反倒自己觉得无趣了,在实验室里晃荡了一圈,索性回了自己宿舍。
*
就这么过去了十多天,殷书渐渐地没有那么紧张了。
“说不定真的是我感觉错了。”
殷书拍了拍左胸口,对自己预感第一次没有灵验而感到疑惑。
“不是第一次。”系统在脑海里跳着抗议,“你的预感早就出错了,我绑定你的那次你不也说跳得飞快么,那次也错了!”
他可是学习系统,怎么可能是什么脏东西。
殷书:……
糟糕,它好像真的有在耿耿于怀。
“嗯,是的。”殷书偏过头去隐藏自己的心虚,“所以说我的预感不怎么准的,这次应该也是这样。可能是我前几天熬夜有点心律不是很稳定。”
她满怀希望地祈祷:“是错觉就真的太好了。”
心里负担一减轻,殷书连伏赢都觉得顺眼了起来。
他最近心情好像比较好,连殷书把课后作业都推给他讲解,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一振衣摆真的上讲台讲解课堂作业了。
殷书有些震惊了。在意识到伏赢的态度变化,殷书得寸进尺地把唐焕明推给他辅导,毕竟唐焕明只认真听化学课。他居然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殷书:!
开始思考伏赢适不适合吃坏了什么东西。
这还不算完,在殷书上课摸鱼让他们先自习时,伏赢第一次主动地走上讲台,在殷书旁边站定。
殷书从脑海里系统放的电视剧中移开,懵懂地看着他。
伏赢一脸淡然地开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殷书:……!
“天啦!”殷书恨不得在现实里也捂着脸大吼,“系统!伏赢坏掉了!”
系统激动地在小屏幕上打了一连串的乱码。
殷书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是想要坑我吗?告诉你我是不会上当的!”
伏赢:……
他真的是想要感谢一下殷书,结果殷书避之不及的反应让他有点拉不下脸来……犹豫地站在原地,再一次强调:“我真的是想要送你个谢礼。”
殷书的表情更加警惕了。
……
伏赢会这样,是因为太医院对牛痘的研究出了初步的结果。
陛下说的都是真的!种牛痘真的能起到防治天花的作用!
出结果的那天,年迈的太医院院使不顾身体趴跪在伏赢面前不起,哭的老泪纵横:“陛下,今日起大庆臣民将再不受天花之苦,这是百姓之福矣。”
回想起当时太医院一副为了牛痘人仰马翻,欢欣沸腾的场景,伏赢感慨万千。对殷书把牛痘一事告诉他也甚是感激。
仅此一事,他都可青史留名了。
伏赢心里复杂,他是立志要勤政爱民,争取作为一位明君登上史书,结果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他退了一步:“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你有什么想要的时,再来跟我说吧。”
他跟殷书说起了牛痘的事,只说大庆的陛下知道了牛痘的事对她大加赞赏,问她需不需要宣传牛痘的时候把她的名字作为牛痘的发明人带上。
“不不不。”殷书受不起地连连摆手,“这不是我发明的,我只是听说了,再说给你们听而已,可担不起这个荣誉。”
伏赢惊讶地抬起眉头:“那发现的是何人?之前从未听说。”
殷书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不觉地坐端正:“是一个外国人,名字我真的记不得了。……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待会再去问系统。
伏赢没有追问,只是再一次地表示自己真的是因为牛痘,所以想要感谢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想要的都可以跟他说。
还强调了什么都可以。
这是他作为大庆一国之君的底气。
可殷书不知道啊,她都慌了。“系统!我感觉伏赢被人穿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什么都可以,一听就不对劲啊!你帮我扫描一下他看看,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啊!”
系统再三表示,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它不可能不知道,殷书才暂时放下心。
*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殷书早就放下了担心,重新沉浸在电子产品带来的快乐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伏赢主动地接过了其他学生的一部分教导任务,但殷书乐得清闲,很快堕落到熬夜追剧的地步。
直到被前来探望的郑媛兰发现,和在实验室被发现已经邋遢到已经不成样的唐焕明一起,拎到镇上去买新衣服。
连试了十几套衣服,殷书一到酒楼就倒下了。唐焕明僵硬着坐在一边,身上已经焕然一新,下巴上留的美髯因为被化学试剂染成了其他颜色,被剃了个精光。
殷书浑身无力地又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剃了胡子居然年轻了好多诶。”
郑媛兰是唯一一个在场还有力气站着的人,她仰着脸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当初嫁给他就是看中了他的脸,现在已经不行了,当年夫君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看。可惜林儿只遗传了他爹的三分。”
语气颇为遗憾,说着还伸手摸了一把唐焕明的脸,唐焕明瞬间僵在原地。
郑媛兰脸色一变:“你脸上怎么这么粗糙,送我护肤品送的勤快,自己怎么不给自己用一下。”
唐焕明叹了口气,想解释自己沉迷实验实在无心顾及外表,但想到妻子的对他外表的在意,还是低声表示:“嗯,我会给自己留一份的。”
郑媛兰才满意地笑了。
殷书在一旁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夫妻两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想到之前唐焕明沉迷炼丹,郑媛兰还不离不弃,心里有了解释。
原来是看脸啊……
虽然对别人的夫妻生活有些好奇,但殷书还是有眼色地没有问的。
郑媛兰点了一桌的饭菜,又风风火火地去忙事情去了。酒楼的生意挺好的,进来的时候一楼的大厅都坐满了。等到菜上来,发现里面有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殷书就对郑媛兰的感觉更好了。
忍不住对唐焕明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种闲适的气氛,维持到郑媛兰一脸愁容地走了进来。
“怎么啦?”殷书叼着一块鸡翅膀纳闷地问她,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郑媛兰皱着一双眉头,愁容不展地说道:“上次生病的那家人去世了,一直负责他家的中间商本来是去收羊的,在那边病的回不来了。他家里人想让我拖人过去接他回来,可别病在外面了,云城的治疗条件比木依要好一些,我想着要不要叫上个大夫一起跟过去看看……”
郑媛兰掰着手指头做着计划,殷书脸上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渐渐地越来越凝重,她一手按住了郑媛兰,语气和表情都很严肃:“别去,不能去。”
这是传染病无疑了,加上一家人都死了,殷书心思急转,心都抖了:“千万去不得,叫那家人也别去了,如果实在要去就来找我,我可以给他们一些防护用品。”
殷书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圈,问郑媛兰:“跟你说的人,有告诉你他们病的症状吗?”
在古代肆虐的传染病有很多,伤寒、疟疾、肺结核、天花等,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人口的大幅度消减。木依到云城有一段距离,消息传递过来会有延迟,距离听到牧民染病已经过了十几天,现在都不知道当地传染病到了怎么样的程度。
殷书心急火燎的,懊恼自己还是没有把预感太当一回事,导致现在的被动。
郑媛兰被她焦躁的情绪感染,也心里一慌地回忆起传话人说的:“说是高烧一直不退,呕吐也不止,一直神志不清。”
这样的症状好几种疾病都会有。
殷书身子往前一倾,焦急地问她:“那个传话的人没有接触过病人吧?”
郑媛兰:“没有,是写了信过来,中间转了好几趟手了。”
殷书没有彻底放下心,说不定中间也有人带病,一个传一个的都有可能。
殷书想要回去准备一些防疫用品带过来,郑媛兰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我听那个人说,说是信里写着,那一家子牧民死后身体上都起了黑斑,所以病倒的中间人心里很不安,想要回来。”
黑斑?
殷书瞳孔猛地一缩,心里闪过了最坏的念头,一句坏了没有说出口,但脸色已经沉到了最低。
黑死病!
也就是鼠疫,败血症型鼠疫死后尸/体会呈现紫黑色,也叫做黑死病。
这种在曾经在全世界流行,并造成人类三分之一死亡的恐怖传染病,在离大庆不远的邻国,出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殷书猛地起身,呼吸不自觉地急促。她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砰砰跳着几乎快要没有间隔的心跳。
怎么办?
殷书紧张地抿了抿嘴角:“我觉得那家人可以不用过去了。”
“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种病,”殷书干涩艰难地说着,“那生还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了,甚至在信传到家里人手里的那时候,病人还有没有活着都不好说。”
*
殷书抛下让人惊惧的话,来不及解释就飞奔回了学院,连唐焕明都顾不急带上。
她想要告诉大庆的政府做好防范,但是根本没有途径。
谁,有谁能有能量把消息传到中心朝廷去。
殷书只能想到疑似高官子弟的伏赢。
殷书一把推开门,顾不上教室里被声响惊住的学生,凭着记忆翻找出了曾经受到的大庆地图。
在地图上查到啦木依的位置,就位于大庆北面接壤的小国,另一边还与蛮夷接壤。
殷书用力地把地图塞回到原来的位置,猛地跑到伏赢的桌前,双手支撑在书桌上,紧盯着伏赢的双眼,急促地问道:“你家在北方哪里!”
伏赢在她按在桌上的前一秒从书桌上拯救了自己的书本,微抬起眸子:“怎么了?”
和平时一样淡定的语气,却抚平不了殷书焦灼的心,她更近前一步双手握住伏赢的双肩:“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先告诉我你家在北方的哪个城市!”
伏赢还没有回答,殷书却已经等不及了,握住伏赢的手腕,拉住他就往教室外面走。凌云想要阻拦,被伏赢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殷书没有拉着伏赢走多远,就在隔壁的教室,殷书焦急地在原地踱步:“我真的,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要相信我!”
殷书把自己的发现与猜测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这是一种传染极快、致死率很高的传染病,发病只在两三天。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十多天前,到现在不知道传染了多少人。木依离北边很近,还有人从那边回来。北边几座城现在都很危险!”
殷书原本是想通过伏赢把消息带给大庆朝廷,但看到伏赢的一瞬间,殷书能想到的只是,伏赢在这里是安全的!
学院里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出门。而且云城离木依中间还隔着几座城市,这里绝对比北方安全。
殷书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地在原地转圈:“所以我才问你家在哪里,安不安全。要不!”
她停了下来,紧张且期盼地盯着伏赢:“要不你别回去了吧,我能保证我们学院是安全的,我们可以不用出去!只要呆在这里就不会染上……”
她急迫地想要说服伏赢,而伏赢在她说出猜测时,已经做下了决定。
“不行,我得回去!”
“为什么!”殷书失声叫道,“你是不是意识到严重性啊,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这个病真的很厉害的!”
“我知道。”伏赢沉稳地说道,他看着殷书焦急到要哭出来的表情,犹豫了下,抬手摸了摸殷书的头,“可是我必须得回去。”
这是他的国家,北方的也是他的子民。
他不能逃。
殷书握紧了他的手,手心的颤抖随之传到到了伏赢的手上。
伏赢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心:“不要怕。”
“谢谢你告诉我消息。”他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真的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我接下来可能会有很久不能来上课……”
他停顿了一下:“等我回来,我会把课程都补上的。”
*
殷书没有把他留住。
伏赢先一步回到教室,跟暗卫三人简单地交代了几句,离开教室捏动传送玉佩,回到了京城。
他快步地走到紫宸殿,一边吩咐人去请太傅及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来商议要事,一边翻开了近期北方的朝报。
他飞快地略过,从其中一份中看到了疑似的记录。
“近期府内多县地出现高温不退病患,加急派遣医师前往各县,应当无忧……”
就只写了这一句话,病情与人数皆不明,伏赢才在初看时忽略了过去……现在回看,只觉得心惊。
伏赢把朝报递给赶来的太傅等人:“看看这里。”
几位重臣皆看到这一句,眉头皆皱起。
太傅抬头看向坐在殿上的伏赢:“陛下,这句话可是有问题?”
伏赢点了点头:“我怀疑是疫病,招诸位前来,是为商量封城一事。”
“封城!”太傅惊呼,想问陛下是怎么通过这句话判断出来的疫病,但想起隐约见过的皇家暗卫,又把疑问咽了下去,只说:“封城是否太过于严厉,如真有疫病,府内应该会有奏折递上,陛下可派朝臣为使,带太医院太医前往,协助治理。封城乃是最后之策。”
一旦封城,城里尚且无病的百姓必将暴动,太傅担心北方控制不住局势。
“朕正是为了救他们,才下的封城令。”伏赢第一次无反驳余地地拒绝了太傅的提议。
“封城,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封城,等到北方众人逃到其余几城,连带着将疫病也一并带过去。到时候才是真的再无活命机会了。”
我支棱了!五千字!四舍五入就是一万!
Ps:明天要上班,可能不能长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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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