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人的浪漫, 尤其是对于长期生活在内陆的人来说, 大海的魅力无法抵挡。xiashucom
逆帆船上的船手不都是见过海的。即便是在东胡三部, 大部分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阿木尔河上。只有极少数,如林卡大叔这样出色的船手,才能真正驾船到海上搏杀冒险。
与一望无际的大海相比,逆帆船小的如蚂蚁一样,被海风吹得摇摇晃晃,几个年轻船手一时没有准备, 差点被晃动的帆盘撞到。
“站稳了, 早上没吃饭是咋的?”
林卡把头朝那两个毛头小子吼。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脸胀得通红,讪讪地笑了一声。
这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水么……
阿木尔河虽然也很大,最宽阔地地方站在河岸看不到边,但和眼前这种一望无际, 波涛滚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们说不出差别,但就是不一样!阿木尔河再怎么翻腾大家都有底,可换了这里要是起大波浪,那还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该怎么走?”
宁非问身旁的封恺。
“乌知河口是在阿木尔河以南吗?”
听他这样问, 封恺想了想。
“应该是的。”
“从前朝流传下来的舆图上看, 海克萨城应该是在牛背山的东北方向。阿木尔河与乌知河之间没有河流,而乌知河是从白鹭口入海,那只要我们沿着海岸向南,就一定能到。”
说到这里, 他顿了顿,笑着看了一眼远处的把头林卡。
“航路的事便用不着我们操心了。把头走过海,应该认得路线。麻烦的是白鹭口,那边现在被西胡占据,没能在红叶林拦截下我们,多半会在白鹭口下手。”
“白鹭口,顾名思义,就是像白鹭嘴巴一样细长的海口,比阿木尔河口要狭窄许多,易守难攻。”
啊?
宁非一愣。
之前封恺说“白鹭口”的时候他还没在意,现在一听说“白鹭口”的意思是指河口形状,宁锯子的脑袋就有点疼。
他本能地想到了钱塘江。
钱塘江河口是喇叭形,进入杭州湾后河宽急剧收缩,说起来和白鹭嘴巴的形状也有几分类似。
钱塘江潮举世闻名,涨潮时,据说高大的水墙呼啸而来,潮声震天。好看归好看,可对于航运来说可就不那么友好了。首先潮水将大量外海泥沙带入河口,一部分就地落淤,堵塞河道。另一方面,过大的潮差阻碍航运,出入河口要乘潮,主河槽的不稳定严重影响航道的确定,稍不留神大船就会搁浅。
要真是跟钱塘江一样,那就呵呵了。
“不是。”
宁锯子有点上火,语气略烦躁。
“暮野兄,乌知河到底能不能通海……”
话出口了一半,他忽然觉得问的有问题,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说,真有商船从白鹭口进乌知河吗?”
“有是有的。”
封恺摇头。
“但是并不多。”
“船行逆水入河风浪较大,白鹭口的胡人也很麻烦,一般的商贾都不从乌知河上走,会南下取道南江,去往中原更繁华富庶之地。”
噗——
宁锯子一口老血憋在心里,差点没直接喷到暮野兄脸上。
不是大哥,你这话为啥不在船起锚之前说!他这么费心竭力地改船,结果还是回不去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愤懑,男人伸手撸了下矩子翘起的头毛。
“别气,只是困难些,不是完全不能走。”
“再说除了白鹭口,我们也没有别方法可以回去九凌城,总不能去南江走古水道吧?”
封恺的眼神淡然。
“那可是陆家的地盘。”
最后一句,石破天惊,如一颗炸雷在宁锯子头上轰响。
少年猛地抬起头,看向青年的眼神惊疑不定,隐隐还染上了几分戒备。
封大公子看不得他这种目光,伸手拉他到近前,摸了摸他的头。
“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图。”
“海克萨城之后,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天底下除了双子,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他顿了顿,忽然绽放出一个温暖而怀念的笑容。
“还记得之前有次你问我钟鼎文的事么?我告诉你那是一个‘崔’字。”
“中原世家这几十年,最有名的双子,自然是南郡岐江城陆家主的传闻。”
“据说陆涛的夫人崔氏一次生了两个孩儿,乃是一胎两子的双生。但世家笃信双子会带来倾家灭族的祸事,乃是父母长辈行事不端、品性败坏而被上天降下的责罚。此事若要坐实,不但陆涛的家主之位保不住,他极其胞弟陆备这一支也将降为支脉,搬出岐江城陆氏祖宅。”
“之后便是陆涛血洗岐江城。”
见宁非听得认真,封恺便拉他到一旁坐下,将自己知道的细细讲给他听。
“漕运是暴利,陆家掌握着整个南江古水道,就等于握住了海船进出中原的唯一通路,陆家也是靠着这黄金水道繁盛兴旺了几百年,”
“起事的是陆家上上代的嫡三子后裔,说起来还是陆涛兄弟的堂叔,因为南江古水道上的漕运配给,一直与陆涛有龃龉。”
“具体的缘由现在不得而知。但那时候陆涛刚刚接手家主之位,立足未稳,据说这位堂叔在宗族大会上直接揭出了双子之事。”
“整个陆家震动,那位陆姓长辈咄咄逼人,不但遣人封锁了岐江城,还带人搜查了陆涛的后宅,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却始终没有找到另外一个孩子。”
“之后分支强行开祠堂召集宗族会,还抢了陆时己灌下秘药,逼迫陆涛交出另一个儿子。陆涛一直矢口否认,而这个时候,之前承认双子一事的稳婆和奶娘忽然反口,并且为证清白一头撞死在堂上,彻底断了人证。”
“分支的做法引起了众怒,陆涛的胞弟陆备领着府兵星夜入城,除分支以外的陆家各系倾力支持,陆涛更是将闹事的几人当场斩杀,并将起事的族人一网打尽。”
“那几日,岐江城不知道死了多少,之后便是南江沉船,非弟应该也知道,一船人都死在了古水道上。”
“那种情况,就算真有第二个儿子,也是不能拿出来的,不然不但老大救不回,老二还和自家的身家地位都要搭进去。”
宁非的眼中毫无情绪波动。
“那陆时己呢?被灌药的孩子,他怎么还活下来了?”
封恺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
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答。
“平定族中内讧之后,陆涛便发帖寻天下良医为爱子治病,一直未果,后来还是陆备出海,从海外仙岛请了一位世外高人到岐江城,这才治好了陆时己的病症。”
哦。
宁非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心中却在暗暗冷笑。
什么仙岛,什么世外高人,这玩意说出来真会有人相信吗?
怕不是陆时己本来便是个没病的孩子,灌了毒的是原身这个可怜蛋。陆涛要是故意把被放弃的孩子放在明面上吸引注意,那他可就太狗了。左右原身也是要被扔的,干脆替同胞兄弟再挡最后一刀,为亲父捞取最后一波同情,顺便洗白嫡支,稳固家族地位。
可真是……彻底榨干了所有的油水。
“陆家有海船?”
宁矩子抬起眼,目光中隐隐有黑色的火焰燃烧。
“能去仙岛寻隐士,陆家的海船应该不小吧?”
话说完,他就见面前的男人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宁非摸了摸鼻子。
“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有。”
封恺摇头,忽然笑了。
“只是没想到,你关注的竟然是陆家的船。”
“不然呢?”
宁非抬起眼眸,定定地看向封恺,声音略冷淡。
“你觉得我应该纠结什么?”
这话说的,语气已经有些火气了,但封恺却并不介意。
他纵容了宁非的小迁怒,温声答道。
“以为你会因为之前的亏待而愤怒,如果你想报仇,我可以……”
“我会自己来。”
宁矩子打断了他,表情认真。
“一味把自己当成被害者,反复纠结在被伤害被亏待的痛苦中,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我的敌人并不会有半分心疼。”
“唯有把他们打得痛了,这滋味才会轮到他们尝。”
“天下最痛苦的莫过于一步之差。亏欠我的,我会自己讨回来。”
“君若有心助我,便将陆家情况如实告知,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听他这样说,封恺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劝,眼中迸发不掩饰的欣赏。
“南郡和岐江城如今都在陆家控制之中,南郡的世家,包括崔氏一族,也不过是依附在陆家存活的附庸,都是为陆涛和陆备兄弟周转的。”
“两人一文一武,陆涛为人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常年居住在岐江城陆府,是陆氏一族的核心人物。陆备这个人,看似是一介书生,可实际上,他掌握着陆氏船队的海船贸易。”
“据说他喜好男色,最爱清隽少年,与许多世家小郎君有染,为人甚是风流。”
“不过陆备不住岐江城,多数时间他都在南江口练船,麾下最大楼船名为天元,起楼五层,据说可载将士6000余人,乃是业朝第一大船,至今未有敌手。”
“除了天元之外,据说陆家还有几十艘楼船,麾下船手无数。南江口只知陆家,不知有帝王。陆备独霸海运,每年都能从海上贩运不少好东西进南江城。”
说到这里,封恺顿了顿。
“不然以皇室对世家大族的忌惮,如何能放陆家如此招摇,说不出仕就不出仕,半点面子也不讲?”
“皆是因为,陆家的船队,已然独步天下,百年之内都没有敌手可与之抗衡!”
听他这样说,宁非的眉头微微挑起。
“既然这样,皇帝如何还能忍?”
“不忍又怎样?”
封恺嗤笑一声。
“南江水道全在陆家手中,兵部的船不足陆氏一半。一旦陆家翻脸,天家占不到便宜不说,东南两个河口都会封锁,陆家只据守南江黄金水道就能锁闭半朝的盐路。”
“不过陆家一直表现得无心权势,从不参与朝堂党争,便是天家知道陆氏已然长成庞然巨兽,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船戏,是真的船戏呦(^U^)ノ~YO感谢在2020-05-17 17:03:03~2020-05-18 15:1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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