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远山先是震惊于白梵天会说北牧预言,然后震惊看着他走向那个北牧商人。
那北牧商人一愣,然后说:“昨天下午,中途出去过一次,但那时我回来的时候,东西还在呢。”
“意思是你们晚上睡着后到你醒来检查这段时间丢失的?你们睡觉时怎么样?”
北牧商人解释说,像他们这样的商人,睡眠都很浅,很容易被惊扰。
“睡着前,有人来你们房间吗?”
“没有。”那北牧商人信誓旦旦道。
白梵天点了点头,转头问他们住在哪一间,然后转头就上了楼。
那北牧商人震惊于他的雷厉风行,转头问奚远山他是谁。
奚远山沉默片刻,神秘莫测道:“一个高人。”
北牧商人:……
他似乎还想再问什么,白梵天就已经下来了。他拎着一个药炉,扔到桌子上,末了,还嫌弃的在衣袍上蹭了蹭手指,冷冰冰说:“被人下了药,看看是你哪个好随从干的事情吧。”
说罢,转身便上了楼。
压根不管下面目瞪口呆的人。奚远山转头警告了那个北牧商人,便让他们私下里处理事情了,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急匆匆跟上白梵天。
“白大人,白大人,白……”
“闭嘴。”
白梵天转过头,眼神如刀般看过去。奚远山立马闭上嘴。然后又意犹未尽道:“大人怎么那么……”
白梵天凉凉道:“多看看书。”
奚远山:……
他沉默片刻,看着白梵天进了门后便关上门,他默默擦了擦险些被碰到的鼻尖,只好转身下去。
等他回到军.营,天色已经亮了大半。奚闲霄扫了眼他,问:“怎么那么晚?”
奚远山将北牧商人那件事微微夸大其词,妄想蒙混过关。哪料奚闲霄冷哼一声,不轻不重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奚远山红了脸,好在他肤色偏黄,并不明显。
“那可是大理寺卿,手下断案无数,他可是皇帝亲赐的官。”
言下之意,他要是参与哪个案子,速度是第一。区区一个北牧人的小手段,怎么可能浪费那么多时间。
奚远山张了张口,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啊?那他应该很聪明啊,怎么会和皇帝……”
然后对上奚闲霄的目光,又默默住了嘴。
奚闲霄垂眸,看着眼前这张密探传来的消息,摩挲着手腕。
他忽然抬起眼,看向上面被朱砂划起来的字。
“二十日后,北牧将举办祭祀……邀大渊参与……恐生变……”
这种危急关头,奚闲霄是不可能去的。但是一般这种情况下,皇城大多世家子弟,小姐都会去。
看来白梵天和君淮竹也又会被叫回去了。那么此次想拉他下马,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样也好。奚闲霄想。
但这种邀请,就算北牧再怎么骚扰,那边的大君也只会说是小打小闹。可若是在这次去北牧途中遭遇了什么变故……
奚闲霄眸色晦暗,他起身,对奚远山道:“将消息给国师送过去。另外,不日后若圣旨到了,你带领三千兵甲虽众去北牧。”
奚远山一愣,而后弯腰道:“是,末将领命。”
……
不知是不是应验了什么,不仅虞听寒没劝动梁姨,沈南知也没有找到别的线索。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他开始有些焦虑。连姚故渊都看了出来。
待在家里也没有什么线索,姚故渊便陪着沈南知出来逛逛荧城。虞初夏那孩子醒来后一直哭,这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沈南知得知后便想看看买点什么去哄哄小姑娘。
可一路从城西走到城东,也没找到什么适合吃的。
反倒差点被一家卖鸡的溅了一身血。
沈南知看着这人手里拿着的刀,忽然想起来虞听寒的话。
——我娘一生连做饭用的鸡鸭鱼肉都是拜托城东张叔叔处理好的
“大叔,问你个事情。”
沈南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被自己抓着了。
那大叔擦了擦额角的汗,爽朗笑道:“公子想问什么?看公子这副模样,也不像是来买这些东西的吧。”
沈南知干笑一声,说:“你认识梁姨吗?”
那大叔一愣,而后唏嘘道:“你说她啊,当然认识。你们来问什么的?”
这件事情早就传遍了荧城,那大叔忍不住说了梁姨平时有多好,多热心肠,又感叹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南知安静听完,问:“大叔,你哪种刀,一个人能举起来吗?”
那大叔不明所以,他们只知道梁姨杀了虞玄,却不知究竟什么情况。
“可以啊,这种是杀猪刀,专门用来捅喉咙的,不过要像我这种从小举到大的。不然贸然举起来,手臂很容易抽筋的!”
听起来,似乎和虞玄的死法一模一样。
“只有这一把刀?”
“当然不是,有三把,不过前一个月丢了一把。”
沈南知和姚故渊对视一眼,而后问:“这样啊,那么如果这刀生锈后再拿来用,应该会很……”
大叔沉默片刻,真诚道:“虽然猪是畜生,但是也不必如此折磨它。”
犹豫片刻,大叔还是诚恳补充一句,“不说割断困难,猪也会挣扎的,而且力气不一定比人小。”
沈南知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姚故渊。后者微微挑眉,问:“有什么事?”
沈南知笑吟吟道:“走吧,去衙门捞人了。哦对,还需要王爷帮忙做个事情。”
姚故渊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然后俯下身来。沈南知踮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推开一步,道:“快去吧。”
……
衙门。
县令哪里见过这场面,左右两边坐着大理寺少卿,一个暴脾气一个笑面虎。
更可怕的是,笑面虎旁边还坐着一个王爷。
还是传闻中大渊最受圣宠锦熙王。
明明这只是一个小案子啊!县令在内心咆哮,额角冷汗涔涔。
梁姨被带了上来,然后压在旁边。那县令刚一拍惊堂木,那妇女就一抖,沈南知立马转过头撇了县令一眼。
县令:……
要不您上来主持吧?
县令硬着头皮把流程走完,然后问沈南知:“下官听魏少卿说,沈少卿有异议?”
沈南知点了下头,他抬起眼,看见外面站着的虞听寒和虞初夏,还有无数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人群。
他轻轻扫了眼梁姨,才静静开口,“我想,我是否只需要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便可。”
虽然是疑问,可他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县令下意识点了点头。
沈南知很清楚看到,梁姨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首先,我想请大家先了解一个事实。她与被害人虞玄,于十一年前和离,而后虞玄便离开荧城,只有偶尔才回来,甚至是悄悄地,不惊动任何人的。”
“然后,先不说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现场,我想大家都知道有一种可能性,叫做栽赃陷害。”
沈南知下意识用上了以前的行事习惯和以前的口吻。
“可既然是栽赃陷害,为什么她会认罪呢?”
沈南知抬眸,道:“这不重要,我只需要大家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杀了虞玄。”
而后,在姚故渊示意下,元风呈上来三个被布裹着的东西。
沈南知掀开第一个,那是一把刀。
“相信很多人对这个很熟悉,这就是你们口中,用来杀人的工具。”
有的小官下意识伸长脖子,看清了那血迹斑驳的杀猪刀。
“这把刀的来历,大概就是一个月前城东张家铺丢失的那把,我从铺主口中得知,这种刀很沉,一般人拎起来都费力,更别提一个妇女。”
沈南知侧过身,随意点了个外面看热闹的妇女,示意她举起来挥一挥。
结果,那妇女举起来没十秒,就觉得手腕酸痛。
事实摆在眼前。
“可是若是在仇恨爆发之下,也说不定有可能啊。”外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嚎了一嗓子,虞听寒下意识瞪了那人一眼。
沈南知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不可否认的是,在各种情况下,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但是请诸位看看,这把刀的刀刃。”
沈南知等了会,然后往旁边的木桌上一劈。没有嵌入木案里,而是砸出一个缺口。
“可见这把刀并不锋利。”
魏千峰蹙眉,这种细节并没有被呈上来。他又哪里知道,这才是偏远地区县令干事的风格。
既然有人认罪了,他们还分心费力去查做什么?
“我想大家都知道,钝刀和锋锐的刀割在身上是不一样的,不会一刀致命。而且,虞玄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在看到刀过来的时候,有什么理由不去躲?”
鸦雀无声。
沈南知很满意这种情况,他一连打开第二个第三个包裹,血腥味立马弥漫开来。
沈南知面无表情后退一步,幽幽看着元风。
他记得他说过,别搞那么血腥。
元风:……
他已经接收到姚故渊的眼神了。
沈南知似笑非笑示意元风上来一下,然后说:“这是……尸块,诸位可以看到,骨头十分……整齐。但是如果是这把凶器,诸位可见,都是骨头渣子。”
元风被迫当这个助手,手动拎着那把刀开始表演割肉。
声音非常刺耳,还非常慢。
沈南知转头,看着县令,认真说:“那么,这些,可以证明她无罪了吗?”
县令深吸一口气,一拍惊堂木,宣告了本次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