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弈秋提着一篮子新采的蘑菇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心里满是喜悦。这可是难得的好食材,家里的弟弟妹妹也可以尝个鲜了。更何况,三郎刚刚指天划誓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个人。
虽然她知道自己一介孤女和他富家公子的身份很不匹配,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但是青春年华有这么一个人珍爱自己她心里也是很开心的。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和弟妹相依为命虽然亲热,但到底少了些意趣。
“秋娘,你就是医我的药。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你信我,等过一段时间,爹爹从省城回来,我就去跟他说咱俩的事,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想起那英俊青年情真意切的脸和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沈弈秋又觉得脸上**辣的了。
要是真的就好了,就算,就算不能,能这么真真切切地爱一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唉!”一声叹息从少女心里幽幽飘了出来。就算是真的,她哪里能应呢?
父母亡故,长姐如母,她下面还有一双孪生弟妹,今年不过六岁。就算三郎说动他父母娶她进门,年幼的弟弟妹妹又该怎么办呢?
抛下他们自己去过好日子?这她可做不出来,也没法跟底下的爹娘交代。或者把他们一块带到夫家抚养?没这个道理。身为长姐她只能等弟妹都长大成人了才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那个时候三郎还能等着自己吗?
沈弈秋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一团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向她靠近。
“啊!”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嘿嘿嘿,这不是沈家的小娘子吗?天都快黑了,你怎么一个人走在这荒僻小路上啊?”
“是私会了情郎才回来啊还是在这里等着哥哥我啊?”
那人长得十分壮硕,没被袖子遮住的粗壮胳膊上有大块的黑色刺青。个子不高,逆着光看不清长相,嘴里两颗大金牙十分惹眼。凭着这油里油气的腔调还有那刺青,沈弈秋知道这是附近有名的地痞无赖张大嘴。
沈弈秋心里飞快地闪过关于张大嘴的那些流言,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整日里都在街上晃荡,路边摆摊做生意的要是不给他保护费,他就能把人家的东西全给砸了,但是倒从来没听说过这人在男女之事上有什么荒唐行为。
想到这里,沈弈秋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强挤出一丝笑意,“张大哥啊,你这是做什么?”
“是缺银子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回家想想办法。你也知道我家还有一双没有长成的弟妹,没有我不行的。”
“我要是晚回去一会儿,他们该饿着肚子哭鼻子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暗中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这一使劲对方捏的更紧了,两颗大金牙也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妹子,你既然听过哥哥我的大名,就该知道我这个人是从来不欺负人的,尤其是女人。”
“是是是,张大哥侠义,这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是知道的。”沈弈秋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和慌张敷衍着他。
“嘿嘿,你知道就好。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就做哥哥我的人吧。”
“等成了亲,你那两个拖油瓶的弟弟妹妹也不用养着白吃饭了,我回头给他们找个好人家,保管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这样,大家都轻松!”
世上居然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她这个黄花大闺女给说成了自家老婆,还要把她的弟弟妹妹给卖了!
沈弈秋也顾不得自己和他武力悬殊了,反正敷衍不过去,只好赶紧想办法脱身了!
可惜她即便是使出浑身的力气在张大嘴看来也不过是小猫似的,反而刺激得他越加兴奋。
油腻的咸猪手在她脸上摸了摸,“瞧这细皮嫩肉的,让哥哥好好疼你。”
装蘑菇的篮子早就已经打翻了,衣衫也已经撕破了,沈弈秋觉得自己被他按在地上就像是一只待宰羔羊。慌乱中她一口咬在了张大嘴的手背上,咬住那一点肉就死也不肯松口,哪怕满嘴血腥。
“啪”一个耳光扇在沈弈秋的脸上,“个小贱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爷爷肯上你是看得起你!”
这一个耳光打得沈弈秋晕头转向的,眼前直冒金星,咬着那只油腻猪蹄子的嘴也坚持不住了,松了力气。
晕晕乎乎之间,沈弈秋觉得自己所有关于未来的美好期待和想象全都跟那散了一地沾了污泥的蘑菇一样,再也不可能洗干净了。
叶莲舟走到路口回想着沈弈秋的眼波流转欲语还休,忍不住又摸了摸砰砰乱跳的心脏,这一摸就摸到了怀里的首饰,“糟了,忘了把这个给秋娘了。”
秋娘还没有走远,现在回去追她应该还来得及。
“秋娘!”
“嘭!”
惊呼声,以及石头敲在骨头上的闷响,同时在沈弈秋耳边炸开,火花四溅。
一切都平静了。
“秋娘,秋娘!”叶莲舟把沈弈秋搂在怀里,明明他自己也抖得厉害,却还是极力安慰着自己的心上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小路回去的!”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了,你别怕!”
叶莲舟语无伦次地安慰着无声无息的沈弈秋,一边给她擦嘴角的血和脸上的眼泪,一边慌里慌张地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许是太过惊慌,那薄薄的外衣脱了好几次才脱了下来。
被熟悉的怀抱环着,沈弈秋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神魂,“三郎,三郎!”
叶莲舟心痛难当,可所有的安慰都化作了一声闷哼。
沈弈秋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了她的脖子里。她僵硬地抬起头,就看到血从叶莲舟的额角流下来,在他英俊的脸上蜿蜒而过,成了诡异的笔画。然后,搂着她的胳膊缓缓失去了力气,高大的身体软软栽了下去。
在他身后,露出张大嘴面目狰狞的脸来,他手里还有一块沾血的石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小白脸做什么学人家拿石头砸人后脑勺。”
“这软绵绵的手只会舞文弄墨哪里能砸死人呢?”
“妈妈,你给我热杯牛奶吧,我身上好疼,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又掉床底下了。”
沈弈秋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支起身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姐姐,你终于醒了!”
然后这个小人就把自己团成一团扑进了她怀里,“姐姐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妹妹可怎么活啊!”
床头又冒出来一个软糯糯的小人,满脸不赞同地望着她,可严肃的小脸上那份关心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沈弈秋:???这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睡在柔软舒适的席梦思床上,上面还堆着她喜欢的哆啦A梦和HelloKitty还有新买的灰太狼,床前面就是她的书桌,上面还摆着她心爱的电脑,她昨晚追剧可是追到凌晨两点呢。
可眼前是什么?低矮的茅草屋,睁眼就是破烂的屋顶和泥巴墙,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唯一亮眼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一双糯米团子了,一对五六岁的双胞胎就算是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也掩盖不了那摄人心魄的聪慧和美貌可爱。
对,是美貌,五六岁的小孩子,沈弈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用了这两个字,大概是他们看起来确实太不一般了,尤其是那个男孩子,小小年纪眉宇间的那股气势真是藏都藏不住。
“那个,这是哪儿啊?你们是谁啊?”
两个孩子齐齐露出诧异的神色来,相视而望,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慌张无措,“姐姐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傻掉了吧?”
“我们的姐姐就算是傻掉了,我们也要养她一辈子。”
“嗯,况且她平时就已经够傻了,现在再傻一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大不了,我们就重新教教她好了。”小男孩最后一锤定音。
沈弈秋:虽然我不是你们的姐姐,但是你们两个小不点当着人家的面这样说真的好?
“那个,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能不能帮我把我家里人叫来?”
两个小萝卜头不理她,她只好再次发问,强行刷一波存在感。
两个小萝卜头齐齐转头看着她。小女孩在她床前坐了下来,还很贴心地握着她的手,“姐姐,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太惊讶哦!”
“大夫说了,你脑子受了伤,可不能再受刺激了。”小男孩也一脸严肃地说。
“所以,我到底是?”
“你是我们的姐姐,我们俩是你的弟弟妹妹。如你所见,我们是一对双胞胎,我是哥哥,叫馒头,她是我们家最小的妹妹,叫饺子。”
“我们的娘亲生下我们就去世了,没几年爹爹也过世了,一直是我们姊妹三个相依为命。”
真是悲惨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