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游戏清执念 第34章 蛇纹玫瑰岛（三十四）

模样过于瑰丽的女性人鱼悬浮在蓝白色的黏液，大海一样蓝的发丝海藻般铺开，她闭着眼睛，下半张脸戴副透明的呼吸器。

咕噜——

咕噜——

气泡均匀有序的冒头排出。

“可惜了。”

“是个残次品。”

乔承焕眼神惋惜，顺着培养仓绕了几步，找到夏安之口中没有鬼怪执念的“原因”。

位于正中央培养仓的蓝尾人鱼正面精致完美，侧后方却有两个窟窿：一个在胸背，一个在肋骨。

窟窿之中没有线路，只有缺少心脏与肋骨的伤痕。

伤痕上的管道手指粗细，蜿蜒起伏着为蓝尾人鱼运送“养料”，鬼怪执念压制成的黑雾循规蹈矩钻进人鱼的血脉骨骼。

这幅完全符合大多数男士审美的躯体，俨然已经连半成品都不算。

她的鱼尾在培养液中缓慢飘荡，蓝色的鳞片精雕玉琢，放在联邦星际拍卖场，都是难得一见的艺术品。

更何况，她还是产自打印技术的攻击型仿生人鱼。

如果给她安上心脏，装好肋骨，成为一个完整体……

乔承焕不敢想，那会是多么漂亮的一把利刃。

他站在培养仓旁，满眼攀爬出对武器的赞赏，不旖旎不该想的一切。

夏安之视线平平，试探性地朝管道连接处伸手。

她手心温热，冰凉的仓壁刺-激血肉，管道内的鬼怪执念仿佛收到召唤，兴奋地扭动黑雾身躯。

夏安之不予理会，自顾自地感知精神值踪迹。

如此耗费心神的实战型仿生人，不可能从未投入过实战训练。

一颗芯核、一根肋骨，足够重新启动蓝尾人鱼，让她“活过来”。

乔承焕口中的残次品，无非因为原配芯核不好找，无非因为合适的打印肋骨不好匹配。

打印仿生人的制作流程何其苛刻，虽精美如真人，但弊端在修复困难、配件不好匹配。

原配件所呈现出的测试成绩，仿品无法比拟。也只有乔承焕这种富家子弟，才会切实考虑培养一批打印仿生人。

夏安之扫一眼身上的防护服，突然扬手拍拍乔承焕的后背，把他朝培养仓推了推。

“干嘛？”他不自觉晃了一下。

夏安之侧过头，抬眸看他：“有笔生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疯一把？”

乔承焕：“什么生意？”

还用上“疯”这个字了。

他目光垂下来，落在她收回去的手臂上。

通灵师小姐倒是不矫情，摸索中给防护服添上斑马纹。

醒目，有趣，不滑稽。

确实像实战第一应有的心境。

如果不说那个“疯”字，立眼前顶着头衔，活生生会是三处的人形招牌。

“什么生意？”乔承焕又说了一遍，看了眼亮着底光的培养仓，仓内人鱼并无反应。

夏安之没有直接回答，勾起唇角冲他笑了一下。

乔承焕：“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想我合作，还得我来猜合作内容？”

夏安之：“倒不是猜不猜，直说不直说的事情。”

乔承焕好笑：“怎么？你还怕我投不出资金？”

通灵师小姐想要的合作大抵是为了用钱与仗势，她眸子里的精明被蓝色的科技光芒照的夺目。

她停在培养仓前的时间不比他短，那点心思不算难猜。

只是他骨血里蕴含的傲气想让他看看她能疯到什么程度。

越刺-激越好，平淡无奇从不是他想要的。

夏安之和他，傲慢的仿佛来自同一个躯壳。

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值吸引力揉碎曾经偏见的边角。

夏安之拍拍口袋，眸光聚焦在蓝尾人鱼身后。

举动宛若□□丢进池塘。

乔承焕瞬间明白她的隐喻，神经电光石火中自嘲一句：“是我看起来胆子很小，还是我看错你的意思？”

夏安之：“那谁知道呢？”

乔承焕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很快，粒子枪上膛的声音响在耳边。

一下，两下……

粒子弹击碎两人甩出的微型光脑，冲击波带动空气漩涡，成列的培养仓噼里啪啦破碎。

模样一致的仿生人鱼跌到地面，输送鬼怪执念的管道电路失衡，滋滋啦啦冒出电花。

乔承焕挑了眉，上前接住几步之遥的蓝尾人鱼。

乔承焕：“要是受了工伤，这得算你欠我的。”

夏安之：“怎么？大少爷想学古遗迹里那套讹人的戏码？”

乔承焕微抬头，避开扑到鼻尖的仿生发丝，说：“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讹你都算我心地善良！”

他对世间险恶见识极少，可称单纯的心只认顺眼的强者。

被保护太久、被约束太久，越是混小子的事他越想试试看。

夏安之口袋有能维修蓝尾人鱼的东西，她有把握能让蓝尾人鱼“活过来”，却不打算把蓝尾人鱼留在地下隧道。

换句话说，她没打算把这幅最为完美的仿生人留在蛇纹玫瑰岛。

但她看起来无权无势，连几千万的防护服都会拮据，想来，是要找一个能在联邦星际替她收留仿生体的人。

他恰巧对好看的、罕见的东西感兴趣，对夏安之有所改观，一个目光便是一拍即合。

把废土游戏里的东西带回联邦星际住所，想想都会兴奋。

哪怕被联邦发现后，他会作为共犯被惩处，那也算他为一时愉悦疯狂一次。

乔承焕咬牙，受着培养液的洗礼，看玻璃碎片划过耳畔。他寸步不让，倒身如松柏。

夏安之收集一圈，找到蓝尾人鱼的实验体编号，却没找到培养仓的关闭系统，没有找到她心心念念的后半本旧书。

蓝尾人鱼的身形同黑雾女士的身形一丝不差，编号“7017”下有一张腐蚀一半的工作牌。

夏安之：“林……止？”

没有照片，字体模糊不清。

乔承焕扫她一眼，催促：“别管什么游戏任务、通关任务了！”

“光脑已经炸了，做了什么都不会被监控！”

他不属于笨人，乱坟岗站上车后就察觉夏安之的不自然。

除了游戏任务、通关任务不一样，他不认为有其他说法。

后面夏安之明示能修复蓝尾人鱼时，断断续续的记忆连接起捉迷藏后的营养液。

她的游戏面板，和他的不一样。

她在坦白，证实他的猜测。

捉迷藏的胜利者，恐怕不会轻易留海滨站。

游戏副本不止一个，参与的人成千上万，能快速筛选玩家的只有数据系统强大的光脑。

他们想试试，看一举一动是不是由光脑监测统计；而要带走蓝尾人鱼，寻找设计师的秘密，他们不得不以偏激手段离开游戏。

夏安之没有找到逻辑链中应有的任务结尾，恰好能证明他们的某一部分猜测，是正确的。

——这游戏，压根没打算让玩家顺利通关第一副本。

坑坑洼洼满是漏洞的设计，无非是想深挖他们深藏的人性。

乔承焕愿意陪她试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疯狂。

夏安之捡起工作牌，朝他跑了几步，说：“记住林止这个名字，丛林的林，停止的止。”

“等活着出去，她属于你了。”

夏安之掏出红色蛙皮，将蓝尾人鱼和乔承焕一齐包裹进去。

泛着蓝光的机械葫芦高速运行，吞吃溢出的鬼怪执念。

乔承焕突然有一丝没底，“那你怎么办？”

蛙皮装下他们三个绰绰有余，可必须有人一路毁坏副本，打破副本生态平衡。

不然，他们谁都走不了。

他们会日-日夜夜活在海水灰黄的废土。

夏安之冲他挑下巴，拿走他引以为傲的双枪，说：“相信我，我可是不老不死的，调查局的未来。”

曾听闻过的称号由本人亲口说出，乔承焕欲言又止，头一次没有回怼反驳。

面容娇好，嘴唇嫣红的通灵师小姐和他对视一秒，将蓝光芯核塞进他的防护服口袋。

她带着三把枪支，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防护服朝反方向走。

海下隧道里的培养液逐渐盖过膝盖。

她找准位置，开枪爆破地下城的墙壁。

凹陷之中，灰黄的海水渗入地下研究所。

黄绿色的气体缓缓升腾，纸张、管道、线路、残次品、半成品漂浮到她的脑袋上方。

最后一枚粒子弹打出时，整个地下研究所已与海水融为一体。

乔承焕的人形愈发模糊，红蛙的色彩越来越迷离。

夏安之回过头，一路下潜，打破一层层地下壁垒。

既然关键词是地下保护伞之一，那毁掉这个地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破坏副本平衡。

夏安之清咳两声，一秒不停地向下游、向下开枪。

空气-枪受液-体阻力，波及范围迅速变小。

防护服内的过滤器迟缓工作，某次卡顿后彻底停止运行。

酸臭味道席卷鼻腔，水流在脸颊流淌。

夏安之迎接久违的窒息感，她身上侵肌蚀骨的寒意潇潇升腾。

意识混沌不过顷刻间的事。

她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地下城亮起的红光、鸣叫的警报，无一不宣誓着：她离成功仅剩一步。

近距离凑近地下城核心，水压让她难受得快要魂飞魄散。

缺氧状态简直让她愕然。

夏安之轻嗤：“不会玩脱了吧……”

失重感密密麻麻席卷，眼前恍惚出现重影。

她强撑着眼皮，勾住枪支在水体中沉浮飘摇。

她像世界这个巨大的培养仓中的实验体。

夏安之：“下次醒来……会在什么时候？”

她幻想一瞬，精神值虚脱，机械葫芦砸在她的身边。

无计可施里，下一秒，眼前出现高大的黑色虚影。

“别走。”他说。

冷冷的成熟嗓音，低哑得似许久未曾开口。

夏安之给不出回应，更无力拒绝。

她飘摇着，在两人指尖相触时，头晕目眩的感觉从尾椎骨一秒冲上天灵盖。

她的思维不受控制，耳后热热的。

意识消散的那一眼，她看到脚踝划过一角披风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