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拙脸黑得不能看。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被人指着这个位置问东问西。
“拿开你的手。”
他开口的同时,南丧戳了戳里面藏着的小动物,评价“它的头怎么这么硬啊”。
“咔。”
周拙捏下来一块木头桌角。
南丧马上移目过去,看着那毛剌剌的桌角,登时心痛,松开手推了周拙一把:“我的桌子!”
易感期下的周拙意识本就不算坚毅,现在被南丧这套十八摸弄得有些崩溃,恨恨道:“你没别的事干了吗?”
南丧才想起自己要出门,赶忙整理了背包,出门突然停下来:“如果你把你的小动物送给我,我可以请你喝水。”
周拙沉默了几秒,沉声道:“出去!”
好赖话还是能听懂的,南丧抿唇,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回头宣布主权:“这是我家。”随后转身离开。
“等等。”周拙喊住他,“手。”
南丧不明所以,甚至感觉周拙的不高兴来的莫名其妙,所以不太肯定地伸出双手。
周拙却嫌脏似的,隔着袖子把那只作孽小手翻了个面,看见上面鲜红的伤口,分明是刚受的伤。他一点都不亲切地问:“我弄的?”
“不是,”南丧直言,“别人踩我。”
周拙又皱眉,但一看南丧鼻头和衣服上的灰就明白了。
维阙信仰弱肉强食,缺乏人道主义关怀,南丧这样一个笨蛋,受人欺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甚至连活下来,都是一大幸事。
“谁踩的你?”周拙问。
“奥迪尔。”南丧说。
“谁?”周拙问。
南丧想了想,指着他的军刀:“好像是做这个的吧。”
周拙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南丧便先开口:“我要走了。”
周拙把药袋放在桌上:“任何血味都能引来丧尸,你最好处理完伤口再出去。”
“不用,维阙没有丧尸,而且我很快就会好。”南丧问,“你能修电灯吗,我找不到人来修了。”
周拙像是在内心深处狠狠叹了口气,说:“你出门吧。”他又说,“我要用一点水。”
“……”南丧犹豫了。
这次周拙妥协:“你可以再挑东西拿去卖。”
南丧看他那一桌子装备,弯着嘴角点了点头。
南丧走后,周拙终于支撑不住,手肘压着桌面狠狠喘气。
确实打过预防性的抑制剂,但抑制剂效果并不如即时抑制剂效果好,周拙握着已经烂了的桌角,提起军刀。
腿上的伤是被尖锐的礁石划开的,如今伤口边缘发白,内里有一团污红的腐肉。
周拙撕开盖在上面的布料,用水冲洗干净,极其利索地用高温军刀剜去那块腐肉,压住动脉止血。
疼痛持续了很久,周拙没有露出太难忍的表情,反而是疼痛消除了发情热,让周拙头脑清明。
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后,房间里的血腥味散去,周拙登时顿了顿。
刚才的意外发生在一瞬间,他来不及思考,但现在沉下心来,回忆起自己俯身到南丧颈间时,之所以那样震撼,是因为他从南丧的腺体位置——闻到了熟悉的,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并不是易感期散发出来的,而是像周拙丢失在外的一部分一般,存在于南丧的腺体中。
但周拙确认自己从没见过南丧。
他按着胸口,依然有沉闷的痛感,是来自南丧的膝击。
连他副手都没有办法拥有的力道,如今出现在了这样一个少年身上。
但如果南丧真有这样的实力,绝不可能在维阙被人这样欺负。
周拙有些想不通,南丧在他心中已然成为了一个矛盾的谜体,甚至被打上“危险”标签。
他下地,盖上房间里水桶的盖子,转头时看见南丧遗留在床上的书本。
非常厚,书页被水泡过,卷皱而且有发黄发黑的水渍,书名是《百科全书》,周拙翻开来看了看,竟然是带拼音版的儿童百科全书,而且出版商也不太良心,把社畜的痛苦报复到了产品上,封面画着个小孩呐喊着:“总有人要成为天才,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翻过来一看,出版时间2023年,距离现在的46年前。
他心下了然,南丧读这本破书,不成为“天才”才怪。
-
南丧还是去了昨天捡到周拙的海滩,在捡到手表的附近地里挖出了老式手.枪。
他不懂使用,放进包里带回了家。
时近下午,南丧满载而归,打算找个时间带上护目镜和手.枪一起去贝尔那儿交易。
周拙在门开的瞬间就惊醒,握着军刀下意识警惕地朝门口看过去,目光如炬。直到门边露出个灰扑扑的少年以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身上穿着南丧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破旧外套,但南丧并没有太关注他,反而拿手.枪出来,问:“这个值多少钱?”
枪还没递到周拙面前,周拙就如自动翻译器似的,说:“蓝星R9X,国字2045年产。”
南丧没听懂,周拙只能告诉他:“20年前的枪,配件拆出来能用的不多,最多30消费点。”他又看南丧脏兮兮的样子,“你那个商人,会压价到10个消费点收你的货。”
不管是30还是10,对南丧来说都已经是极为丰富的收获了,他当即开心起来。
“我要在维阙呆一段时间。”周拙说。
“哦。”南丧不问他为什么,自顾自塞好东西,又到床边拿起百科全书,哗啦哗啦地翻到介绍枪的地方,读了一会儿。
周拙:“你这本书是无良商家出版的,里面的知识不全面,很多还是错的。”
“哦。”
周拙目光跟着他的动作转了一会儿,生硬地用下命令的语气说道:“我饿了。”
南丧疑惑,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块黑色的油布包:“你要吃吗?”
周拙掀开布包,鼻子皱了皱。
那是一块长了黑毛的面包。
“这个面包吃不了。”周拙说。
“没有啊。”南丧剥出来,准备咬一口,被周拙一下抢过:“这面包发霉了,你看不见吗?”
南丧不明所以地盯他,没觉得这面包有什么问题,半天,了然道:“那好吧,留给你吃。”
“?”周拙觉得自己被深深地误解,说,“我不吃。”
“……哦。”南丧乐得自己多出一个面包,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
周拙站起身,顺手从自己的装备里拿了防毒面罩,说:“我跟你出去。”
从昨晚到今天,南丧都不是很明白周拙。
他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什么易感期,什么抑制剂,什么蓝星R9X,他都听不懂。
起先,救他是看上了那条手环,后来周拙向他求救,南丧便如书上教导的,选择“善良”。
但周拙几乎两次杀死他。
南丧在维阙生活许久,潜意识里懂得趋利避害,直觉告诉他不能留周拙在房子里住,但周拙……好像很有钱。
他没管周拙,自顾自往外走,周拙跟在后面,甚至主动搭话:“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哦?”南丧走得很快,说,“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拾荒者。”
周拙:“拾荒者?”
“就是捡垃圾的。”南丧说。
周拙想起他今天带回来的老式手.枪,问:“平时都捡什么?”
“什么都捡,比如旧金属,比如毒蘑菇,比如你。”
周拙:“?”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南丧明显不是在阴阳怪气地开玩笑,而是真的将他并列进了“捡到的垃圾”里面。
南丧的家是维阙的一个犄角旮旯,从家里出发去贝尓那儿,有二十多分钟路程,可南丧并不擅长聊天,周拙就更是在知道自己是一个“垃圾”后,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着走进了繁街。
南丧偏头看周拙一眼,发现自己身边的男人竟然换了个人!
他往边上躲了一步,周拙立刻说:“我是周拙。”
南丧:“??”
“生态防毒面罩,可以改变面容,”周拙说,“你辨认我的声音就可以。”
南丧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把易感期的周拙看热了才问:“周……拙?”
“是。”
“这个脸……”南丧说着想上手摸他的面罩,被周拙快步躲开。
南丧只好收回自己落在空气中的手。
繁街还是热闹的集中点,南丧已经足够低调地走在街边了,还是被一些好事者揪住。
“稀奇啊,这呆子找到姘头了?”
街边有人吹了流氓哨:“傻子,这是你男人吗?!”
南丧绕开他们走,在前头碰见最爱戏弄他的奥迪尔。
他撵小鸡仔似的,习惯性往南丧腿侧一踢,把他踢到周拙身上,大笑:“我看你的男人也不怎么样啊,给他睡还不如出来卖,这条街上想操.你的男人哪个不比他强——”
话音未落,奥迪尔感觉尾音便飘在了空气里。
一个勾拳击中奥迪尔的下巴,接着他的颈侧、肋骨被人以极不讲理的力道一劈,厚重的身体往街边翻过去,肚子上的肥肉荡出肉浪,倒在地面上扬起一大团黄色飞尘。
打架斗殴在维阙并不少见,比起维护秩序,看热闹者更甚。
他们如同在地下拳场一般,振臂欢呼:“还手!还手!奥迪尔!给他点颜色瞧瞧!”
奥迪尔常年打铁,双臂结实有力,他从地上爬起,目眦欲裂,吼了一声便冲向周拙,但还没近身就被周拙格挡,另一只手握拳往心脏位置重重一击,顺着力道将人重新撂倒在地。
出手利落,切中要害,压制性极强。
南丧看得无比认真,站在周拙后头眼睛都瞪大了。
“孬种!奥迪尔!你这个大孬种!”街边人大呼,“是Alpha就起来给他一拳啊!”
周拙根本没给他仰身的机会,冷声问道:“你经常欺负他吗?”
奥迪尔鼻腔里用力喘气,好像什么水牛之类的动物,周拙起身,足尖踩在了奥迪尔的手指上。
他的军靴没有换,靴底防滑的深刻凹痕让奥迪尔抓着手腕惨叫:“啊!!呃啊!!!”
“干什么!谁他妈又在广场上吵!”
一个高达两米的胖男人从广场中心拐过来,他的胸部耷拉着,腰间的肥肉紧紧围了一圈,茂密落腮胡中间勉强能找到嘴唇和鼻孔。
他手里提着把巨型斧头,走到路中间时,看见可怜兮兮的南丧,以为他又受人欺负,拎起他的衣领,平移到人行道上——
啪。
放下。
南丧趔趄着站稳,低头看见奥迪尔的手指被周拙踩得布满痕迹,似乎还因为被碾过,手掌心里全是划痕,很快红肿起来。
“多兰!他踩断了我的指头!”奥迪尔如同见到救世主,抱着手掌连滚带爬地过去,“我要控诉他!我请求以违反治安罪将他扔进海里!”
多兰是维阙的城卫兵队长,负责维阙治安,他嫌弃地推开了奥迪尔,但还是忠于本职,质问周拙:“高个子那个,是你对他动手?”
施暴的行为确实很明显,周拙并没有否认,微抬了些下巴,问:“是又如何。”
多兰的斧头突然高高举起,对准了周拙。
南丧跑出来,站在两人中间冲多兰用力摆手,说:“没有,是奥迪尔先踢我!”
关于南丧被欺负这件事,多兰深信不疑,他放下手臂,斧刃砸在地上刻出一条凹陷,同时,另一只手指指向周拙:“再闹事,我会像捻死苍蝇一样捻死你。”
他正要离开,目光无意扫过周拙的靴子,突然大声招呼后面的城卫兵:“给我抓住他!”
南丧:读过书,但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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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