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周拙脸色肉眼可见地黑沉下来,站在舷梯上一动不动,直到两列队伍中的领导者搓着手掌走来。
那人称呼周拙为:“大长官。”
南丧冷得发抖,侧目看周拙,感觉周拙这边的气压比风雪都要冷了。不等那人再说话,周拙已经快步踏下了舷梯,轻声唤他:“瑞辞。”
“安全回来就好,我这几天都担心得睡不着觉。”戚瑞辞的羊皮手套拍拍周拙的肩膀,“一路颠簸,先吃——”他顿住,说,“怎么还受了伤?”
“小伤而已。”周拙不欲和他在停机坪里说太多,催促道,“走吧。”
戚瑞辞“嗯”了一声,揽着他的肩膀,走了一段,停住脚步。
戚瑞辞回头看向南丧,长“嘶”了口气,纳闷道:“这位是?”
“我叫南丧。”南丧被冷得咯噔咯噔抖着牙齿,也依然乐意把自己的新名字告诉每一个人。
周拙垂眸,对戚瑞辞道:“不必管他。”他往前走,让戚瑞辞不能再打量南丧,快步回头。
南丧落在后面,摸了摸耳朵,接着有周拙的士兵跑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上将让您跟我走。”
骤然和周拙分开让南丧忐忑,他一步三回头,看着周拙与戚瑞辞并肩离开,消失在视野里。
南丧跟着士兵上军用车:“周拙他去哪里啊?”
“上将长时间不在城内,应该有很多公事要处理。”士兵安慰他,“您不用害怕,上将提前吩咐我,送您去阮上校那儿。”
车上暖和许多,南丧在手心里哈了哈,晕头转向的,问道:“上将和上校是……”
“是军衔。”士兵笑道,“想必您不是望城人吧。”
“嗯,我以前住在维阙。”南丧说。
士兵向他介绍道:“周拙上将是望城军方最高执行长官,我们习惯叫他大长官,刚才来接他的是望城最高行政长官戚瑞辞,就是司政官。”
“最高”这个词还是很好辨认的,南丧点点头,士兵又接着说:“现在要送您去阮北上校那儿,阮上校是周上将的副手。”
南丧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如果一样样问,恐怕要问到天黑,想想还是等周拙回来了再问周拙吧。
军区到城区有一段距离,起初还是被大雪覆盖的荒凉,越往城区开越繁华热闹。路两旁种了耐寒的红松,清晨行人穿着厚重的冬衣缓慢地行进着,与友人言笑晏晏。
南丧拂去车窗上的白雾,视野中路过一辆公交车,早在站牌处排队的人按秩序上车落座,接着公交车又开走。
“公交车……”南丧说。
士兵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笑道:“公交车?都是好多年前的说法了,这是无人驾驶磁浮巴士,我们叫他小糍粑。”开过一段路,士兵又指着天空说,“看,空中也有。”
“小糍粑……”南丧仰头望着交错的磁悬浮轨道,哇了一声,“和维阙好不一样啊。”
窗外的景色变幻,直到军用车在一处楼院里停下,士兵换了一辆普通的私家车,将南丧送到居民楼下。
“这里是南一环区16单元,”士兵领着他到7楼,敲了敲门,对南丧低声道,“阮上校家。”
约莫等了五秒,门打开,一张阳光清秀的面庞从门后露出,阮北短暂地惊讶了一下,随后立刻笑着:“您就是周拙的朋友吧。”
士兵显然在阮北面前要更轻松,说道:“是的,正是这位。”
“行了,人送到了,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阮北说,“叫周拙放心吧。”
士兵离开后,阮北让南丧进屋,又按着他的肩膀说了句“等等”。
南丧只觉得屋子里暖烘烘的,和窗外风雪一比,简直不要太舒服,他搓了搓胳膊,见阮北拎着毛衣和毛绒拖鞋过来,说:“先穿这个。”
南丧把毛衣穿在里面,用周拙的作战服罩上,抬头一看,见阮北的目光落在了他作战服的胸章上。
那里用黑色的英文绣了一个简单的“Zhuo”。
南丧吸吸鼻子,对阮北说:“谢谢你。”
“不客气,叫我阮北就行。”阮北负手站在社交距离内,问,“还没问你的名字?”
“我叫南丧。”
阮北的屋子整洁干净,布置陈设温馨自然,清晨的阳光照进窗口,给绒布罩着的小沙发镀上一层软绒绒的金色,让南丧不忍踏足。
“怎么了?”阮北问。
南丧抿唇,羡慕道:“你家好好看啊。”
“看上了什么随便拿,我这屋里的都不值钱。”阮北示意他进来,给他倒了杯水,说,“我也才回来,稍等,我做个简餐,我们边吃边聊。”
他起身从冰箱里拿东西,南丧喝光一杯水,目光追着阮北跑,见他进了厨房就也起身,站在很远的位置。
阮北边打鸡蛋边笑了:“你怎么这样看人,眼珠子都一动不动的,看的我不好意思。”
“鸡蛋,”南丧动了动鼻子,“这样做好吃吗?”
“你没吃过煎鸡蛋?”阮北纳闷道,“维阙没有吗?”
“有,三明治里面会夹着,但是我没有买过。”南丧咽了咽口水,一直等到阮北用碗给他乘了一个。
脆焦的金色边缘微微卷起,咬下去齿尖溢满油香,椒盐洒在热腾灿烂的蛋黄上,一入口气味伴着嫩滑的口感铺满味蕾。
南丧抱着碗大口吃光了剩下的,惹得阮北连连失笑:“周拙都没带你去吃过好吃的吗?”
“周拙……带我,吃过拉面……”南丧舌尖点点唇角,问,“我还能再吃一块吗?”
“能啊。”阮北边煎鸡蛋边朝他招手,“你走进来陪我聊聊天。”
南丧只想吃鸡蛋,走进去以后盯着锅,阮北便不刻意地打听道:“你和周拙,在维阙认识的?”
“嗯。”南丧说。
“怎么认识的啊?”阮北把鸡蛋翻了个面。
南丧感觉鸡蛋能吃了,就顾不上回答问题:“嗯……我就……捡到他……”他指着锅,“好啦。”
阮北无奈,给他鸡蛋,又切了点儿肉丁和进油里炸,加上茄丁和鸡蛋,做了汤底,煮进去一大把面,说:“不焯水了,看你饿的不行。”
南丧满嘴油花,点头:“嗯,嗯。”
“你刚才说你捡到周拙?”阮北忍俊不禁,表情管理失效,说道,“他也有被人捡的一天?”
南丧以为他不信,诚恳道:“我真的捡到他,在维阙的海边。”
“那你好厉害啊,”阮北说,“从来都只有周拙欺负别人,没想到他落到你手里了。”
南丧歪头,说:“周拙没有欺负人,他还救了很多维阙的人。”
这次阮北没有直呼周拙的名字,而是用尊敬地语气说道:“是啊,上将是这样的人。”
南丧看着他,阮北便搅了搅面:“周拙没和我提太多,只让我照顾你,不过我大概了解了,”他说,“一定是因为你太可爱了,所以他才非要把你带回望城。”
“啊。”南丧平静地应着,“我很可爱吗?”
阮北一笑:“你现在就很可爱。”
他乘面出来,给南丧一大碗。
两人吃碗面时,南丧已经被阮北套光了话,连周拙没水洗澡都知道了。
远在军区的周拙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和戚瑞辞报告完此次行动的意外事件后,开口:“这次袭击维阙的并不是普通丧尸,这样有组织有规模的进攻,必然有人在后面操控,之前我和你提到过的事,加快调查吧。”他顿了顿,又说,“另外,没有必要叫人来迎接我。”
他这话有些拂戚瑞辞面子,但戚瑞辞却不恼,摆摆手说:“小场面而已,不算什么。”
“746行动更详细的内容我会让阮北写一篇报告呈给你,”周拙起身,“我先回去了。”
戚瑞辞没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我听说陆长风出现在维阙,你们有碰面吗?”
“没见过。”周拙说,“也许是有人假扮。”
“也是,死人会出现的唯一情况,就是有活人假扮,”戚瑞辞自言自语道,“有人扮作陆长风引张佼去维阙,加上你这次在维阙闹了一场,邬戊自然会把假扮的事甩在你头上,而且,他八成被阮北救你的阵仗吓着了,这次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买缉金队手里的军火,这批军火我们很难拿到。”
周拙说了句“也许吧”,便说疲劳,径直走出去。
到阮北家时快近中午,周拙脱了身上的大衣挂在小臂上,简单敲了敲门,里面就有人跑来。
出现的不是常见的油腔滑调的脸,是个扎着辫子满眼放光的南丧。
他洗过澡,还被阮北打扮过了,长发分成两边,各梳了根辫子,额发也理过,在光洁的皮肤上短短翘着,身上湖蓝色的毛衣衬得他皮肤比窗外的细雪还白。
“周拙!真的是你啊!”南丧抓他的手,“我还以为小北骗我!”
周拙换鞋,低头说:“小北?”
“上将您好,正是在下。”阮北冲他挥了挥手,拍着笔电说,“报告上将,您倒了大霉的报告在写了。”
周拙懒得理他,放下大衣,问南丧:“吃过饭了?”
“我吃了两碗面,”南丧还有些回味,说,“好好吃。”
周拙低低“嗯”了一声,说:“下午和我出去一趟。”
“好啊好啊,我们去哪里?”南丧问。
“去一个朋友那儿。”
周拙说完,阮北忍不住抬头,收起了脸上淡淡的笑意。
“好啊。”南丧在周拙身边打转,“周拙,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这里比维阙好看好多,你好开心。”
周拙敛目,听他奇怪的用词,仍然只是“嗯”了一声。
丧丧日记:虽然不是很想离开维阙,但还是被周拙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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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