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到了这个地方。
庄斐然站在村口,浓雾像一层厚重的纱帘,将整个村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断壁残垣在雾中若隐若现。
夜风掠过,带来一丝潮湿的泥土气息,夹杂着腐烂的草木味道。
村落背后的树林里,夜枭的啼叫声忽远忽近,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庄斐然的脚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沼中,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她的心跳随着脚步的加快而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无法抗拒。
那座古旧的庭院从雾中缓缓显现,摇曳的烛火映照着惨白的灵堂布幔。一具纸扎的人偶站在门口,血红的嘴角上扬,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纸人的脸越来越近,惨白的皮肤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庄斐然想要后退,但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该醒来了。
她闭上眼,心中默念。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在背后响起,像是从梦境中穿透而来。
庄斐然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墙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影。
她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是那个梦,连续三个晚上了。每次醒来,她都感觉像是从一场无形的战斗中逃脱,身心俱疲。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小斐,你起来没?”庄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催促。
“起来了!”庄斐然应了一声,迅速从床上坐起,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十分。
她得抓紧了,今天有两个病患要加号,八点前必须到医院。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觉得有些奇怪。爸妈很少叫她起床,尤其是老妈,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比往常低了许多,奇怪,房间不是恒温控制的吗?
庄斐然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到门前,手刚握住门把手,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窜上来。
不对劲。
她的目光落在门下的缝隙,暖黄的光从客厅透进来,但缝隙外却没有一丝阴影。
门外没有人。
“小斐,你怎么还不出来?快开门。”庄母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庄斐然的手僵在门把手上,心跳骤然加快。她死死盯着门下的缝隙,那里依旧空无一物。
门外……没有人。
或者说,门外的“东西”不是人。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急促。
“开门啊小斐,我是妈妈。”
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耳边。门沿间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门板蠕动。
庄斐然后退了几步,背脊紧贴着墙壁,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每一个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掐断,无法连贯。
“开门…开门…”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门外的东西似乎也意识到庄斐然识破了它的伪装。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门外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声音。
“快开门!!”
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嘶吼。
伴随着一阵一阵越来越猛烈的撞击声,门板开始剧烈震动,木屑从裂缝中飞溅出来。
庄斐然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环顾四周,寻找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但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什么都没有。
衣柜并不宽敞只能容纳下一个小孩。
无处可逃。
也没有任何能用来防身的工具。
庄斐然有些绝望。
“庄母”的嘶吼声和撞门声愈来愈猛,门把手被撞击的摇摇欲坠。
下一秒,只听一声巨响,门中间骤然裂开一道大口子,门板上的木屑如暗器般四处飞溅。
一只腐烂的手从裂缝中伸了进来,指甲漆黑如墨,皮肤上布满了绿色的脓液。
门外的“庄母”狞笑着,脸上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露出了森森白骨。
“小斐,你怎么不开门呢?”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庄斐然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她猛地睁开眼,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狠狠砸向那只伸进来的手。
“砰!”
台灯砸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门外的“庄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腐烂的手缩了回去。
庄斐然趁机冲向窗户,一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房间。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庄母”在阳光下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小斐,你起来没?”门外再次传来庄母的声音,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庄斐然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她依然躺在床上。
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门完好无损,屋里一片平静,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她起身确认了门缝隙透进来的黑影,随即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真正的庄母,手里端着一盘包子。
“你怎么这么慢?快吃早饭,别迟到了。”庄母一边说着,一边将包子塞进庄斐然手里。
庄斐然接过包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了,得赶紧出门。
她匆匆吃完早饭,背上包走出家门。楼道里依旧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影。
庄斐然开着小电车驶出小区,盛夏的清晨,天亮的很早。云朵泛起鱼肚白,街两边的居民楼渐渐被曙光晕染成橙红色。
到了医院,导诊台的护士笑着跟她打招呼:“庄医生早上好。”
“早上好。”庄斐然微笑着回应。
医院走廊里已经有不少病患了,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来往匆匆,像一群沉默的工蜂。
庄斐然所在的产科在医院的第九层,需要乘坐电梯。
电梯里挤满了人,但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电梯角落站着一名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先生,你身体不舒服吗?”庄斐然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立刻问道。
男人嘴巴缓缓张开,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急促而紊乱的喘息声。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
突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右手迅速抬起,死死地按住了心口,五指紧紧攥住胸前的衣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过了几秒,他的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瘫倒在地,眼睛紧闭陷入了昏迷。
男人倒地的瞬间,庄斐然已经跪在了他身侧,两指精准扣住患者颈动脉,然后快速解开男人的衬衫纽扣,冰凉的听诊器贴上他汗湿的胸膛。
电梯壁映出她冷静的侧脸,她按下腕表开始记录时间。
“麻烦大家让出通风空间。"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人群立即呈放射状退开。
男人心跳杂乱无章地颠簸着,接着突然没了动静。
电梯在五楼急停,"心源性休克,需要AED!"庄斐然朝着电梯门外喊道。
门外推着治疗车的护士闻声驻足,庄斐然和护士将男人抬上床,迅速的推向急诊手术室。
急诊科走廊的感应门向两侧滑开,一名急诊医生快步走过来接过救护床。
"病人发病前两分钟出现过呼吸困难,意识涣散的症状,昏迷五秒左右心脏骤停,大概率是心源性休克引起的,需要立即使用AED配合CPR。"
庄斐然向急诊医生交代后,看着男人被推进手术室,然后伸手掸了掸衣角沾上的电梯地上的灰尘,转身走向电梯。
"叮——"电梯到达第九层,她快步走出电梯。消毒气雾扑面而来,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凉的雾气渗入每一个毛孔。
护士站里已经有人在忙碌,她走进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忙碌的一上午很快过去,庄斐然走出办公室,准备去食堂吃饭。路过候诊区时,她听到一对年轻男女的争吵声。
年轻女生皮肤白皙,头发染成了粉色,杏眼圆脸十分可爱,在人群中很是醒目。
“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女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
男生低着头玩着手机,没有说话。
庄斐然看了一眼,心中了然。作为一名产科医生,她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
恋爱、婚姻、生育,这些话题对她来说早已不再陌生,但也让她更加谨慎。
她摇了摇头,快步走向食堂。午饭时间有限,下午还要去住院部查房,她得抓紧时间。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那个低着头的男生突然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庄斐然的心猛地一沉,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再次回头,却发现那个男生依然低着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许,真的是她太累了。
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