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半空中“啊~~”的回音和散落一地的灵草。
被拖行中的水苓反应过来后,急忙拔剑,准备找个找角度砍断脚腕上的藤蔓,但那藤蔓似乎有灵智,被水苓的反抗触怒,提着水苓的脚就腾空而起,再把人从半空重重砸地上。
“唔……咳咳咳……”
没有练过武,水苓对这一招毫无招架之力,没几下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手中的剑失去握力,掉落在地上,藤蔓又探过来一条藤戳了戳水苓,看她再无反应,这才带着食物继续拖行。
黑暗迷蒙中,水苓感觉到一股洪流冲击而来,来不及继续挣扎,就被一波破碎的光斑裹挟了进去,没有留给她半点可以拒绝的余地。
随着一片片光斑融入,水苓这才知道,这不是光斑,而是神识碎片,一个十七岁女孩的神识碎片,也就是十三年前她初到此界时,发善心放过的那个小丫头。
水苓记得她们初见时,是在一个昏暗森冷的大屋子里,那小丫头同其他百十个人一块儿被监视着,每人脖子上套着一个没有接口的圆环,脸色具都苍白,但水苓确定那些人是活着的。
负责监守的人具都身穿黑色官服、腰挂虎卫牌子,脸上面无表情,眼睛里也看不到对被监视之人的一丝同情,甚至不像是看人的眼神。
她当时良知未泯,也就没忍心夺舍那小丫头。
就想着在那丫头身上悄咪咪躲一阵儿,等摸清情况再计划下一步。
倘若小丫头被黑衣人害死,她就顺理成章接手尸身,当然了,接手身体后也会尽力替小丫头报仇。
若是无事发生,她就做个阿飘或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合适的尸身,能做人的话她还是想做个脚踏实地的人。
飘来飘去的,总感觉不踏实。
结果她刚这样想完,就有个带着虎铜面具的黑衣人一下子冒出来,出口的话冷冽的不带一丝波动:“全都带过去。”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水苓也觉的脊背发凉。
那群人里有个老头儿腿脚不好,就被黑衣大个儿提溜着腰带拎过去,随手扔在地上,还一脸不耐烦的冲后面的人吼:“都快点儿。”
那老头儿硬是一声没吭,颤颤巍巍爬起来后站在首位,像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何那一百多个人都那么听话,没有从任何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试图反抗的意思。
没有任何一个人!
明明守卫也才不到三十人而已。
在那种环境下,水苓甚至怀疑不正常的人是她才对。
后面的那些人也都机械地排在老头儿身后,一声“进”,一个个的就像进攻的丧尸一样,前赴后继般投入光罩,至于光罩里面有什么,进去的人在里面经受什么,她一概不知,也看不到。
当然了,现在水苓知道了,那个光罩应该就是个阵法。
不过水苓记得那阵法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即将落下的铡刀,随时准备要她的小命,所以她不敢进去。
而且非常确定的从阵法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当时她还埋怨老天,自己刚被大火烧死过,才摸到活着的边沿,哪怕是当个阿飘呢,她也不会嫌弃啊!
怎么能这么快就要自己第二次命?!
可小丫头的脚步声、黑衣人的催促声交织在一起,就像监斩官手里举起的签子一样提示着她“午时已到,准备行刑”,扔在半空的签子眼看就要落地了。
直到那丫头身前只十几个人了,她还在纠结地掐自个儿手指头,心里也乱的不行。
不光外面在催,脑子里也有两个声音争相催她:“吃了她,吃了那丫头你就能活,想想被火焚烧的痛苦……”
她还小声反驳过:“痛苦个屁呀,那火那么厉害,还没见着影儿的,从感受到热到她整个人升天也就几秒而已。”
另一道声音也说:“跑出去吧,你就是个阿飘,没人能看见你,跑出去就不用怕了。”
当时她内心那个挣扎呀,态度也犹疑不定,但小孩子的腿再短,那点路很快也会走完的。
好在那丫头的衣饰提醒了她,灰色粗布外衣内是柔软的棉布里衣,脚上的鞋子还绣着两只展翅的小胖啾,手腕上带着红绳编就的银铃手链,脑袋上顶着两个秀气的花苞髻,一张小脸白嫩的像豆腐,在阴森冷肃的环境里显得特别鲜活。
只是蓄起的泪珠,挡不住那丫头瞪大的眼睛里想藏起来的害怕、恐惧,绞在一起的小手上也没什么一点茧子,她就知道小丫头一定是被父母宠爱着的。
由此,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也是这般疼爱她,最终没过去自己内心的那道坎儿。
所以在只剩一米距离的关头,她一咬牙,闭着眼就往小丫头脑袋上方冲,赌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自己。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她就眼冒金星地失去意识。
一直到昨天在这丫头的身体里醒过来,并掌控了身体。
但那会儿还没吸收丫头的神识碎片,所以不知道这就是她,也没感知到那个撞晕她的玉简。
没想到啊,这一晕就是十三年,而她也没二次死亡。
水苓目露复杂,内心有些唏嘘,明明当年放过小丫头了,最终却还是她,更没想到的是小丫头的名字和她一样,也叫水苓,人不但没死,还入了宗门。
十七年的记忆并不少,水苓理清当前所需,找到与修炼功法和所习法术有关的记忆,直看的水苓牙疼。
别人是苦修十年,但原身不是,练气九层后期的修为都是吃丹药换来的,没几天扎扎实实打过基础。
虽然她没有那啥,但水苓觉得蛋痛,为自己的未来掬了一把辛酸泪,就这地基,难道老天给她选的是种田养老路线?
刚才也试过了,那个玉简她是进不去也看不了,算了,甭管它怎么着了,先熟悉熟悉怎么操作原身的功法什么的,把自个儿救出去再说其它。
好嘛,不看不知道,在记忆里仔细一扒拉,原身还有个杀手的身份,费心巴力刨出来的那位师兄,是她此次任务的同伴。
水苓都想哭了,这什么狗屎运气,一根藤上七个瓜,死了五个清清白白的,反倒是俩黑皮烂心的都活下来了。
唉!
等扒拉完了,水苓发现自己要想从这个藤茧里出去,还真就需要杀手的招儿,要不,就原身自己学的那点东西还真没什么杀伤力。
现在储物袋不在身边,剑也丢了,唯有杀招里面的“汲灵术”能化解困境。
所谓“汲灵术”,就是可以疯狂吸收一切外物的灵力、妖力或是魔力,让自身变成一个活/体/炸/弹,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
水苓选这个当然不是想给藤蔓陪葬,是因为原身就学了个半吊子,吸到一半儿还能给人家还回去,同期学习汲灵术的人里就原身自个儿没毕业,教授她的人险些没被气死。
所以原身这个杀手压根儿就没出徒,也不知道她为啥非得逞这个强。这不,任务失败了,人也没了。要不是她水苓醒过来,杀手二人组真就团灭了。
但是现在嘛,水苓可以拿来吓唬藤蔓,就不信被吸取妖力,这根藤会要‘吃’不要命。
两手紧握捆住她的藤蔓,水苓运转汲灵术吸取藤蔓妖力。
最开始,藤蔓一见妖力丢失,就又甩过来几条藤蔓,收紧束缚力,想勒死她。
但水苓已经用灵力护着全身了,藤蔓一时奈何她不得,反因接触面增多被水苓加大了吸取力。
她边吸还边威胁藤蔓:“我知道你有了灵性,只要你放过我,我绝不找你麻烦。”
“但是,你要是非得吃了我,那我就吸干了你给我陪葬。”脸上的狠辣狰狞着。
就这样,藤蔓勒的越紧,水苓就吸的越多,完全是豁出去了,誓要鱼死网破。
看上去拉锯战挺长时间,但实际上不过一盏茶而已,藤蔓就失去了一半儿妖力,现在它也感觉这个食物很危险。
无奈只能断尾求生,赶紧把人打发了,撤掉外面的藤茧后,像扔铅球一样,‘咻’的一声把水苓丢出去了,甚至连捆着水苓的那截藤也不要了。
“呸…呸…”
水苓吐掉嘴里的泥,一脸嫌弃:“什么嘛,想吃了我又干不过我,恼羞成怒了就送我个倒栽葱,小气死你算了。”
扯掉藤蔓后,水苓赶紧盘膝坐好,散溢经脉中忽胀忽缩的妖力,身侧的植物们很喜爱这股纯粹的妖力,一点儿没浪费,全被它们争先恐后的吸收了。
等水苓睁眼,身边的草已经长高了一大截,花儿也开的更艳,生机勃勃的样子是她十三年来没见过的欢欣。
散开神识,水苓看到了四处抽打着藤枝撒气的那条藤蔓,也看到了神识边缘处掉落在地的剑。
剥开身侧的草丛,露出里面藏着贪吃鬼——灵参,还是百年份的。
水苓笑得牙发子都露出来了:“不错,不错,妖藤这份临别赠礼给的不错。”
只要找到剑,那离回去也不远了。
至于说就此跑路,别异想天开了,她乖乖回去活得还能久点儿。
摸了一把后背,衣服质量不错,没变成露背装,但也没收拾身上的狼藉,况且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她得快点回去。
几个起跃,水苓带着灵参回到原地,捡回长剑和灵草,让自己的脸上挂满担忧,一路不停的直奔阵法而去。
但踏进防御隔绝阵的一刹那,水苓就察觉到了,渡繁不见了。
水苓站在渡繁的位置边上研究,神识扫过每一个角落,也没发现打斗的痕迹,而且阵法也毫无损伤,难道一个不能动的人就这么蒸发了?
正皱眉不解,弯腰准备捡起储物袋时,突感背后一道杀气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