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橡胶一厂的副厂长,刘有为,一脸的苦大仇深。
“罗队长,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这两年厂子的效益不好,我是求爷爷告奶奶,舍下了这张老脸,好不容易才签下来的单子,前几天厂长刚给批了条子,让财务科那边准备钱,今天就要进原材料了,临了临了,出了这档子事儿,这让我怎么办才是好啊?”
刘有为说着,竟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一把抓住了罗昊的手,“罗队长,你可一定要抓到这个贼,让他把钱吐出来啊!”
罗昊不留痕迹地抽回手,沉声道:“刘副厂长,你冷静一下,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刘有为怔愣了一瞬才重新坐下,点头示意罗昊可以问了。
罗昊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秦简,示意她做笔录,随后开口问道:“刘副厂长,你是几点发现钱不见了的?怎么发现的?”
“我们厂财务科的保险柜会临时存放一些即将要用的货款,开保险柜需要上下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分别在袁飞和谢永刚的手里,今天早晨,我开完会就听说了谢永刚的事,又听说袁飞好像失踪了,我心里发毛,也惦记着这笔货款,便去保卫科申请了备用钥匙,结果打开一看,哎......”刘有为颓然地长叹一声。
罗昊此时无暇关心刘有为的情绪,继续问道:“这笔货款都有谁知道?保卫科的备用钥匙又是怎么回事?有多少人有可能接触到保险柜的钥匙?”
“我和厂长还有财务科的正副科长、会计肯定知道,再者,一车间的主任也应该知道,因为我跟他提了要进原材料的事。”
“至于保卫科的备用钥匙,我们厂所有的保险柜的备用钥匙都存放在保卫科的保险柜里,能接触到钥匙的人只有正副科长。”
“今天我去保卫科申请备用钥匙之前,绝对没有人动过备用钥匙。”
“......”
询问结束,秦简送刘有为离开,罗昊则一边沉思一边随手翻着秦简做好的笔录,工整清丽的小楷,赏心悦目,是罗昊曾几度夸赞过的,不过此时,罗昊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笔录上。
毕竟,先有命案,后有盗窃案,罗昊直觉事情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过几分钟,秦简便回来了,罗昊抬头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忽然问道:“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作为一个新人,秦简很少被询问看法,倒不是她不受重视,相反,她倒是觉得自己极受重视,毕竟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亲自来带她,谁有这个殊荣啊!
不过,据秦简分析,根本原因可能还是跟原身过世的父亲有关。
罗昊带人的方式基本属于物理层面上的“带”,就是不管什么事,大事小事,大案子小案子,能带上她的都尽量带上她,让她多听多看,有重点的便强调几句,有适合秦简做的工作便吩咐她去做,秦简也本着少说多做的原则,表现得听话又勤勉。
不过,罗昊除了教秦简做事以及吩咐秦简做事之外,几乎不会询问她的看法,或许是罗昊觉得新人的看法比较天马行空,与其跟她讨论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直接规范她做事的准则来得高效。
秦简也不觉得罗昊的做法有什么不好,这个年代的治安远远不如后世,她又从事了一个高危行业,如今,她只想迅速地成长起来,既然罗昊愿意带她,点拨她,她就愿意听话,一个老刑警言传身教的东西,或许将来就是她保命的关键。
跟小命比起来,她的看法不值一提,被不被询问也就不重要了。
因此,此时此刻,忽然被问到看法,秦简先是一愣,然后才在脑子里梳理了一番案情,答道:“按照刘副厂长的说法,他是跟保卫科的科长一起去开的财务科的保险柜,备用钥匙在此之前从未被启用过,保险柜没有被暴力开启的痕迹,里面的钱却不翼而飞了,说明盗窃者极有可能使用的就是袁飞和谢永刚手里的两把钥匙,事实上,我们在谢永刚的身上以及他的家里也确实没有找到他的钥匙,不过,保险柜是否真的没有被暴力开启过,还需要等技术组的结论。”
“如果真的是有人盗走了袁飞和谢永刚手里的钥匙,偷了钱,那此时,袁飞的处境应该十分危险,更有甚者,他可能已经像谢永刚一样,遭遇了不测。”
听到这里,罗昊抬眸,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觉得是袁飞杀了人又盗了钱,然后躲起来了呢!之前,没有这笔钱的存在,我也觉得袁飞的动机不足,但如今有了这笔钱的存在可就不一样,袁飞跟谢永刚本就有过节,我们假设,如果袁飞被谢永刚威胁了或者勒索了等等,他就有了对谢永刚的杀机。”
“再者,时机,由于这笔钱刚好出现,便让袁飞行动了起来,杀了谢永刚便可以拿到谢永刚手里的保险柜钥匙,顺理成章地拿到这笔钱,要知道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袁飞得奋斗多少年才能挣出来这么多钱。”
秦简承认,罗昊的分析有理有据,的确,按照目前的情况来分析,袁飞的嫌疑不小,但她直觉,罗昊刚刚所言,其实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她试探着说道:“或许......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想让我们觉得袁飞才是这两个案子的真凶呢?”
罗昊闻言忽然笑了,笑容让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都看起来没有那么邋遢了。
“小朋友,想法不错,走,跟我去一趟橡胶一厂。”
罗昊说走就走,步子甩得很大,秦简小跑了几步才追上,问道:“侦查组和技术组不是已经去了吗?”
“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小秦简啊,你来猜猜,我们现在去要查什么?”
罗昊有点享受起提问秦简的感觉了,而秦简这边呢,连续被cue却有些不明所以,她语气有些困惑地说道:“查一查知道有这笔钱存在的人吗?”
罗昊打了个指响,颇为欣慰地感叹道:“真庆幸你跟方宇不一样啊,不是个榆木脑袋,不然我也得像老高一样头疼了。”
正在关勘查箱的方宇,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手突然一抖,箱子“啪”的一声合上了。
高建业闻声,忍不住骂了他一句,“毛手毛脚的,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赶紧收拾好东西,跟我回去。”
......
罗昊和秦简赶到橡胶一厂的时候,王文光和高建业两伙人已经离开了。
罗昊和秦简首先见了见橡胶一厂的厂长,费凡。
费厂长表示,这笔钱就是他批下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至于他身边的人,除了杨秘书知道外,应该就没有别人知道了。
罗昊和秦简又找到杨秘书,杨秘书则一脸惊讶地反问道:“你们来找我干什么?该不会是怀疑我动了这笔钱吧?切,真好笑,这么多年,厂长批下来的条子,我都经手过,我知道的款项多了去了,但我经手的可都是条子啊,不是钱,问钱的事,你们去找财务科呀!”
一车间的主任,孙超则说:“什么钱?哦,你们是说进原材料的钱啊,这事你们问我没用啊,具体多少钱我都不知道,副厂长也就是跟我提了一嘴而已,想让我到时候抓一抓生产,把一把关,哦,你们还想知道我昨天晚上10-12点在干什么呀?当然是搂着媳妇睡觉了,不然还能干啥!”
财务科的会计,沈芳一脸的不耐烦,科里她上面一共就两个领导,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科里的工作几乎全压到了她的头上,本来就够焦头烂额了,警察偏偏还一波一波地来。
“我说,警察同志,今天你们来了都是第多少波了,该问的,该查的,还不够清楚吗?”
罗昊没有说话,开口的是秦简,态度不卑不亢,“抱歉,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配合。”
沈芳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配合,配合,我能不配合嘛,还有什么事你们就问吧?”
罗昊问道:“袁飞和谢永刚因为什么吵架,你知道吗?”
“诶?”沈芳一挑眉,“这个问题之前你们已经有人问过了啊?”
罗昊看着沈芳,并不回答她的反问。
沈芳在罗昊犀利的目光下,没坚持上三秒,便说道:“诶,不就是科长发现了采购那边的账目不对,不但不上报,反而跟采购那边沆瀣一气,一起吃回扣的那点事嘛!”
既然开始说了,沈芳索性便打开了话匣子,“就上周,这事被副科长知道了,副科长拿着账目去质问科长,然后就要往上面捅,科长当然得拦着了,两人便吵了起来。”
“那天我刚好送材料到科长办公室,便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科长先是哭求副科长帮他瞒着,副科长那种人,犟种一个,怎么可能同意呢,然后科长好像威胁了副科长一句什么,他当时说话的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就知道副科长当时听完便勃然大怒了,不过,被威胁了之后,副科长也不敢再提科长跟采购那边吃回扣的事了,所以,他们吵架的原因也只有我一个人无意间听到了,别人都不太清楚,后来,也是我怕他们打起来,才叫的保卫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