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现在都是脆弱的人类之躯,承受不了电浆的打击,把电击炮卸了吧。”
格蕾瞪着伊斯邵,后者不为所动,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好好先生样,她目测了双方的距离,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手机——也许是故意的,手机的镜头不经意地对准了她。
格蕾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到了地上。
“停滞块。”
伊斯邵语气温和。
格蕾照办,把身上的停滞块卸了下来。
伊斯邵接着指了指她身后的桌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格蕾的身体僵了僵,但看见伊斯邵像是扬起了手腕,她无奈地转过身,关掉了通讯器。
“还有什么吗?”
做好这一切后,她转过身,向伊斯邵挑起眉毛。
“新生代的伊斯都这么没有警惕性吗?在敌人面前卸下武装?还是说,你留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后手?”伊斯邵摸摸下巴,思索道。
格蕾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仿佛在说“就这?”
面对她的挑衅,伊斯邵宽容地一笑,将自己的手机和停滞块也放在了地上,接着他朝有些惊讶的格蕾抬了抬下巴,“我们坐下说。”
———
现在的情况让格蕾感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们分坐在摆着通讯器的桌子的两端,伊斯邵甚至泡了壶茶,他还言之凿凿地声称用的是“邵杨从炎国带来的茶叶”。从茶杯上飘起的白色热气在阳光中消散,格蕾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先开口说点什么。
“1219是来调查你的。”
伊斯邵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打开了话题。
格蕾淡定地说,“这就是本次短期交换的目的?”
“也许吧…”伊斯邵眼神飘忽,“为了维护伊斯文明的公正,偶尔会派出调查员,对那些涉嫌违背伊斯律的个体进行调查。如果查明背律的事实,你应该很清楚会怎样。”
“我没有违背伊斯律。”格蕾挺直身体。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伊斯邵慢悠悠地说着,把茶杯轻轻放回桌上,接着直直地看着格蕾,“我还是换种问法吧——你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返回纳克特了?”
格蕾的身体微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捕捉到了她的动摇,伊斯邵满意地一笑。
不过,格蕾很快恢复了镇定,“我们就没必要绕来绕去了,如果你调查到了什么,直接说出来,我不会说谎否认的。”
“你们不是一直在盯梢我嘛,我能查出什么来。”伊斯邵说,“我也只能去图书馆翻翻资料,看点小道消息。”
格蕾没有接话茬,心想这伊斯是不是沾染了邵杨喜欢卖关子的坏习惯。
见对方不配合,伊斯邵尴尬地清咳了两声,“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的,比如——好吧,就从密大的政治经济学教授——纳撒尼尔.温盖特.匹斯里开始吧,1908至1913年,他失忆了五年并且性情大变,之后于1935年前往澳大利亚纳克特废墟进行了探险,我没说错吧。”
格蕾平静地点点头。
“他的小儿子,同样是密大教授的温盖特.匹斯里忠实地记录下了他奇诡的经历。现在的知情人都知道匹斯里教授是与伊斯人交换了精神,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未必如此了。有一些小报,津津有味地记下了一些八卦——自那时起,每一代的匹斯里都会有个人出现类似的症状,失忆,性情大变,接着又恢复正常。小报还提出了一些不好听的猜测,我就不展开讲了。”伊斯邵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格蕾。
格蕾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匹斯里家族与伊斯文明建立起了联系,为伊斯对人类文明的调查提供便利和交换对象,同时,伊斯们也有相应的回馈,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别急。”伊斯邵接着说,“我知道存在能够与伊斯建立联系的人类,这对我们探索历史有一定帮助。不过,你又是如何呢?格蕾?”
格蕾没有回话。
“718825,新生代的伊斯,那应该是五千万年前的事了吧,那个时代,正是飞天水螅毁灭纳克特城的时代。可对伊斯来说,这也是既定的历史,所以伊斯的日常还在继续,无论是将精神转移到甲虫,还是与其他时空的个体进行交换,一切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格蕾.匹斯里和718825的交换,想来也是在这一时期。”伊斯邵缓缓说道,“不过很奇怪,我无法联络到交换后的格蕾,你说是为什么呢?”
“因为在交换后不久,718825的身体因飞天水螅的袭击而死亡。”格蕾垂下眼眸。
“没错,反向的永久流亡者,交换的双方只要有一方的身体出了问题,在伊斯律的规定中,再次交换便已被禁止。”伊斯邵说,“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在那个身体里存在的精神,真的是格蕾.匹斯里么?”
见格蕾没有回话,伊斯邵接着说道,“五年还是太短了吧,比如,某个家族为了彻底获得伊斯的知识,设计了个局,只留下了伊斯的知识,抹杀了伊斯本来的精神。这样他们的家族里就会出现一个远超人智的——”
“这就是你的猜测?”
格蕾再次挑起眉毛。
“我希望这不是事实,因为伊斯律很少涉及非伊斯的种族——这是少数的情况。”伊斯邵叹了口气。
格蕾犹豫了好一会,然后把茶水一饮而尽,“如果你想听的话。”
伊斯邵的身体好奇地向前倾了倾。
“与伊斯的交换会在身体中留下细微的损伤,而匹斯里家经过几代人的交换,细微的损伤最终累积成了不容忽视的精神上的隐患——至少以人类的技术是无法治愈的。”格蕾说。
伊斯邵想起了那些小报上的消息,什么匹斯里家族的小女儿精神有问题之类的报道,再加上格蕾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但他还是明知故问,“所以?”
格蕾蹬了他一眼,因为太熟悉邵杨了,所以见到相同的表情她就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其实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格蕾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新生代的纳克特存在相应的治疗技术,或者说,对精神的修复技术。而为其他时空的文明生物提供这种治疗是伊斯律中的灰色地带。但因为匹斯里家长年来为伊斯提供的帮助,与其对接的伊斯愿意私下为格蕾治疗。而交换过去的格蕾没有怎么参与交换者的活动,所以才引起了猜测吧。”
“然后,在治疗结束前,发生了可悲的意外,她遭到了飞天水螅的袭击。”伊斯邵轻声道,“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匹斯里家会怎么想?”
格蕾闭上眼,摇了摇头。
“也罢,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伊斯邵抱起双臂,“那么,你留了下来,伊斯的精神,人类的身体,你会以这样的形态度过余生。没关系么?”
格蕾睁开眼,淡然道,“我无所谓,无论是怎样的形态。我都会遵循伊斯的任务,采集信息,补全历史。”
伊斯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人类的身体会影响流落在外的伊斯,如果你泄露了来自伊斯的科技或者未来的信息,会对人类的历史造成严重的,不可逆的后果。”
“我明白,所以需要一名伊斯为我做出担保。”格蕾始终保持着镇定。。
“…”伊斯邵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很没风度地一口闷了,他的声音有些郁闷,“通晓未来真让人没成就感啊,你早知道调查的结果对不对?”
“嗯…”格蕾抱有歉意地说,“我始终与新生代的管理者保持联络,对于718825以及格蕾.匹斯里这一特殊情况的许可,是由一名来自白垩纪的伊斯进行担保的。虽然我并不清楚…”
“并不清楚为什么会跨越纪元?”伊斯邵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因为这是历史的一部分,格蕾。”
“这是什么意思?”格蕾不解道。
伊斯邵挠挠头发,他的语气又恢复成轻松的状态,抱怨道,“没什么,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我说格蕾啊,这好歹也是审讯,你要不要一直表现得这么轻松。虽说你早就知道结果了,但怎么说也要配合下吧。”
格蕾歪歪头,非常仔细地,像是看出土文物一样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他占用的是邵杨的身体,一个不过十九岁的炎国年轻男子,按理说,精神交换后,由于伊斯人的灵魂不能完美地契合,多少会出现细微的不协调感,比如僵硬的面部表情和过于平静的眼神,但——
“…算了,你这么看紧张的反而是我。”伊斯邵大概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扭过头,避开了格蕾的视线。
“谢谢…你肯为我担保。”格蕾突然说道。
“哦,不用客气。”伊斯邵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他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茶具,“那么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就谈到这里?”格蕾惊诧地说。
“是啊,结果已经定下,过程就不重要了吧。”伊斯邵很快就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他捡起之前两人卸下的武器和装备,正准备递给格蕾。
“你应该还有想谈的吧?”格蕾一边问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伊斯邵伸出的手停在半道,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格蕾停顿了一会,站起身,缓缓说道,
“你不是1219。”
———
“在邵杨交换前,我曾和纳克特联络,了解交换者的来历和特征,即便是受身体的影响。你表现出的性格与1219也大相径庭。此外,我们之前和邵杨的通讯中,那个“邵杨”偶尔会口不择言,透露出他不该了解的事,现在想来,也是你动的手脚吧?我们,其实一直在和你通讯。”
格蕾叙述着,紧紧地盯着伊斯邵。
伊斯邵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证据呢?”
“我们试图与邵杨联络时,通讯受到了攻击和篡改,但那时的痕迹很隐蔽,我以为是罕见的时空乱流,但今天你的通讯器上却发现了大量明显的痕迹。不仅如此,篡改通讯是严重违反伊斯律的行为,在我的认知中,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背律的伊斯只有一位——”格蕾顿了一下,“为我做担保的伊斯,白垩纪伊斯史上出色的学者,同时也是背律次数极多的罪人——伊斯1925。”
伊斯邵笑了一下,“格蕾,你受人类身体的影响太深了,以至于失去了伊斯应有的理性判断力。”
“我…”格蕾困惑地想要张口,伊斯邵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
“啊,我不是否认自己的身份,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抱起双臂,略带揶揄地说道,“只是,你是不是该更警惕一点——尤其是在你戳穿对方秘密的时候?”
格蕾克制住内心轻微的紧张感,“这里是密大。”
“我们是伊斯。”对方轻松地回应道。
一瞬间,格蕾感到了危险。
明明是一样的身体,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但伊斯邵不同于邵杨,他给格蕾带来了久违的压力感。
她稍稍偏过眼神,看向自己卸下的电击炮,如果能拿到武器——
“…你不会真的把电击炮交出来了吧?”
听到了伊斯邵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格蕾咬着牙看去,只见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手里则拿着一个类似手电筒的小型电击炮。
“虽然我们伊斯不是热爱战争的种族,但基本的警惕心还是要有,我不是提示过你了吗,人类的身体可禁不住电浆?”伊斯邵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也没发现门口的停滞块?”
什么?!
格蕾心头一惊,条件反射地想朝门口看去,但一想敌人就在自己面前,硬生生地按下了冲动,警惕地看着对方。
“比例是一比两百,现在外面只过了半分钟不到,就别指望等人发现异状来救援啦。”伊斯邵笑道。
格蕾看了他一会,又低头看了看桌面,突然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这回轮到伊斯邵莫名奇妙了,他尴尬地举了一会电击炮,然后把它收回口袋里,也坐了回去。
“再多紧张一会如何?我还没过瘾。”伊斯邵沮丧地说。
“因为时间差的原因,停滞块的内部是秘密交谈的好地方。”格蕾说,“只是为什么你和邵杨一样,都这么喜欢拐弯抹角?”
“呃…也不是。”伊斯邵像是受了老师批评的学生,蔫了下去,接着又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一样,理智气状地辩解道,“但你没警惕心是真的!现在的伊斯啊…”
“现在想想,通讯器上的痕迹未加掩盖,而且在通讯后,你来的很快,应该是早有准备。你该不会一直等着我发现吧?”格蕾轻轻皱眉。
伊斯邵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谁知道呢?”
格蕾思考了一会,“我的表现没有让你满意?”
伊斯邵移开目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格蕾又想了一会,试探地问道,“你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前辈?”
听到“前辈”这个字眼,伊斯邵的耳朵立刻染上了红色,他很大声地咳了两声,想掩盖自己偷偷上扬的嘴角。
(果然么…这应该是身体的影响,1925的性格和邵杨极其相似…这种劲儿劲儿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格蕾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腹诽道。
“咳咳…不用叫我前辈,真的不用。”
伊斯邵摆摆手,一脸开心地坐了下来。
格蕾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那么前辈,究竟有什么事情?你也知道,五朔节就快到了,因为教团的原因,所以我可能没精力——”
“哦,就是教团的事。”伊斯邵随意地说。
格蕾一愣,心想他怎么知道教团的事?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加震惊——
“我会把他们全干掉。”
———
“邵杨的计划我也知道了,怎么知道的?探查记忆啊,我知道这背律了…格蕾,我建议你早点习惯,因为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的话…那么,邵杨的计划构思不错,但是考虑太少,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已经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伊斯邵把双手放到脑后,往后一靠,惬意地说,“密大原先是想举办个小型的假仪式,之后毁掉场地吧?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现在五朔节的狂欢之夜已经宣传出去了,那天半夜会有一大批镇民去白石头那儿庆祝节日。女巫教团,市政厅,本地家族…种种势力混杂在一起,想不出事都难。”
“因为预言的保护,仪式一定会成功,只是这成功的到底是密大策划的假仪式还是教团谋求的真仪式,没人说的准。你说什么?格蕾,密大会有防护措施…他们当然会有,但我信不过。”
“这就不必问了吧?你也知道密大里有教团的奸细整整潜伏了七年之久,更不要说教团的残党很有可能一直潜伏在阿卡姆,从未离开。七年的时间不露出一点马脚,我想他们的势力没有那么小,而阿卡姆本地的势力,包括密大,也没有那么良善。”
“…更何况,无论怎么折腾。他们都只是人类,不是吗?格蕾,我们可是伊斯啊…你可以先看看我已经做好的布置…怎么样,还不错吧,呜嘿,干嘛突然这么瞪我?”
格蕾费了好大劲才克制自己震惊的情绪,如果伊斯邵说的是真的,但是——
“我们一直在监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梳理好心情后,格蕾尽可能平静地问道。
“监视?你是说你和查理那种光明正大的行为吗?”伊斯邵笑了笑,“猎犬倒是有点麻烦,但很多事情,也不用自己去做。”
“邵杨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能借用的资源,地下酒吧的混混,只要给钱就能干活,沃尔特侦探社的工作人员,对他这样勤奋的员工很是照顾,还有皮克曼基金会,说起来皮克曼先生真是慷慨啊,居然给了邵杨这么大的权限,不用真是可惜。再加上查理的事情…哦,别太伤感,查理只是被卷入了灵感现象…”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格蕾打断了他。
“我拍到了啊,我的无人机定期在草甸山巡逻,你知道,省的我的布置被人不小心破坏。那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吧,查理和另外一个人遇到了恐怖猎手的袭击,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消失了,我查了一些资料,应该是叫灵感现象?而且…”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格蕾的声音带上了怒意。
“因为让皮克曼先生保持对教团的愤怒对我们有好处。”伊斯邵平静地说。
“你…”格蕾还想说些什么,但对方的眼神让她停了下来。
“冷静下来了?”伊斯邵又露出了揶揄的笑容,“知道了又怎样?灵感现象这种东西,只能靠他们自己逃出来,皮克曼先生也做不了什么。再者,我也不算栽赃,这灵感现象,也许和教团也有关系。”
“和教团有关?”
“只是猜测,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继续…”
“不对。”格蕾再次打断了他,“即使有人帮忙,你也不可能做到那么大规模的布置,而且你的材料是从哪里来的?”
伊斯邵停了好一会,最后吐出一个词,
“锚定。”
“…!那是违反…”
“伊斯律,我知道。就在今天,我刚刚把我所做的布置告诉了白垩纪的我,他之后会把这计划转达给上个月的我,这样一来,布置完成的未来必定会在今天实现。事实也是如此。”
“但是锚定它…”格蕾都开始有些头疼了。
“会严重违背时间的规则,扭曲现实的稳定,因为锚定可以让不可能发生的奇迹注定发生,对吧?但锚定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怎么说,这可都是历史的一部分啊…”说着他小声嘀咕起来,“…也许五朔节突然变成这样是因为锚定?不然那些势力怎么突然不信任密大了…”
“嗯…所以要不是你的锚定。这次密大真的能偷偷举办假仪式。”格蕾幽幽地吐槽道。
“我也是身不由己。”伊斯邵叹息道,“约书亚那小子的预言里不是说了吗?这次五朔节的事件和我有关。”
“不要把责任推给预言。”格蕾继续吐槽。
“是么?”伊斯邵笑了笑,他有意无意地垂下头,瞥了眼自己的胸口,接着又抬起头,正色道,“不管这是否与锚定有关,现在五朔节的事件已经板上钉钉了,我们需要做出应对。格蕾,你愿意帮我吗?”
格蕾抱起胳膊,“如果你已经能用锚定来稳定现实,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伊斯邵仍然笑着,“格蕾,锚定都发生在当事人意识到之前,不能特意控制。另外,我的锚定就到今天了。”
格蕾一下松开了手,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不仅如此,我无法联络到未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未来已经没再发生连接到此时的通讯,如果你不信也可以去试试,但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无法做到。换句话说,”伊斯邵严肃起来,“从今天开始,这个时间段的未来对你我是完全未知的。”
“所以,助我一臂之力吧。”
格蕾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解地问道。
“哪有为什么?那可是人人诛之而后快的教团啊?”伊斯邵一脸“你怎么会问这种事”的无辜表情。
“说谎。”
格蕾无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
过了好一会儿,伊斯邵叹息了一声,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因为邵杨。”
“他救过我,我想报答他,就这样。”
“邵杨救过你?”对方平静的回答让格蕾再次不淡定了,“你为什么和他有交集?对了…还有通讯?你为什么要截断我们和邵杨的联络?你们…白垩纪,到底出什么事了?”
伊斯邵无言地看着格蕾,待她冷静一点后,开口道,“在你的世代,没有记录相关的历史吗?”
格蕾摇摇头。
“那你没必要知道。”
伊斯邵冷漠地说。
“…”格蕾知道争辩没有用处,但心中来回翻涌的思绪让她难以平静,最后,她还是问了出来,“邵杨,他还会回来吗?”
这一次,伊斯邵沉默了很久,他回答的声音很轻,
“邵杨会回来的。”
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嗯…和你具体讲讲我的准备…”
像是没事人似的,伊斯邵挑起话头,“你应该答应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但格蕾并没有反驳。
伊斯邵的计划大概有半小时那么长,耐心地听完之后,格蕾实在忍不住了,“你是认真的吗?”
“一半一半吧。”
“我没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
格蕾不服气地盯着平静微笑的伊斯邵,最后还是无奈地败下阵来。
“那么,时间也不早了。没了锚定,想实现这个计划,我们得抓紧时间。”伊斯邵站起身,像灌鸡汤的老板一样兴致勃勃地说,“只要我们努力,一定可以做到的。”
格蕾已经不想吐槽了,她也站了起来,心想既然上了贼船,该怎么做才能更稳妥一点。
就在她考虑的时候,伊斯邵已经走向门口,开始卸下放置在那儿的停滞块,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格蕾心里突然一咯噔。
“1925,你之前说,你没能和未来联络?你想联络的,是自己吗?”
她小心地斟酌着用词。
“是啊,这样才能锚定嘛,不过别提未来的了,连过去的我也已经联络不到了。”伊斯邵一边叹气 一边夸张地耸肩。
格蕾心里不祥的预感更重了,像1925这样无法无天的家伙,她不认为他会突然悔改,遵守伊斯律,之所以始终无法联络,很可能是因为——
“因为已经没有联络的可能了。”伊斯邵沉稳地说,“1925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格蕾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别这样。”伊斯邵转过头,笑着说,“故事总会有结局,旅途总会有终点,就连伊斯的历史,也终有一天会在永恒中消逝。我已经活得够久啦,虽然还有没履行的约定,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按我犯下的罪过,被抓回去之后,估计会很快被抹杀吧…唔,应该比关禁闭舒服。”说着,伊斯邵伸了个懒腰,
“在那之前,就让我轰轰烈烈地闹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