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阿卡姆读大学[克苏鲁] 第6章 1.6

邵杨很快找到了寝室，他先敲了敲门，确认没人在后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寝室比他想象中大，住两个人绰绰有余，邵杨瞅了瞅右手边已经有人收拾好的床位，床铺干净整洁，书本摆放整齐，墙壁上挂着把吉他，他甚至还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呃，不会是男女混住吧。）

这个念头在邵杨脑中一闪而过，但他转念一想，男生倒是也有用香水的，也就没再多管，他一屁股坐在左边的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唉，让我理一理，这个世界有乱七八糟的邪神或者之类的怪物存在…密大其实是一所研究邪神的学校…而我被一个邪神诓过来上学，不好好学习还会…嗯，很可能会有灭顶之灾…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等等这叫个什么事儿嘛！…算了，好说歹说也能学正经的地质学，和一开始的打算差别也不大…不太大…嗯，反正，来都来了，凑合读呗…）

邵杨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又拿出手机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在父母的记忆里，自己进入密大的途径十分正常，甚至从高二就开始准备了，坐的航班也不是出了事故的那架，在说了好几遍“我没事”“放心吧”“我很好”之后，邵杨挂掉了电话。他既因和父母说上话感到满足，又因他们的记忆被篡改而感到后怕。

（唉，不知道炎国的调查员会怎么处理，会是黑衣人那种西装革履戴着墨镜去敲门的吗…？希望不要吓到他们。）

邵杨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从椅子上蹦起来，精神抖擞地说：“好啦，该收拾行李了！”

就在他啪嗒一声打开行李箱的时候，门也啪嗒一声地开了，邵杨闻声警惕地看去，一个男生站在门口，他有着魁梧的身材和孩子气的圆脸，正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

（这就是我的室友吧。）

邵杨刚想打招呼，但又忽然愣住了，他盯着男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怎么说呢…虽然有些失礼，但是——

（他的皮肤怎么会这么好！？）

男生的皮肤看上去光洁而富有弹性，没有一丝瑕疵，跟煮鸡蛋似的，有种胶质感。

邵杨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连忙把目光移开，主动走上前，伸出手说：

“你好，我叫邵杨，炎国人，你一定就是我的室友吧？”

男生没有立刻握手，而是像是发呆了一样，也盯着邵杨看，邵杨被看得脸都红了，心想：（是我口语太糟糕了吗，还是不该握手的？也是，和高中同学认识的时候也没握手啊…话说回来，和高中同学怎么认识的来着…）

就在他尴尬地想要不留痕迹地收回手时，男生如梦初醒般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好，我是查理.皮克曼，叫我查理就好。”

他说话的声音响亮而缓慢，给人以一种可靠感，但邵杨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在往自己脸上瞟，像是在期待着自己的反应。

（我该有什么反应…呃，我应该认识他吗？查理…皮克曼…皮克曼？我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哦哦，我想起来了…”邵杨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道：“皮克曼核能研究所，你是纳尔逊.皮克曼先生的…？”

“不…其实不是…”查理有些不安地低下头说：“皮克曼先生是个好人，我是被他收养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呃，有意问这个的。”邵杨尴尬得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心说不是吧这都能踩雷。

“邵…杨…”查理有些费劲地念出他的名字，“如果你想换宿舍的话，我可以和史都华先生说。”

“啥？换宿舍，为什么？”邵杨一愣。

“史都华先生告诉我，你是特殊入学的，也就是说…你是人类。”查理慢悠悠地说。

“啊…我当然是啊…瞧你说的，难道还有不是…”邵杨话说到一半，连忙停住了，他意识到了查理说这话的用意——

（乖乖，他不是人类？但是…他看上去还好啊？就是皮肤好了一点？）

查理苦笑了一下，说：“是啊，我其实是个…”

“…？”

邵杨可以确定，查理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个词，想来就是他的种族名，然而邵杨听不懂。

（老哥我对神话没有研究啊，你说的是啥，听起来像是什么什么鬼？）

“…虽然还不完全，但迟早有一天，我会变成他们那样的，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换寝室吧。”查理一口气说完，低下了头。

（老哥你这样子我没法接啊…我还能说什么…）

邵杨觉得要真换寝室也太不够意思了，于是他张口说道：“啊，没关系的，我不在意的。”

“不，你不明白，我的种族…并不是很好，会很危险的。”查理还是没抬起头。

“史都华先生其实和我说过了，他觉得没问题。”邵杨硬着头皮说，这是个不完全的谎言，他其实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种族，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连奈亚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史都华先生和你说过了？”查理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

“是啊…他说你很可靠。”邵杨努力圆着谎，心想这也不是完全的撒谎，毕竟戴尔教授说过史都华先生会保障学生的安全的，那他既然这么分了，就应该没问题吧。

“你真的不介意和我住一个房间？”查理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啊。”邵杨被他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

“谢谢。”过了许久，查理喃喃道。

“……”邵杨觉得尴尬极了，他不擅长应对别人的感谢，特别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为了缓解气氛，他口不择言地说：“呃，你吃过饭了吗？”

“晚饭吗？我已经吃过了。”查理说。

“啊啊，这样，嗯…”邵杨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那…”

“但我现在又饿了。”查理回过劲儿来。

“那，一起去吃个饭？”邵杨连忙问。

“好。”查理点点头。

————

餐厅就在宿舍楼的一楼，邵杨端着个餐盘逛了半天，最后挑了一个撒满糖霜的炸面包圈，一碟蘑菇浓汤，淋了酱汁的猪排和土豆泥，还有一些看起来眼熟的蔬菜比如西兰花，玉米，豌豆什么的，等他回到桌边，看到查理拿来的食物，不由瞪大了眼睛。

查理面前是几乎要堆成小山的肉类，唯一能看见的非肉食是布丁和一大杯咖啡。

“呃…因为密大的食物很好吃。”查理窘迫地说。

“哈哈，是嘛。”邵杨嘴上说着，心想老哥你是真的能吃，不是刚刚才吃过的嘛。

两个男生一边吃一边咵天，查理话不多但是有问必答，邵杨又是个一放松下来就忍不住八卦的，这么一来二往，气氛倒也融洽。

桌上的食物渐渐减少，邵杨也了解到了不少查理的情况，他在皮克曼家排行老三，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他的兄弟姐妹虽然多少知道一些克系相关的事情，但并不愿意成为调查员，如果不是因为查理自身种族的原因，他也不会来密大，就算真的来密大估计也是和他三年级的哥哥一样学习法学，而不是克系。

“皮克曼先生希望我能成为一名调查员…当然，我也希望自己能学到些什么，以免将来变成那样，但是…”查理说着闷了一口咖啡，对邵杨说：“所以我很佩服你，特殊入学…你一定很勇敢。”

“哪里哪里，其实我是…”邵杨刚想说我也是被迫的啊，又想起戴尔教授的嘱托，连忙改口：“我是说…哈哈，有那么糟糕吗，邪神什么的也不至于跟土豆一样到处都是吧，我们…的处境应该没有那么危险？”

“邪神的确不常见。”查理郁闷地说：“但神话生物就不一定了，更不要说这里是——阿卡姆。”

“阿卡姆怎么了？”邵杨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丰富的地脉…阿卡姆及周边很受神话生物的欢迎，再加上这里历史上有不少教团——也许现在他们都还在活动，至少，他们留下了很多…痕迹，按皮克曼先生的说法，密大是全阿卡姆最安全的地方。”

“这么夸张？”

“比如皮克曼先生就在散步的时候捡到了…我，你也知道，我算是…神话生物，所以我想概率应该不会很低。”查理把咖啡一饮而尽，眼睛微微泛红，说真的，邵杨都怀疑他是不是醉咖啡了。

“邵…杨…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不介意和我一个寝室，但是…我怕我会伤到你…我们这个种族可是…虽然只是下级种族，但是人类…莫尔迪基安…理查德.厄普顿.皮克曼…”查理说着说着说去胡话来了，接着，像是喝醉了一样，他软绵绵地倒在了桌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真醉咖啡？）

邵杨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查理，一边把他呓语中出现的名字记在心里，一边犯愁：

（这么大个可怎么办…我搬不动啊…）

————

最后在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查理成功被搬到了床上，末了帮忙的人还很奇怪：“他皮肤怎么会这么好。”

对这一点邵杨深有同感，向那些人道完谢之后，他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所以我这个室友到底是什么神话生物…有什么神话生物的特征是皮肤好吗？）

他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怪物之锤》《桑迪.皮洛森的洛氏恐怖识别图鉴》，对于这种类似设定集的东西他一向是很喜欢的。

（虽然戴尔教授有过交待…但是，我就看一点，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

他的手指反复抚摸着《怪物之锤》的书脊，最后，好奇心战胜了理智：

（我就看一小段，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嘛！我想想，他说的那个词，应该是G开头的…）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沉重的《怪物之锤》，想要寻找室友的种族，然而，他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不对劲，这里不是G字部吗？）

这个疑惑很快消失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书页上的文字所吸引：

“星之种。”

“世界诞生之时…星之种如流星般落下…”

“寻找合适的宿主…替换他们的心脏…”

“天狼星三星重现之时…与外神沟通的桥梁…”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邵杨的呼吸不知不觉间紊乱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戴尔教授说得没错，他已经没法把这些当做臆想的文字来看待了，他明白，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存在这么一种亵渎的，邪恶的…

他忍不住继续向下看，书上还记载了“种内之神唤醒术”，或称“灌注命运之子的核心”，时机适合时，星之种会诱惑智能生物，驱使他们举行仪式，通过仪式，它会进入智能生物的体内，在其心脏筑巢，慢慢汲取养分，直到——

“归于群星…

归于虚无…

归于伟大…”

邵杨喃喃道，他迷惑地继续向下看去，文字下方是潦草的插图，可以看出画师竭力隐去了大部分细节，以免吓到读者，但是，光是这“东西”的形状就已经够让人感到本能的厌恶和恐惧了。邵杨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一张类似草稿的插画上看出“邪恶”的感觉。

“啪”的一声，邵杨把《怪物之锤》合上了，不知不觉间，他已是大汗淋漓，身体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哈，哈…我这是怎么了？邵杨啊邵杨，你也不至于这么胆小？这以后上课可怎么办呀？）

邵杨缓了一会儿，勉强自己的嘴角往上翘了翘。

（我一定是太累了，我需要休息，行李明天再收拾吧…对，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邵杨这么想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去把他的行李箱关上，但就在这时——

“啪！”

这清脆的声音，是从他身后的桌子上传来的，怎么说呢，这声音就像是——

书本被打开的声音，还是那种特别厚的书。

邵杨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一边僵硬地慢慢转过头。

《怪物之锤》被打开了，正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中间。

（不要大惊小怪了邵杨，只是被风吹开了而已，对，这时候就不要想封皮那么重风根本吹不开，还有室内哪来的风这种小事啦！想太多会头疼的！这时候就当作没发现好了，去刷牙去刷牙…）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邵杨的身体却很老实，他小心地一步步走向书桌，然后向下看。

翻开的那页正是星之种。

就在那一瞬间，邵杨的眼皮一跳，他的本能像烧开的水一样发出尖叫：

（快逃！）

但为时已晚，那潦草的插图忽然变得栩栩如生起来——不，那根本就是活的！先是一条丑陋的触手，紧接着那个邪恶的怪物一下子整个钻了出来，重重地扑在邵杨的胸口！

“卧——”

邵杨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呢，便被怪物的冲击力狠狠撞倒在地，后脑勺往地上这么一磕，疼得他呲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槽！”

邵杨费劲地抬起点脖子，从他的视角看去，自己的胸膛上正趴着一只——或者说一坨——怪物，而那怪物正高高举起触手，眼看就要刺下！

（别别别！）

不知怎么，邵杨突然有点想笑，他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体检，轮到抽血的时候他总是既期待又害怕，尤其是在针头扎进去前的那几秒。

（啊要完蛋了…）

邵杨闭上了眼睛，他忽然不想挣扎了，说真的，他还能期待些什么呢？期待戴尔教授突然出现？期待查理突然醒过来？期待自己突然神力大发？不，他已经不抱有期待了。

（反正都已经卷入克系了…估计我也活不到毕业了…干脆就这样了吧…）

他在闭目后的黑暗中慢慢想着，放松了身体，等待着心脏被占据的那一瞬，他从未觉得时间有那么漫长…

（可是…爸爸妈妈怎么办？）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要是死了，他们会很伤心吧…我…我…）

邵杨忽然来了力气，他的身体紧绷起来，睁开了眼。

（不行…我还不能…我记得…驱逐术的咒文…）

戴尔教授在车里念的咒文，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中，没错，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

然而，

就在他重新充满斗志的时候，该说是觉悟得太晚了呢，还是说，星之种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呢？

噗呲一声，邵杨目瞪口呆地看见自己的胸膛上，细小的血珠冒了出来。

像是金属制的针头一样，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就这么无比顺利地刺破了他的肌肤。

（…开…开玩笑的吧…）

邵杨无力地挣扎着，但那怪物…那东西就这么顺滑无比地，在他的眼前，一股脑地钻进了他的胸膛！

邵杨顿觉一阵恶心，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心脏，随着一阵刺痛，那怪物…

（什么？真就打针啊…它…它把什么东西注射进去了…）

邵杨想要爬起来，喊出声，但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去温度和知觉，他突然想起了法布尔在昆虫记里写的，萤火虫在享用蜗牛之前，会先给蜗牛打“麻醉针”，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跟蜗牛一样。

邵杨知道，有一个怪物正在他的心脏中筑巢，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而他并不排斥，甚至是有点喜欢这种转变，渐渐地，他的意识一点点融化，下沉…

————

“邵杨？邵杨？”

听见了有些耳熟的声音，邵杨感到有人正拍着自己的肩膀。

（我记得自己的闹钟没这功能啊…）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出现了一张孩子气的圆脸。

（这是谁啊…哦…我记得是…查理…查理.皮克曼…但查理又是谁…对了我的室友…但我为什么会有室友…嗯…因为我来密大读了克系…）

邵杨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起床气，连思维都变得跟一团浆糊似的。

“早上好，查理。”他有气无力地说。

“早上好，邵杨，不过现在并不是早上。”查理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的时间更接近中午，我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我们昨天喝酒了吗？”

“没有，我喝不来酒的。”邵杨打了个哈欠，明显还没清醒。

“无论怎样，我们要快点了。”查理有点紧张地说：“今天是新生见面会。”

“新生见面会？”邵杨清醒了一点。

“嗯，在哈尔西广场，现在过去应该不会迟。”查理说，“当然，如果你想洗漱，可要抓紧一点了。”

“哦哦，好的。”邵杨连忙爬起来，他发现自己好像是趴着一本书上睡着了，（《怪物之锤》？我昨天在看这个吗…想不起来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他愉快地把疑问抛到一边，开始找起牙刷来。

刷牙的时候，邵杨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点迷茫，他觉得自己看起来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也说不上来忘了什么。最后，邵杨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旧印，冰凉的触感让他安心下来。

“邵杨，你好了吗？”查理在门外喊道，他已经换好衣服了。

“来了。”

邵杨快速漱完口，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就是密大克系的学生了啊…）

他迅速把疑惑和犹豫抛到了脑后，坚定地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