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陵眼里闪过错愕,之后便是一脸厌弃,连忙撑住身体就要爬起来。
山灵却不给他挣扎的机会,就势翻了个身,紧紧箍住他的手臂,将头枕在他怀里,嘴里迷糊地念叨道:“好冷啊,我好冷。”
浑身是伤,被压着又使不上力,南宫陵气急败坏地低吼道:“沈蓝安!你给我放手!”
山灵却仍然闭着眼睛,不断往他怀里钻去:“好冷,好冷。”
“沈蓝安!”
滚烫的气息灼得南宫陵浑身一僵,他忍不住放声大吼。
终于抽出一只手,正想去捏山灵刚刚被处理好的伤口时,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慌乱地从外面推开。
南宫陵狠厉的表情一收,手也停滞在山灵的肩胛骨处。
“公子,老大怎么了?”李二才进门就急切地询问南宫陵。
山匪的房间没有纷繁复杂的家具和屏风,一眼就能看清房间的全景,当看到床上两人亲密相拥的身影时,李二焦急的表情一僵,耳根瞬间红透。
他连忙垂下头,羞赧地说:“不好意思啊,我隐约听到公子的喊叫声,以为老大出了什么意外,才没敲门就闯进来,真是抱歉,我马上出去。”
南宫陵停在山灵肩膀处的手更加僵硬了,担心他刚才和瞿先生解释的两人关系被戳穿,他不得不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李二,别走!她说冷,迷糊中大概是把我当成被子了,我们二人还未成亲,共处一室难免落人口舌,正巧你进来,甚好,我腿脚不便,麻烦你过来扶我起来,再差人送条被子来。”
李二闻言一顿:“冷?是发烧了吗?瞿先生刚刚也交代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公子你稍等一下,我先叫人送被子来,再来扶你。”
说完,李二快速往门外走去。
山灵本就因为情蛊发作的原因浑身滚烫,此时余热未消,南宫陵根本不确定山灵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烧。
敞开的门外一片寂静,除了廊下微弱的烛光,触目所及便是门框所能承载的夜幕,即便是夏季,夜风的吹拂也带来阵阵凉意。
脑海里不期然闪过夜幕之下的破庙里,山灵全心全意照顾他的画面,南宫陵低头瞥向躺在他怀里面色发白,双眸紧闭的山灵,虽然很想否认,但从山灵逃出宫外,又去而复返的这段时间,南宫陵确实感受到了山灵对他的在意和关心。
或许当初他从瀑布跌落,死而复生,受伤发热又神志不清时,也是这般缠着她不放吧。
如果情蛊无药可解的话,留她到南国也未尝不可,更何况,这一趟出行还有意外惊喜。
南宫陵眼神变幻莫测,停在山灵伤口上的手终是没有按压下去,他闭上眼,似妥协般接受了山灵躺在他怀里的事实。
感受着南宫陵从排斥抗拒,到起伏不定,最终又渐渐平息的胸膛,山灵终于放下心来,任由身体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李二再进来时,他旁边跟着一个抱着被子的妇人,他则推着一个木制轮椅进来,走到床旁正要唤南宫陵时,却发现他已然拥着山灵沉沉睡去。
李二望向枕在南宫陵怀里睡得静谧安详的山灵,她仍然带着面巾,但从她外露的眉眼,也能窥得两三分耀眼的姿容。
回想山灵在赵刚面前保护自己的样子,李二心头一热,突然很想知道她面巾下的真容。
就要触到山灵的面巾时,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喷洒在他指尖轻微的呼吸仿佛开水似的,烫得李二恍然从魔召中醒来,他连忙缩回手,眼里闪过一抹羞愧和落寞。
对于他们的信任,他应该遵守才是,而不是趁人之危窥探别人的**。
李二转身对拿着被子的妇人摇了摇头,然后指指门外,妇人意会地点点头,随他一起慢慢退了出去,还将门轻轻关上。
大概强撑了几日,又大概七巧子的医术实在高明,身体的轻松让山灵一觉便睡了很久。
刚醒来时,就听见妇人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当家,你醒了?瞿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他说你今日很快就会醒来,没想到就真的醒了。”
山灵转眼就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质朴,笑容满面的妇人,她似乎为山灵的醒来十分欣喜。
山灵抬手揉了揉有些眩晕的脑袋:“你是?”
妇人恍然大悟般连忙说道:“啊!是李二让我过来照顾大当家你的,寨子里的人都叫我周大婶,如果大当家你不介意的话,就和他们一般唤我吧!”
“周大婶。”
“诶!”听见山灵礼貌地唤她,周大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连忙上前扶她:“大当家,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刚刚醒来,身子还弱,慢些起来。”
“三天?”山灵十分惊讶,难怪身体这么疲乏。
“是啊,大当家你睡了整整三日呢,不过,瞿先生说你之前受了伤还操劳过度,多睡几日也好,他每天都来为你施针治疗,配新的药膏让我帮你换药,你肩膀上的伤,我看着已经慢慢愈合,在过几日就可以拆线了,瞿先生不久前还交代我,说你就要醒来了,让我给你准备好药浴,泡一泡有助于你恢复元气,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吃点东西。”
周大婶将枕头放在山灵身后,确定她靠好之后,连忙起身到桌子旁,端来一碗药粥,娴熟地舀了一勺放到山灵嘴边。
“吃点吧大当家,你别说,这瞿先生的医术那是不能说的,他说你几时醒就真的醒了,你看这粥,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呢。”
看着她真诚殷切的表情,山灵礼貌地伸出手:“周大婶,我自己来吧!”
“大当家,你肩上有伤,就别和我客气了,李二让我照顾好你,我定然不负他所托,李二那孩子,你别看着年纪小,可有本事担当了,要不是他发现寨子里的矿山,又协助王武老大收容我们,我们早就在乱世中活不下去了,李二认定你为我们的大当家,你就是我们的大当家,照顾好你也是我理所应当的。”
原来她对自己的殷切熟络,全部源于对李二的信任和感激,不过,山灵很快抓住重点信息。
“寨子里的矿山是李二发现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李二当时说是寨子里的人发现的,如果真的是他发现的,那这个机灵的年轻人骨子里还藏着谦虚的良好品质呢。
“是啊,李二这孩子,也是命苦啊,听说他曾经也是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识得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只是生逢乱世,家人糟歹人洗劫杀害,幸得王武老大帮他报了仇,还救了他一命,这才留在山寨里,唉!”
难怪李二看上去很年轻,却有一般同龄人罕见的才智和见识,山灵了然点点头,这才抬头环视四周,问道:“李二呢?”
“大当家你睡着的这三天,李二不仅防备着你这边不被赵刚那群人来干扰,又忙着办王武大当家和那些兄弟的丧事,还要操心着寨里的事务,几乎都没合过眼,早就累坏了,今天王武老大他们刚下葬,他这才被大家劝去休息,这会儿怕是刚睡着不久。”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既然我醒了,寨子里事我会操心,对了,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呢?”
“你说陵公子吗?他去聚义堂处理寨子里的事务了。”
山灵本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陵公子?他去处理寨里的事务了?”
“是啊,你们才来的第二天就有军队来攻打寨子,说是要为他们死去的副将报仇。”
说到这里,周大婶一脸忿忿。
“他们出尔反尔,不仅拿石头诓骗我们,还杀了我们的王武大当家和其他兄弟,我们还想去找他们报仇呢,他们反倒先来打我们了,这些背信弃义的贼人,谁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妄想霸占我们的矿山,真希望他们被新朝的军队绞杀,这次幸好陵公子出谋划策,才将他们击退。”
想到什么,周大婶又接着说:“还有赵刚那群土匪狗子,平时不是挺嚣张的,现在敌人来了,他们却当起了缩头乌龟,还说你用暗器伤了赵刚,赵刚一日没有恢复,他们就一日不承认你的地位,更不会听李二和陵公子的吩咐,不过,幸好大当家你伤了赵刚,否则你昏睡的这几天,他指不定要闹出多少幺蛾子呢,或许我们连小命都不保了。”
从南宫陵竟然主动帮寨子处理事务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山灵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静静听完周大婶的吐槽,才问:“我昏睡的这些天,赵刚没让人请瞿先生去帮他治疗吗?”
“肯定请了,不过瞿先生说他治不了,只有等你醒来再看了,那群土匪平日里目无尊长,仗势欺人,常常对瞿先生大呼小叫,瞿先生大概也不想帮他们吧,活该!”
山灵听罢微微一笑:“看来瞿先生真是慧眼识人,德高望重啊。”
周大婶认同地点点头,又把粥凑到山灵面前:“看我!只顾着说话了,大当家,快趁热把粥喝了吧,等会儿给你准备的药浴也该凉了。”
视线落在眼前的勺子上,山灵没再推辞,微微张口将粥喝了下去,米饭的清甜伴随着淡淡的药香搅动着味蕾,不由让山灵食欲大增。
只是咽下粥时,她才后知后觉面巾已经被人摘下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