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灵从南宫陵身上下来,这才担忧地看向他的腿:“我看看伤口裂开了没有?”
南宫陵连忙起身护住自己的腿,生怕山灵又碰他,头扭到一边,闷声拒绝道:“不用!我知道,没有裂开。”
山灵看了他一眼,不再强求,慢慢走到火堆旁,隔着袖子拿下药罐,倒了一碗浓稠的汁药,稍稍放凉后才递给他。
“伤口我可以不看,但是药必须得喝,消炎止痛,活血化瘀。”
南宫陵闻着面前浓郁的药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山灵昨晚喂给他喝的画面,他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山灵以为南宫陵迟疑是担心药有毒,无奈笑了一下,收回手,豪迈地一口饮尽,才将空碗展示在他面前。
“看!没毒!我本着谦让的美德让你先喝,看来你放心不下,以后还是我喝了再给你吧。”
碗只有一个,山灵懒得再去河边折腾一趟,又倒了一碗出来,再次放凉递给他。
“趁热喝吧!有助于缓解疼痛,还可以加快恢复,我们还得赶路,这药对你没有害处。”
南宫陵其实并没有怀疑,因为他死了山灵也活不了,所以他相信山灵不可能会毒害他。
最终他还是伸手接过一口饮下。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山灵将碗和药罐放好,就坐到南宫陵对面的草堆上调息起来。
大概汤药还有镇定安神的作用,确定山灵不会再对他动手后,南宫陵只觉浑身沉重又疲乏,闭上眼,很快就昏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透过残缺不全的瓦片,可以看见满天的红霞。
已经傍晚了吗?
南宫陵有片刻的怔然,想到什么,他慌忙坐起来检查身体,发现衣袍安然无恙,才慢慢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暗自有些气恼,居然睡得这么熟,一睡就睡了一天。
破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他转头寻找山灵的身影,发现她就隔着火堆,宁静地躺在他对面的草堆里,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看上去十分祥和。
南宫陵静静端详着山灵,她双目紧闭,唇色有些发白,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深眠的样子看上去毫无防备,如同平常女子那般温柔动人,南宫陵一直知道她长得很美,美得……
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南宫陵蓦然一惊,眉头紧紧拧起,眼里闪过一抹懊恼之色,转而目光一凌,一抹森冷的寒意顿时在他眼里乍现。
南宫陵看向火堆旁用来支撑药罐的石头,手撑在草席上,悄然往火堆挪去。
就在他刚要抱起石头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南宫陵吓得手一缩,心脏咚咚直跳,如同做了亏心事一般,连忙坐直了身体。
“久等了,你们饿了吧?”
刘娟人未到,声先至,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背上背着一个大背篓。
背篓上用绳子紧紧栓着一套被褥,大概是上山,又走得急,她黝黑的皮肤上泛着红晕,浸着细细密密的汗水。
刘娟进来先看到南宫陵,说完话才注意到躺在一旁睡觉的山灵,脸上闪过一抹歉意,她连忙放小音量,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啊!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小娘子在休息,小相公,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南宫陵垂眸平息他眼中的杀意,在别人眼里的不苟言笑实则是他心虚的表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搭理刘娟。
破庙里安静了一瞬,就在刘娟以为自己打扰山灵睡觉惹得南宫陵生气而感到不知所措时,就听见山灵的声音传来。
“没关系,刘大姐,你来得正好,我已经醒了,也有些饿了。”
山灵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恹恹地从草堆里爬起来,似乎真的才被动静惊醒,眼里还带着大梦初醒的湿气和疲倦。
刘娟松了一口气,局促地看了南宫陵一眼,又连忙对山灵说:“小娘子,打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会动静小些,被褥和被子我带了一套过来,已经换了干净的被套,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山灵客气道:“还是刘大姐考虑周到,我们不会嫌弃的。”
刘娟将篮子放在山灵面前,蹲下身体将背篓放下来,拿出被褥,自觉放到南宫陵旁边的草席上。
“被褥只有一套,晚上就委屈你们夫妻挤一挤了,还好现在是夏天,也不是那么冷。”
山灵瞟了南宫陵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笑道:“谢谢刘大姐,我们会自己安排的,你上来一趟也不容易,天色已经变暗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晚饭我们慢慢吃,你明早再来收碗筷。”
刘娟看了一眼仍然低着头的南宫陵,拘谨道:“多谢小娘子关心,那我就先走了。”
刘娟走后,山灵看了看自己的脚踝,针灸果然有用,似乎消肿了不少,她提起篮子,慢慢走到南宫陵面前坐下,将篮子里的食物端出来,放在中间。
和早上差不多,只是多加了两个包子和一盘咸菜。
她端了一碗粥递给南宫陵:“吃吧!这对他们来说大概也是好的了。”
“我并没有嫌弃。”
南宫陵伸手接过,语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两人没再说话,默默吃起东西,室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静当中,只听得见他们轻微咀嚼食物的声音。
两人胃口并不怎么好,刘娟增加的两个包子他们没有动,吃了和上午一样的量,他们就停了下来。
山灵将剩余的包子放在一旁,只将吃过的碗筷放在篮子里,捡起地上两人的脏衣服抖了抖灰尘,担在手肘上。
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终究没有原本的衣服好穿,山灵打算拿去洗洗晾干再换回来。
南宫陵看出她的意图也没说话,仍然沉默地坐在原地。
山灵去拿药罐的时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坐到火堆这里来了?”
虽然他们就在火堆旁,但为了避免火星点燃草堆,山灵将南宫陵睡的草席与火坑隔了一定的安全距离,此时他就坐在草席中间靠边的位置,看上去极为怪异。
南宫陵冷声道:“你管我。”
山灵顿时仰天哈了一声,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拿着满手的东西就往河边走去,虽然还有些瘸拐,但比较昨日,已经让她轻松了不少。
再次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灵将洗净的衣服挂在庙前的树枝上风干。
屋顶破败不堪,月光毫无遮拦地投射进来,庙中的情景清晰可见。
南宫陵已经挪动了位置,坐到了草席的顶端,那套红色的被褥仍然摆在他旁边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如同木偶般靠在墙上楞楞出神。
山灵沉默着走进去,放下手中新采的草药,将剩余的包子收放到已经洗净碗筷的篮子里,把药罐放在火坑旁,又生起了火,火光闪烁间,庙里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煨上药之后,山灵自顾自在南宫陵对面的草堆上坐下,拆开脚踝上的布条,之前高肿的脚踝已经小了一半,山灵满意地将针放在火堆上烧热,再次施针治疗。
隔着火堆,南宫陵坐在山灵的斜后方,一直安静关注着山灵的动作,看到山灵的脚踝,南宫陵不但没有避开,反而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沈蓝安,我们明天可以离开吗?”
山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理他,最终低着头,没好气地开口道:“你当我是铜铁做的么?后天走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不过,如果你马上可以站起来走路的话,明天走也不是不行。”
南宫陵沉默了一瞬又说:“为何不让你的同伴来帮忙?你受了伤,不仅要照顾我,事事还要亲力亲为,不累吗?”
山灵冷哼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头都没抬一下。
“不要妄自揣测和试探了,我再强调一遍,救我的人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说了没有同伴,就没有。倒是你,从一个质子被封为太子,你母亲一族在朝中的实力不容小觑,即便你遭此变故,沦落至此,就没有暗中保护你的护卫吗?何不让他们现身带你走?”
“……”
庙里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中。
山灵讥讽地勾起唇角,没再继续追问。
因为她大致了解,齐相印去了南国,朝中的有关南宫陵母族的势力想必已经被南宫上寻和南宫睿控制住,所以南宫陵现在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否则,他也不会扮做乞丐躲在皇城脚下,更不会选择跟她走。
待针灸和换药之后,药也煨得差不多了,山灵先喝了一碗,才送到南宫陵面前,语气淡漠地询问道:“要不要喝?”
山灵想,如果他不喝就拉倒,热脸贴冷屁股,还真他奶奶的受气。
天知道她虽然看似正常,浑身却痛得如同车轮碾压一般。
毕竟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跌落下来,骨头没碎,也受到不小冲击,多少受了些内伤,今天放松下来,山灵早已疼痛难忍,却还要在南宫陵面前竭力强撑。
经历几世之后,尤其小毛的莫名消失,山灵才终于醒悟过来,她本身就是来渡劫赎罪的,为这个她冲动之下杀掉的上世男主而来。
好在南宫陵这次没有迟疑,接过便一口饮下。
见状,山灵的气也消了不少。
收好药罐和碗,看向顾信陵旁边叠放整齐的被褥,又看了看他,语气淡漠道:“你挪开些,我帮你把被褥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