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称之为冤家路窄 第137章 第137章 以身相许

“她居然还有同伙！”

山灵中箭坠落的瞬间，南宫陵恍了一下神，似乎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心里划过，他看了看手中的铁箭弩，这一刻他分明期盼了许久，当亲手实现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愉快。

他应该为大仇得报而感到欣喜的，但是，没有。

然而，亲眼看到沈蓝安即将面临死亡，却又突然被人救走的时候，深入骨髓的恨意刹那间又占据了南宫陵的失神，刚刚眼里蒙起的一团迷雾迅速消褪，瞬间又凝结上一层冷酷的冰霜。

不过这次他没有之前显得那么急促，而是望了望脚下不远处，还站在高台上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脸色变得铁青的南宫上寻。

南宫陵冷哼一声：“不过这次不用我费力，也有人想要将她置之死地了，哼！人总是要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把不以为意的东西放在眼里。”

南宫上寻似乎有所感应，目光凌冽地朝南宫陵看来，他眼中还带着山灵被同伙救走的愤怒和杀意。

只见他张了张嘴，一群侍卫便向南宫陵飞来。

南宫陵眯了眯眼，侧头对齐相印吩咐道：“你先离开，以不变应万变。”

“是！”

齐相应拱了拱手，看向夜幕中消失的身影，眼眸微闪，朝宫外的方向飞离而去。

山灵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依稀记得黑衣人将她带到了一处深山老林，她明白黑衣人的良苦用心，大概是怕她身上留下的血迹被追踪，所以把她带到了这里。

再次醒来，头顶上是古朴的青纱帐，风吹来，纱帐飘飞，空气中散发着绿植特有的清香。

眼前是一间朴实却又收拾得干净整洁的竹舍，耳边还能听到林间清脆的鸟鸣，以及风吹树叶沙沙的轻响，带着一种质朴的幽静，让人不自觉感到心安。

山灵眼里透着一丝茫然，她不确定自己是没死，还是又到了另一个世界。

怔忡间就听见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似乎怕打扰到她睡觉，脚步的主人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从脚步的轻重来判断，来人是个男的。

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并且迷茫地打量着四周，脚步的主人一滞，四目相接的瞬间，两人都有些怔然。

男人身穿一袭天青色的长衫，头发上部分束于发顶，用衣服同色的丝带绑住，下半部分披散在肩上，更衬得他温文尔雅，面如冠玉。

他手里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汤药，和山灵清亮的眼睛对上时，短暂的怔楞之后，他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无措，似乎有些难以面对山灵。

虽然当时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但真正见到他时，山灵还是露出了一抹惊诧：“齐司羽？”

齐司羽顿了顿，最终走到床旁，关切地问道：“公主，你醒了？除了伤口的疼痛，还有哪里不适？”

山灵却是直直地望着他：“齐司羽，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上次遇到那两个劫匪你还吓得逃跑，如今却能在众多大内侍卫的追捕下救我！你是故意的吗？当初为何不自救？还是你早就听到侍卫追踪我的动静，所以故意装弱？”

“……”

“为什么不回答，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齐司羽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上次我确实听到了大内侍卫追寻的脚步，所以没对那两个劫匪动手，但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更没想到你会出手相救。”

“原来如此！那真是巧了。”

听到想要的答案，山灵轻挑了下眉梢，想要坐起身来，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脸色发白，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带着几分虚弱的沙哑。

齐司羽连忙放下药碗扶住她：“公主慢些起。”

山灵看着他的动作，他特意用手隔着被子扶起她，可谓十分君子，但山灵知道，身上的伤一定是他包扎的，他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呢？

是喜欢的吧？

“不是说好的吗？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我叫沈蓝安，你为什么要冒险救我？我以为，你上次已经向我告别了，我还以为，我们不可能再见了，至少你不会不顾一切来救我。”

齐司羽沉静的眸光微微闪动，他没有直接回答山灵，而是避开她的目光，将桌上的药碗递给她。

“正好你醒了，把药喝了吧，看样子，你应该退烧了。”

见他刻意回避问题，山灵心里有了答案，便不再刨根问底。

看着黑乎乎又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她微微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咕噜咕噜，憋着气一饮而尽。

将碗递给齐司羽的时候，齐司羽脸上露出一丝愕然，随即温柔地笑了。

“沈蓝安，你真的变了很多。”

说着，他将藏在袖中的蜜饯拿出来，递给了山灵。

苦涩的表情骤然消失，山灵眼睛一亮，接过蜜饯就放在嘴里，笑着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而且这个世界本就是适者生存，我不改变，怎么活下去。你也变了很多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会轻功，什么时候学的？”

齐司羽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他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和煦的平静和淡然。

“齐家是将军世家，男儿必须会一些防身的武功，虽然我学艺不精，也对武功不太感兴趣，但基本的一些轻功，我还是会的，只是你……”

不曾了解而已。

这话在齐司羽舌尖缭绕了一遍，又被他咽了下去，故作轻松地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因为我从来不曾在他人面前展示。”

山灵发现此次见面之后，齐司羽身上再也找不到之前对她充满怨气的锋芒，虽然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但此时的他很温和。

这种温和不同于曾经做太医时对沈蓝安的礼貌疏离，而是更有一种别样的温润柔和。

山灵垂下眼眸，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问他：“齐司羽，这个世界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齐司羽一愣：“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山灵轻轻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虽然我是亡国公主，也面临着被新帝和太子追杀的境地，但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竭力助你得偿所愿。”

齐司羽脸上的温柔顿时僵住，想到什么，他又露出之前的刻意疏离，甚至是对沈蓝安心存怨气的那种尖锐。

“你是怕欠我人情？还是觉得我对你有什么心思，担心我趁人之危？所以想和我撇得一干二净？放心吧！我不会困住你的，我只是……”

他停顿了下，似乎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只是觉得你之前付的诊金太多了，赔给你而已，你好好休息吧，养好伤就走，我也护不住你一辈子，更不想齐家受到牵连。”

“你误会了。”

在他离开之前，山灵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司羽，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救了我两次，我只是想回报你，如果你有意愿的话，我愿意以身相许，但是，你了解我的身体情况，我被南宫陵以情蛊控制，如果不想死的话，此生就要忠于他，你是个好人，我配不上你，但是我很感激你，感激你不计前嫌，感激你奋不顾身地去救我，我只是，想回报你啊。”

山灵说得诚恳，齐司羽惊愕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被她紧紧篡住的衣袖，一种莫可名状的心绪在他心头蔓延。

然而此刻他又是极其清醒，清醒地知道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和现实处境。

他压制住内心纷乱复杂的情愫，意图用犀利的冷漠来掩饰他们之间不该存在的氛围。

“呵！以身相许？沈蓝安，你该不是以为我救你，是对你心存爱慕吧？”

齐司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勾勾地看向山灵。

仿佛要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似的，他冷笑道：“误会的是你吧？医者父母心，更何况我们是旧识，我救你，只是不忍心而已，我并不打算长留你在此，因为，我最想要的，还是齐家人的平安顺遂，这个愿望，你愿意竭力助我得偿所愿吗？”

见他故作冷硬又微微闪烁的目光，山灵并未生气，反而勾了勾唇，朝他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好，等我恢复两天，我就离开。”

正在这时，山灵耳朵一动，似不经意间往卧室门口瞥了一眼，连忙接着道：“而且我向你保证，如果以后避免不了和齐家人交手，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

曾经她不伤害齐家人是因为齐相印，此刻，她却是因为自己不去伤害齐家人，并且她竟然没有因自己的冷漠而恼羞成怒，反而笑得那么坦然，她真的变了很多很多。

齐司羽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压制下去的情愫在以他无法控制的速度蓦然膨胀。

他连忙看向山灵放开的衣袖，借此避开她的目光，不敢再直视下去，生怕下一秒就暴露了自己冷漠之后的狼狈。

“你对大哥……”

他试图转移话题来制止内心的慌乱，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视线再次落到她脸上。

“我听大哥提起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哥他……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放在心里，也不要和他计较，不过，你的武功倒是让人大吃一惊。”

“迫不得已吗？我对他……”

山灵拖长了语调，在心里一讽，对上齐司羽探究和疑惑的目光，她面上却是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沈蓝安的回忆。

“怎么说呢，所有人都认为我喜欢他，曾经的我也这样认为，因为在我最天真，最无助的时候，他赠与了我别人未曾给过的温暖，但是后来，他也和所有人一样抛弃了我，唾弃着我，嫌弃着我，厌恶着我，我为此感到伤心，难过，甚至是愤怒，但是。”

说到这里，山灵顿了顿，释然道：“亡国之后，我恍然觉得，我遇到的那些人，做过的那些事，好似都是虚幻的，尤其在南宫陵想要凌辱我的那晚，齐相印迫不得已地配合，说出那些羞辱我的话之后，我幡然醒悟，其实我根本没喜欢过他，我所喜欢和在意的，不过是小时候得到的一点温暖而已，因为我对于他那些不知是发自内心还是口不择言的言语，根本没有任何波澜，也没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齐司羽皱了皱眉，疑惑地问：“大哥说了什么？”

“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他只是说你武功深藏不漏，竟然在他出手之前就将他打晕了，这是他没料到的，而相遇的那天，你也和我提起过太子让他……”

齐司羽顿了顿说：“所以我才会这么说，毕竟大哥的人品，你是了解的，他肯定是口不择言，身不由己。”

眼角瞟到门口的身影，山灵忍不住嗤笑一声：“身不由己吗？也是，那些话你不听也罢，反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你放心，现在他之于我，其实也只是个熟悉名字的陌生人而已，我不会和他计较的，因为我不会再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