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就晕了,看起来还挺健康的啊?唉,晕的时候吓坏他弟了。”
“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啊?”
“屁!你还信鬼的那一说啊?!”
“那孩子还那么小,就跟他哥出来打工了啊?干这一行病特别多啊……”
系统惩罚大约一小时过后,NPC都恢复了神智,也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会像普通人一样讨论八卦,今天吧,不知道怎么的矿工昏倒的比较多,就比如那对新来的兄弟中的哥哥,还有一些老矿工。
天已经黑了,院坝里的灯亮了起来,天上飘着雪,远处是浓黑的夜幕,什么也看不清。其实在院坝的围栏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这里就像有一层特殊的结界,一个光影的自然过渡层,一个自然分割的两个世界。
古灿把付舷回带回宿舍之后,就一直担心的守在旁边,尽管他知道付舷回可能和邬杭晕倒是同一个原因,但也无法抑制的焦虑起来。
一直守到了晚上,付舷回都不曾有要醒过来的趋势,他表情很安稳,似乎就只是睡着了外加做着美梦。古灿无法,只能安静地守着他。和以前普通的夜晚一样,所有人都在延续着原来平常的生活,他们没有注意到,变化已然来临。
“你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段冉脸色愈发难看,站在施裴恩的床前,对施佟道。
“今天中午,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以为他一直在睡觉,可,可后来我怎么叫他他都不醒……怎么办?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施佟看着施裴恩安静的睡脸,脸色越来越差。
“你哥,是不是触犯什么规则了。”段冉想了想,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不可能的,我和我哥一直待在一起,如果触犯规则,为什么我没事……”施佟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声音忽然就高了几个度,可说着说着,自己也开始没底气了。
“应该是系统惩罚……你哥他,大概率不会死,你先好好守着他,我再去找找看有什么线索。”段冉对施佟说到。
“……真的不会有事吗?”施佟看着段冉有要离开的意思,沉默几秒,最后居然伸手拉住了段冉的胳膊。
段冉低头看向他,这小孩眼睛都红,平时那么讨厌他,现在居然还能伸手拉他。看来是真的害怕,也就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段冉无奈,最后抬手按了按施佟的头,又说到:“多记一下那些规则,或许会有用。”
施佟撇开头,没有反驳,只是说:“我知道。”
段冉收回手,随后就离开了。
因为施裴恩和施佟是和另外两个老矿工住,所以段冉也不会待太久,刚才就是趁着其他的人暂时离开才说了一会儿话。
段冉走在廊道上,廊道上很安静,两端的光线比中间暗,形成自然的过渡阴影。段冉看见这,就莫名想起那些恐怖电影,那个黑乎乎的尽头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个人头滚过来。好像之前,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一个副本。
段冉往那黑暗中走,轻微的脚步声回响在廊道,两边的紧紧关着的宿舍门也透不出来光,他忽然就记起,规则里那一天条:请不要害怕走廊里的声音(ps:那是施工人员在工作)。
别说施工人员,就连声音段冉都没发现。除了昨天那一次。段冉走进楼梯间,楼梯间并不宽,甚至连逃生指示牌都没有。
段冉顺着楼梯下到四楼,走到四楼的时候,廊道就有阳台了,段冉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观察到了,这里只有双数楼层才在廊道处修了阳台。
段冉走回404宿舍,之前邬杭醒了,他因为担心就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施裴恩。他走的时候,邬杭还在宿舍里。段冉走到门前低下头,看着门把手旁边的锁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只是刚一插上锁孔,门就打开了。
是邬杭。
“你……”段冉看着他,两个一齐沉默。
看着邬杭的表情,段冉就知道,邬杭不是听见声音来给他开门的。
“你要出去?”
“你回来了……”
段冉一顿,两人不约而同的住口,随后,段冉先一步问道:“这么晚了你出去?”
邬杭回答是,拉开了门,侧身想让段冉先进去。段冉沉默着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也没有动,盯着邬杭看了几眼,最后取下门上插着的钥匙,还是进了房间。
“我不会回来太晚,我没拿钥匙。”邬杭让段冉进去了之后,就退了出去,自己拉上门。
段冉和他刹那对视,停顿一秒,点点头:“好。”
他大约能猜到邬杭要去哪里,只是因为邬杭对他保留信任而感到无力,在这里,邬杭最信任的并不是他。如果邬杭认为这里是普通正常的世界,那他可能会对段冉产生更多的信任感;但邬杭可能察觉到不对了,如果那样的话,他对段冉的信任就不会那么快提升了。如果在副本结束之前,不能取得邬杭的绝对信任,就很难带他走。
现在的关系,似乎就像普通舍友一样。
段冉看着门关上,转身往床边过去,顺便把钥匙挂到了墙上。无意间撇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那钟的时针停在十上,秒针在转,分针停在二十的位置。
矿场没有严格的作息时间规定,这并不寻常,没有规定晚上不能出门,但却处处显示着晚上出门的会有危险,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吗?
段冉坐在床上,现在大概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他刚刚观察,发现仓库那边已经关灯了。段冉猛然回忆起下午那些黑影,又因为已经被寄生,便开始怀疑那些东西会不会今晚找过来。
大约是十一点多的时候,邬杭才回来。
听见敲门声,段冉起身去开门,外边很安静,房间里也只能听见段冉的脚步声和秒针的滴答声。段冉正想着吴杭怎么才回来,就听见敲门声又响起,段冉应声然后打开房门。
段冉愣在原地,外边不是邬杭,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那人穿着黄色工作服,不过那工作服的颜色已经黑到快要看不出黄色了。似乎是因为坡脚,那人站着的时候一边高一边低,肩膀都是斜的。头发乱蓬蓬的,邋邋遢遢的,手插在口袋里,还低着头,也不说话。
矿场里,有这样的员工?那身衣服也不一样……
“你敲错门了吧。”段冉直觉不妙,但也只是抿抿唇,然后说到。
“404……”那人没有抬头,嘴里小声嘀咕。
“什么?”段冉听不真切,下意识反问道。
可那人却激动起来,他抬起头来,伸出手激动的指着门牌,张开嘴说话却单手捂住下巴。
“404!”
段冉这才看清一点那人的容貌,这人的皮肤一块旧一块新,说话的嘴角延伸出一条黑色的线,直至耳边。张合的嘴角出裂开了缝,松动的下巴就像是被吊着的一样,囫囵不清的词从那张乌黑的唇里蹦出来,扬起头的弧度,弯起的嘴角,还有那双腐烂的似乎还滴着不明液体的手……
段冉猛然一惊,面色突变,立刻就关上房门!随着“砰”的一声,房门外传来令人惊惧的尖叫,段冉后退一步,看着那双被轧断的还在挣扎的手,顿时之间心下发慌。
他力图平静下来,边整理思绪边往身后退。可就在此时,背后突然有人说起话来。
“你怎么了,段冉?”
听见声音,段冉心脏漏了一拍,以最快速度转身,看向身后,段冉的眼神慌恐起来,因为邬杭就站在屋里,站在自己身后。邬杭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怎么回来了的?
“……邬杭?”
邬杭觉得奇怪,段冉怎么去开个门,就像见了鬼似的。邬杭奇怪两秒,看着段冉,最后问到:“你刚刚开门看见什么了?”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段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邬杭,明明邬杭还没有回来,还是说我在做梦,还是我被系统洗脑了?
“你刚才开门让我进来的啊,我才进来一会,就又有人敲门,然后你又去开的门啊。”邬杭看着段冉,也觉得奇怪了。
段冉梳理着思路,可心里仍然混乱。这个时候亲密的人和自己的眼见事实,到底哪一边更有可信度根本无法判断,这只会让人更加混乱。
邬杭也没说话了,房间里很安静,就算落根针都能听见,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
段冉顿时恍然大悟,忽然间抬头看墙上,墙上挂着一把钥匙,此外什么也没有。那个钟、墙上的挂钟呢?
段冉开始思考,那面墙上原来到底有没有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明明仔细观察过整个房间。但现在他却有些记不清了。
“你看起来有点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邬杭看着段冉,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处说。
“嗯。”段冉应声,没有拒绝。
段冉回到床边躺好,看着邬杭走到门口,随后,灯光熄灭,段冉闭上了眼睛。
从这以后,段冉都没在墙上看见过挂钟。
不管以后多久,每当段冉回忆起这一段经历的时候,依旧会觉得怪异,尽管他们已经离开了寄生虫这个副本。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段冉还没醒,邬杭已经起床收拾完准备去矿山了。
邬杭昨天晚上出门是去找付舷回来着,他本来并不知道付舷回晕了的消息,只是后来,邬杭想着付舷回已经和他吵架之后一天没见过了,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再加之,邬杭总觉得心里多了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像从梦里醒过来时,大脑里忽然一瞬清醒,意识到并且区分了虚幻和现实。
邬杭虽然依旧没想起来那些可能存在但遗忘了的记忆,但却对这个矿场产生了除了陌生意外的情绪,邬杭之前并不排斥甚至乐意呆在这里,但现在他却感觉到了他与这个世界的距离。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存在距离的,仿佛之前,他的灵魂都是与这里融合到了一起的,现在他感觉到了个体。
邬杭离开宿舍,院坝里弥散着白雾,不至于看不清路,但稍微远处的地方本来就是一片雪白,又和白雾混在一起,让人看不真切。
邬杭出来的时候没有跟上之前的队伍,所以最后和院坝里矿石运输的小队一起,去了矿山。由于新矿工都有毛病,他们这次去矿山拉运矿石的就只有十六个老矿工,邬杭就是跟着他们的卡车到的矿洞。但其实挖矿的员工本来会比矿车早一步出发,他们有三辆专门接送矿工的卡车,这些专门接送员也不是运输部分的员工,而是后勤部。
整个矿场的车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六辆,三辆军用卡车,三辆后勤接送的,还有二十辆运输矿石的。院坝里并不能全部停下,所以就停了十辆卡车在院坝外那条路的另一侧,刚好去矿山不会经过的那一侧。
邬杭半个小时多才到了矿山,比原来晚一点,邬杭和之前一样穿过满是水洼的狭小矿洞,顺着矿洞里的矿车轨道到达矿洞的最中心。
然后顺着中心的电梯下到最下面一层,邬杭每一次经过电梯最下层时,都会注意脚下的那个黑坑。矿洞里依旧有那个甲虫爬过的“咯哒”声,与其他地方相比,在这里,邬杭却不觉得那声音可怕。邬杭走到了矿洞两边内部山壁的矿丛前,开始了工作。
每装好一批矿,就需要用矿车运到电梯那里,然后再运到地面上去。邬杭将装满矿石的编筐提到矿车边,完成装运之后,自然会有负责的员工过来将矿石运上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工作着,直到中午下班时间,邬杭都跟以前一样顺顺利利地完成了所有工作,而后准备就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而奇怪的事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邬杭跟着其他员工离开,然后就在等电梯的时候,发现了异样。矿场里那股甲虫爬过的“咯吱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矿洞里任何声音都没有,就连一直以来都总是咯吱作响的电梯都没有一点声音。周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完全安静下来的,邬杭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邬杭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他们还在说笑,明明应该会很突兀的声音在空荡安静的矿洞里却毫无违和感。邬杭转头看向电梯,电梯上没有显示屏,他不知道电梯到哪儿了,因为矿洞正中心的电梯外层隔了一层木板。正当邬杭越来越觉得怪异的时候,突然一道响声在头顶电梯的顶端响起,电梯抵达最高层。
这一道声响打断了邬杭的顾虑,他没有在继续胡思乱想,除了刚刚那一瞬间闪过的疑虑,邬杭也没再没有其他危险预感。
他就这样等着,直到电梯下来,剩下的几人坐上电梯。走进电梯,周围一瞬间就涌现出那些细小的自然世界本就存在的那种声音。随后,在电梯的哐当声中抵达最上层,没有之前等待的时候久,也许是心理作用。
邬杭一行人从电梯里出来就顺着轨道出矿洞了,全然不知,身后的电梯又在哐当声中下落到底层去了。
邬杭几人坐着后勤部来接送的车,往院坝方向开去了。外边是晴天,没下雪但温度却不高,路边的积雪化了些,能看见沥青路的边缘。
雾气弥散,栏杆、院门以及不远处的卡车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空着的车位,以及回来的矿车。那些矿车刚停在院坝里,等着交接工作。这时候,这些回来的矿工还不知道会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见院坝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要上第二条运输线的矿工没有在院坝里等。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都快要中午了,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提前吃完饭了啊?”
“喊一声,要不?”
就是这时候,有卡车的声音响起,像是从不远处驶来,听声音开的很快。众人转身往后看过去,回来的不是后勤部接送矿洞工人的车。而是三辆第二运输线的卡车,那卡车挡风玻璃上结满了冰霜,根本看不清路。可那卡车开在路上,也没出事。说没问题吧,可卡车一直到了院坝门口都还没减速,最后还直径撞上来。见状,就有人大喊着快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