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登仙梯 第4章 背叛

夜色融融，不见繁星，一轮孤月就这样挂在天上缓慢移动。

谢大根坐在主位催促着：“好了没？”

“好了好了。”葛娘子心虚，不敢和云取单独相处，所以这顿饭由她独自完成，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菜齐了，耀祖别玩了，快坐下来吃饭。”

“真是辛苦春梅了。”谢兰轻声说。

葛娘子手艺不错，这次做菜又舍得放油，桌上摆着五六盘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谢大根先夹了一口，大家这才动筷子。

云取琢磨了一下午，也不知道他俩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既然对方没图穷匕见，她也不急，到时候见招拆招，于是也跟着夹菜吃饭。

谢大根铺垫半天，最后终于说正事：“姐啊，云丫头年纪也大了，不能这样在家待着了。”

谢兰心一紧，停下筷子，抬头看他。

“我不是要赶你们走。”他这个姐姐心思很是简单，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谢大根连忙解释，“我是想着，云丫头快及笄了，还是得有份嫁妆，咱家穷也凑不出什么好东西，只能让她出去找份活儿干，她自己挣一点嫁妆，我再帮着添点，凑一凑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也好让媒婆给她找个好人家。”

“根子…”谢兰泪眼婆娑看着他，两手紧紧握住他的胳膊，感动到无法言语。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不是不知道弟弟一家同她们的矛盾，但本就是她不占理，嫁了人还住在娘家，遇事当然应该退让几步。左右也是些小摩擦，吃亏是福，一家人何必因此撕破脸。

况且，他这个当舅的现在主动说要给外甥女添嫁妆。自己儿子的彩礼都没攒够呢，他却想着云取的婚事。

她就知道，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本性怎么会有问题！

“镇上就那么几户人家招工，女工本来招的就少，都被有关系的抢了，轮也轮不到咱家，所以我想着让云丫头去县里做事。”谢大根顿了顿，“虽说远了点，但好在工钱多。”

谢兰一脸为难，她倒不是不肯放云取走，而是这孩子从小就守在自己身边，没去过太远的地方。虽说去了县里，弟弟也能帮着照看，但他一个大男人总归是有些粗心，云取又是个能忍的性子，有问题也不愿意说。

“姐你要是不放心也跟着去呗，那主家刚得了个大胖小子，临近年关，好些帮工回去了，府上正缺人手，云取过去给人打扫屋子洗洗衣裳，你就在下人房住着补补衣裳，挣点外快，左右多一双筷子吃饭，主家财大气粗的，不会在意。”

“那感情好。”谢兰面上一喜，想到什么，又蹙着眉有些犹豫，“可我这病……人家怕是会嫌弃吧？”

“没事！我与管家相熟，让他找间小屋子，就你二人住，有我谢大根在，谁敢嚼舌根欺负你们！”

见自家弟弟拍胸脯打包票，谢兰这才放下心，点头就要答应。

“我不去。”云取语气平平。

“为啥？”眼瞅着事情就要办完了，当事人却不同意，谢大根有些急了，大声喊道，察觉到失态，尴尬地咳了声，冲妻子使了个眼色。

葛娘子连忙接过话茬：“你娘都没意见，你为啥不去？这眼瞅着就要及笄了，云丫头，你可不能这么任性啊，该为自己的婚事好好考虑了。

你长得不错，只要手上有嫁妆，甭管东西多少，有这份东西，媒婆也能帮你说个好亲事。”

见云取一言不发，葛娘子又把话摊开了，说得更直白：“你也别怪舅母说话难听，就你娘这身子，药不能断，但咱家就指着你舅挣钱，过几年耀祖也大了，参加科举需要钱，娶媳妇也要钱，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是我们没本事，没法养兰姐。

你拿着嫁妆到婆家，说话做事都有底气，婚后花钱给你娘买药，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可你连嫁妆也没有，问人家要了彩礼，成了亲还总往娘家寄钱，一门心思贴补娘家，哪个好人家敢娶你呢？

除非你嫁个也掏不出彩礼的穷小子，谁也不嫌弃谁，可你能受得了和他吃一辈子苦吗！

舅母知道你不愿意给大户人家当丫鬟，怕受气，可这委屈是一时的，咱又不是签了死契，赚够钱就离开，等过了及笄嫁个好人家，往后的日子快活着呢。”

谢兰眼角有些红，也跟着劝云取。

后者微微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没说话，大家也都在等着答案，屋里只剩下谢耀祖嗦骨头的声音。

就在葛娘子快等烦了时，云瑶开了口：“离及笄还有时间呢，不急，过完年再说吧。”

“这怎么行，我都付了驴车钱了！”葛娘子猛地起身，全桌人都在看她，迟钝如谢兰，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谢大根闭上眼深呼吸，心里翻来覆去念叨正儿八经拜过堂娶的媳妇，不能打死，不能打死。

“我是觉得这活儿这么好，万一被人抢走怎么办，所以和老李头定下尽快送你们去县里。”葛娘子讪笑着坐下来，“既然云丫头不愿意，那我回头就找他退钱，大家快吃啊，愣着干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大根也借着菜转移话题，同谢兰扯几句城里菜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虽说事情已经解决，但云取这觉却睡得不踏实，早早醒来天还黑着，月亮被大片乌云盖着，只在窗边撒了些月光，她借着这点儿光亮下了床，准备去趟茅房。

茅房自然不可能盖在屋子旁边，要走上一段路，云取裹了裹衣服，仅存的困意也被冷风吹没了。

雪化了反倒不好走，她慢吞吞挪着脚步，生怕一不注意脚底打滑载个跟头，走了没几步，发现影子有些不对劲，像是有谁跟在后面。

她刚转过头，就眼前一黑被打晕了。

“你下那么大力气干嘛？”躲在墙根的葛娘子急匆匆跑来，没留神地面，眼瞅着脚底打滑要往后栽，手臂在半空中扑腾半天，最后还是摔了一屁股墩。

“小声点！”谢大根气不打一处来，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闹这么大动静，铁定要把谢兰吵醒了。

“云取，你怎么了？”

谢兰果然醒了，想着谢大根一家睡觉死不会被吵醒，所以也没下床就这么隔着屋子喊了声，却没想过人家夫妻俩压根没睡。

就这么沉默着也不是个事儿，谢兰听不到回应肯定要找过来，谢大根努了努嘴使了个眼色，怕葛娘子看不清又打了手势。

“姐，云丫头还搁茅房呢，可能这菜油放多了，胃受不了，我也觉得有点闹肚子，刚才出来不小心弄掉东西吵着你了，快睡吧。”

谢兰得到答复又躺了下来。

“当家的，咋办啊？”葛娘子连滚打爬过来，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放在云取鼻孔前，发现还有气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她流了好多血！”

“快，快找布条。”谢大根结结巴巴催促着，自己也吓得腿直哆嗦。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要是用力过度就把她打死了。

葛娘子脑子一团乱麻，嘴里重复着丈夫的吩咐，直愣愣站起来，眼神涣散着，满处寻找用来止血的干净布条。

“姐，你可把我害惨了，你害父亲被村里人耻笑，害我险些背上人命。”谢大根跪在地上抱着云取，望着谢兰的屋子一脸苦涩，胸口抽痛，“为什么当初死的是二姐，而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