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四人凑一块儿,根据现有的药材和两只小黄皮子的伤势,商量治疗方案与用药。
他们的坦荡,一定程度取得了黄鼠狼精的信任,降低它的警惕,为后续治疗免去不少阻力与麻烦。
再三调整方案、用药后,四人着手治疗。
师兄弟齐心协力,加上黄鼠狼精的信任,治疗过程非常顺利,很快到了收尾阶段。
给小黄皮子们处理好伤口,敷上药泥,最后用兼具韧性和透气性的植物叶子包裹好,江自挂擦了把汗,整个人轻松下来。
自弃再三确认,确定未有疏漏,才向等候多时的黄鼠狼精交差。
修为到黄鼠狼精这程度,即使不通医理,也能分辨出江自挂他们治疗是否认真、有没有做手脚、成效如何。
目前所见,算是满意。
江自挂他们拿出了诚意,黄鼠狼精也不介意兑现一部分承诺。
它将两只治疗后的小黄皮子卷到身边,传音道:"我会控制诅咒,使其不再蔓延,已经被诅咒的人,亦不会继续恶化。"
虽不是立刻解除诅咒,但小黄皮子的伤也没完全治好,所为合理,师兄弟四人并无不满。
约好七日后于此再见,进行后续治疗,黄鼠狼精卷起两只昏迷中的小黄皮子,准备离开时,却闻一声“稍待”。
它转头,赤红兽眸看向出声的江自挂。
在黄鼠狼精视线扫来时,自弃本能的挡到江自挂身前,摆出保护姿态。
江自挂心中暖暖的,又有些无奈。
拍拍大师兄结实的背脊,侧上前一步,与自弃并排而立。
江自挂道:"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不知可否。"
黄鼠狼精与江自挂四目相对,并缓缓释出些许上位威压。
江自挂却似感觉不到,背脊挺直、两眼清明,毫不回避的迎上它的审视。
须臾,黄鼠狼精收敛威势,冷淡的声音直入四人脑海,"问。"
"此前你说临荒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了,可否告知,此话何解?"
兽眸微微闪烁,短暂的沉默过后,黄鼠狼精开口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既然想知道,就告诉你们好了。"
黄鼠狼精三言两语将事态道明,潇洒离去,留下脸色凝重的师兄弟四人。
伫立良久,江自挂舒出口气,随后拉拉自弃的僧袍,道:"大师兄,现在怎么办?是先去赵家村告知诅咒情况,安村人们的心,还是先回庙里,汇报西荒之变故?"
看看天色,自弃斩钉截铁的说:“回庙里。”
江自挂也是一般想法,有了黄鼠狼精的承诺,赵家村诅咒虽未解,但已在控制中,相对而言,不可控的西荒变故威胁更大。
兼之夜已深,村人当已入睡,找上门去,反而要人招待,太过叨扰。
有了决定,四人启程,披星戴月的往回赶。
等四人站在盘他庙的院门外,绷紧了一夜的弦才真正放松下来。
自送几步来到门前,边推门边道:“到家门口了,还杵着干嘛,都快点。等我弄口热乎的,吃些,早点睡下,明儿个还要给师父汇报情况。”
话音落时,院门也叫他推开了。
同一时间,黎明的第一缕光洒在天地间,于身前的地面上,映下一排高低不一的影,也在他们身上,笼了层蒙蒙光晕。
打开的院门后,核桃住持满眼慈爱,笑着说:“都回来了。”
江自挂怔了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听到了师兄们的声音,都在叫"师父"。
核桃的大手,在四个徒弟脑袋上一一揉过,"累了吧,为师做了早食,都来用些。"
江自挂捂着自己的光脑袋,肚子里嘀嘀咕咕的抱怨,仍有婴儿肥的脸上,却是暖融融的笑。
跟上师父、师兄们的脚步,一路来到灶房。
饭桌上,师兄弟四人的嘴很忙,既要忙着吃,又要忙着与核桃说一日来的种种遭遇,以及,自黄鼠狼精处得知的西荒变故。
临荒、临荒,临的可不就是西荒。
西荒内妖邪无数,论整体实力,临荒一地的人修势力,断无法与之相抗。
临荒城能在此地立足久远,并将众多妖邪挡在域外,有绝顶高手坐镇是一方面,更关键的原因则在西荒内部。
灵种世界的人修对妖邪的划分堪称粗暴,除人以外的超凡生物,皆属妖邪。
但对妖邪而言,妖是妖、邪是邪,根据种族、成因的不通,妖类与邪秽还能分出众多分支,它们或彼此合作、或相互敌对,随之形成诸多势力。
西荒内的诸多妖邪势力,为了地盘、为了资源,经年累月的相互攻伐,牵扯住大部分力量,也成就了两地的多年平衡。
得自黄鼠狼精的消息,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昭示这种平衡即将、甚至正在被打破的信号。
据黄鼠狼精称,约莫一个月前,西荒深处有异宝出世,引得各方妖邪蠢动。
西荒大妖、大邪无数,在江自挂他们看来厉害无比的黄鼠狼精,放在西荒,也就是个实力不上不下,需要拜山头的普通妖族。
以它的实力,连参与夺宝的资格都没有,故也说不清所谓异宝为何物、有何用,只知其珍贵异常。
黄鼠狼精得此结论,与西荒现状有关,它身上的伤、来临荒的原因,皆源于此。
简单点说,黄鼠狼精是来临荒避难的。
一个妖邪,来驱逐、诛杀妖邪的人类地界避难,这种犹如天方夜谭的事真实发生了,可见西荒之变的影响有多大。
异宝的出世,不但加剧了各势力的矛盾,还把各势力背后,鲜少亲自出面的大妖邪统统引了出来。
更有甚者,短短时间中,百年未有增减的绝世妖邪亦出现伤亡。
托庇黄鼠狼精的大妖,便陨落于一场绝世大妖邪的巅峰之战中。
因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来不及准备的黄鼠狼精,在其后的地盘吞并中被打成重伤,险些身死,不得不携幸存的后辈逃离西荒。
无独有偶,据黄鼠狼精所言,有其他妖邪遭了与它一般的难,也做了一般的选择。
换言之,近期潜入临荒地界的妖邪,怕是不少。
仅一窝杀心不重的黄鼠狼精,便把赵家村闹得鸡飞狗跳,出面解决此事的江自挂他们,还险些折了进去。
若有那等穷凶极恶又实力强大的妖邪越境而来……
江自挂不敢多想,想了也没什么用,就他这点实力,随便来几只有道行的小妖,都够喝一壶了。
不过……
瞅着不动声色的核桃,江自挂忍不住想,自家师父这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些?
该交代的交代清楚,吃饱喝足的江自挂四人,在核桃善意的驱赶下,各自回屋。
江自挂这一睡,便睡了一天,待到醒来,又是夕阳映天、明霞照晚的日落黄昏时。
打了个大大的哈气,江自挂揉揉脑袋,两只脚丫子往鞋里一伸,趿拉着出门洗漱。
收拾妥当,江自挂摸摸扁扁的肚皮,熟门熟路的摸进灶房。
灶房没人,桌上扣着只藤编罩子。
江自挂来到桌边,揭开罩子,果然看见几碟家常小菜,还有三只干净的空碗。
看这情况,当是师父怜他们劳累,不欲打扰他们休息,故而做好了饭食摆着,方便他们睡醒后填肚子。
瞧空碗的位置和数量,第一个来用饭食的应该是二师兄,他江自挂是第二个。
弯弯眉眼,江自挂把罩子放到一旁,拿起搁自己位置的空碗去灶台。
揭开木锅盖,饭香混着灵气,钻进鼻腔,江自挂用力吸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打好饭,江自挂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他拿起放在边上的公筷,按需往碗里扒拉菜,然后拿起自己的筷子,大口、大口扒饭。
昨天消耗不小,加上中午那顿没用,江自挂饿得不轻,平日一碗饭搞定的他,今天干了一碗半。
收拾好碗筷,江自挂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跑去禅室找人。
如他所料,核桃师父在禅室打坐,见了他,笑着招招手。
江自挂抱起自己的蒲团,屁颠屁颠跑到核桃边上,放好蒲团,盘腿坐下。
顶着脑袋上揉来揉去的大手,江自挂问:“师父,徒儿今儿个睡过了,不知地里如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但总归是自己的活计没干,该摆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核桃瞅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包容的说:“地里的事,有为师在,无需操心。”
江自挂比了个大拇哥,仗着今生年纪小,甜滋滋的说“师父厉害”。
摆过态度,江自挂问起更关心的事,其一为赵家村诅咒,其二为西荒变故。
核桃也不瞒着,一一做答。
赵家村那边,村长今日又寻了来,核桃告知了目前进展,以及诅咒解决的大约时间,以安其心。
具体细节,自是不会与村人说,村人也不在意,于村长他们而言,不管过程如何,用的总归是仙人法子,说了他们也听不懂,徒增烦恼。
西荒变故一事,核桃没有直接上报,但也没做隐瞒。
他绕了些弯子,将消息传出去,预计三两日能传入临荒城,能否引起足够重视,却不是他们小门小派能过问的。
得了回答的江自挂,又被核桃摁着考教了一番功课,顺利过关后,立刻脚底抹油,离了蝉室。
出蝉室时,正好遇上联袂而来的自弃、自落。
深知自家师父、师兄爱好,江自挂唤过人,说了句“师父在蝉室”,便跟条泥鳅似的,滑溜的闪人。
此时,最后的余晖亦叫黑暗吞没,天彻底夜了。
江自挂假模假样的回房,做了些布置,妥当后,推开窗户,贼头贼脑瞅了一圈,便如林间野猴,利落的翻窗而出。
与此同时,蝉室中的核桃扭头,往江自挂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