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 第8章 山巅坐像

“恭候。”蓝忘生笑着点头，其实他的真身已经在目的地了。

此刻无量山无量崖无量殿内，蓝忘生坐在蒲团上看着眼前摆满的七十二盏长明灯脸色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他轻声说：“先生，弟子也即将踏上您之前走过的那一步了。

您赐给我的‘忘生’二字，这次或许能够找到答案，一别十年，不知先生此时可还安好。”

其中一盏长明灯晃了晃，蓝忘生顿觉心安笑道：“先生安好便好。”

他说完之后目光落到了最下面一排的两盏灯上挺直了腰板，脸色肃然而敬重，他庄重的拜了三拜这才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无量山巅，蓝忘生朝着一个青衣少年走了过去。

“世间以杀伐证道之人不少，能成尊者也有七人，可修罗却只有一个，这是为何？”少年负手而立轻声问。

蓝忘生冲那少年背影作揖回道：“不杀乃杀，是杀是不杀，刀在我手生杀由我，人要杀我那我杀人，天要杀我那我杀天。”

“他告诉你的？”少年回头对着蓝忘生一笑，后者点头道：“这天地间能说也敢说出这番话的，也只有那位收钱居士了。”

“修罗影，他的金身法相倒是霸道，灭杀了叶真不说，顺带着因果连方寸山都被劈了，这下缙云洲是要热闹起来了，那些个老不死的看到灵根被毁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剐了。”

少年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蓝忘生摇头笑道：“我看他们没有那个本事。”

“哦？”少年诧异，他左手掐诀嘴里低声念叨，好一会之后才擦去了满头汗水艰难的说：“武人十六境，巅峰！随时可羽化飞升成为真仙，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跟我斗上一斗？”

大道圆满者可飞升位列真仙之列，天地间再无去不得之处，阴阳生死不再是枷锁束缚，天不亡，则真仙不灭，可即便如此，头上依旧是有一片天。

“或许呢，他的想法，我捉摸不透。”蓝忘生笑。

“你那心眼窥天的手段也算不出？”少年惊讶，蓝忘生摇头，“我这手段是你教给我的，你都算不出，我怎能算得出。”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先生。”

“错了，我的先生只有无量殿中的那盏魂的，你只是天而已。”

蓝忘生的话让少年清澈如水的眼中泛起的一丝波澜迅速归于平静，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这次大祭由我来。”蓝忘生坚定的说，少年良久不语。

山巅清风过岗，这一缕风吹动了青衣少年的衣摆吹乱了他的发丝。

蓝忘生就在他身后盘腿而坐，每一缕风掠过蓝忘生的身上都化作一缕金色，渐渐地飘至了天上，直至云层深处，直至虚空之中。

当最后一寸皮肤变成了石头，青衣少年才转身看着岿然不动的坐像叹了口气，“随你吧。”

说罢，人裹进风中再也不见了身影，只留下那一尊坐像镇在无量山巅。

蓝忘生在变成石像的最后一刻想什么没人知道，不过从他噙着笑意怡然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相当美好的事物吧。

若是莫从谦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想起来自己在长宁村梦到的河底坐像到底是什么。

只是他现在依旧在元宝的肩头昏迷，而原本扛着他行走的元宝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某个方向一声长叹，“都说你从不食言，但是偏偏这次在我身上食言了，想让我再替你白出一次力卖一次命？蓝忘生，你不厚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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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鸣山上，大先生手中的白子突然从手中滑落，他面色阴沉冲着竹林里打坐的王莽怒吼一声，“莽夫！该动身了！”

王莽身躯一震睁开了赤红的双眼双膝跪地冲着无量山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蓝先生，一路好走。”

遥远的无量殿中一声长叹回荡，第七十三盏长明灯亮。

三天之后，少年苏醒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像是被针扎过一般，一动就钻心的疼。

睁眼扫了一圈，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厢房之中，嘴巴张了张想要喊这时候门开了。

“还不错，醒得比我预想的早一天。”

一个郎中端着药走了进来，他走到了床边探出双指搭在了少年的手腕处，片刻之后说道：“至少半年之内死不了。”

只有半年可活了吗？

少年心头发紧，他张嘴道谢，那郎中笑着摇头：“不用谢我，我也没救你，喝了这碗药你就可以下床了。”

少年点了点头，郎中将药喂进他嘴里之后身上的伤痛立刻烟消云散，他对此感到惊奇。

“你朋友在院子里等你，去吧。”郎中说完之后就出去了。

莫从谦穿好了衣服出门立刻就看到院落六角亭内元宝正看着头顶的天空喝酒。

“如何？现在还觉得不与人为恶就不用带凶器吗？”元宝微微一笑，少年没有搭话走到了他旁边也抬头看着天空。

“第一次看到用云下酒的。”莫从谦轻声说，元宝哈哈大笑，“有意思，你这句话有意思特别对我的胃口！”

“有这么好笑吗？”莫从谦皱眉。

元宝笑了几声平静了下来，他说：“本来打算直接把你送到无量山的，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得先走一步，从这儿到无量山只有三天的路程，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恩，这段时间谢谢了。”莫从谦点头道谢，元宝问：“你怎么不问问让你还有半个月寿命的贼人是谁？”

“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个杀人掠宝的可怜人而已。”

莫从谦这句话让元宝一愣，很显然他十分意外这句话能从少年嘴里说出来。

如果蓝忘生这样的大贤尊者说出来他觉得是应该，如果是他自己这样的绝世高手说出来也应该，毕竟境界不同，可莫从谦只是一个刚出村没见过世面的少年。

这一句话就让元宝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少年有得大道之心和意。

原本他是打算勾起莫从谦心中的杀意，把他那份‘妇人之仁’彻底摧毁，让少年明白别人敬你一尺你就要敬别人一丈，有仇必报才是君子所为。

不过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少年的道跟自己虽然有些相似但是却又完全不同。

不杀乃杀，是杀是不杀，刀在我手生杀由我，人要杀我那我杀人，天要杀我那我杀天。

这是元宝的杀伐之道，而少年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跟前两句有些沾边，不过后面的就不一样了，他感觉少年好像只会杀自己认为值得一杀的人。

这种模糊的感觉让元宝觉得非常奇妙，他好像有些懂了为什么蓝忘生付出如此代价也要让少年从长宁村里走出来。

只可惜，少年的先生日后再也不能给他指点了。

那位惊艳了整个天地，那个最后一次出手逼得天地所有修士甚至是万物都必须做出抉择的狠人已经化作石像永远的留在了无量山巅。

“元宝，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对于少年第一次开口发问，元宝有些惊讶，他笑着点头：“没问题，你问。”

莫从谦抬头想了一会，他的思绪回到了长宁村开口问道：“修士是什么？”

“哎呀，问什么不好偏偏挑了这个问题。”

元宝对于嘴上说的东西最不擅长，他想了好久才开口道：“这个问题我个人是回答不了你，不过之前听过某个人的回答。

何为修士？凡有修之士皆为修士，修心、修身、修智、修武、修悟，大道三千皆可修，不知道你听明白没有？”

少年若有所思，他看着元宝腰间佩刀问：“那你修的是刀，所以你是刀修？”

“哈哈哈！”元宝哈哈大笑，他摆手摇头，“不要这么死心眼，刀是用来杀人的，所以我修的是杀伐之道。”

“厉害厉害。”少年点头，而后又问：“那你一定会用剑了？能不能教我几招？”

他想起了那本小人书，上面那位少年执剑的英姿深深的感染了他。

元宝一听这个问题当即就怔住了，他的面色慢慢凝重了起来，少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

“这世间无剑，如果你真想要，那只能自己去悟了，我帮不了你。”

莫从谦对他的这个说法感到困惑，如果世界上没有剑，那为什么自己看到小人书上的少年一眼就能认出他手中拿着的是剑？而且看元宝的样子，他也知道剑是什么？

“时间耽搁太久了，我要走了，有缘再见。”元宝说罢，狂笑一声化作了天边的一道流星。

“世间无剑？”少年低声嘀咕了一句走回了房间收拾自己的行囊准备出发前往无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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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林派的山门因为元宝和叶真那一场斗法已经变成了废墟，此时一位墨衣少女与白袍青年正在站山脚。

少女是李兰儿，白袍青年就是当日把她带走的是那位叔伯。

他叫林寒，是无暇阁的阁主，以一手天机算盘算计天下事而闻名，也有人称他为算无遗。

“打伤莫从谦的人并没有回到金林派，不过已经有人替他出头斩破整个金林派山门了，没有百年时间这个金林派根本不可能恢复元气，所以这口气你也该出了吧？”

林寒叹了口气，直到来了这个地方他才从天地间残留的那丝气感知到了元宝那最后一刀如何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