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外两里。
延武军韩功明部的大营之中火光熠熠。
密密麻麻的火炬一个接着一个将方圆二十来里的那一片广袤区域给围在了中央。
而这区域之中大大小小上百个军帐也是灯火通明,就像是一场流星雨从万里之遥砸在了地上,熊熊燃烧着。
坐镇中央的那巨大的中军帐更是赤红如日,宛若半轮坠地的太阳。
光是远远的从这火光去判断,就能看出这里是如何的兵强马壮了。
中军帐内,统帅韩功明坐在下方的位置,而上方则是王一川这位他的先将。
两人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这只是明面上表露出来的。
延武皇帝的命令,是让韩功明唯王一川马首是瞻,即便不知道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王一川到底是何许人,但皇命难违。
不过还没等自己阳奉阴违,这王一川所展现出来的统帅力就将韩功明狠狠地蛰伏了。
在此人出现之前,他的部将与林陆生交手总会败下阵来,已付出了数万人马为代价夺到的城池也尽数被人夺了回去。
好端端夺来的城市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延武国不能接受。
所以当南明夺回最后一座城池的时候,延武皇帝连着三天下了三道旨意,十日之后将国境线重新往前推进二十里,若不然,他韩功明自行了断。
这圣旨让他这位统帅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有心攻城掠地,但是奈何林陆生用兵如神,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而今来了王一川,形势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功明兄,你说今夜那林陆生会不会趁着夜色率兵前来偷袭我大本营。”
褪去军甲的王一川身着青袍,端着一斛酒喝了一口,笑呵呵的说。
看着上方意气风发的王一川,韩功明正愣神,听到对方开口这么一说,于是便笑着回答:“那林陆生断然不敢。”
“为何?”
“这几日虽说叶城久攻不下,综合战况来看,叶城守城将士死伤将近六成,而反观我军伤亡不过三成,现在我营中尚有大军十万,而叶城最多还有三万,
那林陆生想来也对双方人数有个粗略的判断,若是要偷袭十万人的大营,那他得带多少人马前来?
几千人根本成不了事,而若是率大部前来,动辄一两万人的部队动静太大,尚未接近便被我军的暗哨发现了,到时候就是搂草打兔子。
且我对他的了解,他定然会将大部留在城中提防我等安插的细作里应外合,所以我以为林陆生不会冒这个险,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恩,功明兄说的在理。”
王一川微微点头,随后笑着说道:“叶城久攻不下,不知道功明兄有何妙计?”
韩功明心中捉摸不定这王一川在想什么。
叶城久攻不下这是事实,但韩功明并不认为王一川心中没有计划。
排兵布阵,用兵打仗上,韩功明认为这王一川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他心中有个让自己十分惊惧的念头,那便是这王一川,在战场上决不会落败。
即便是绝境,无论是天时地利或者是人和,总会有某个契机让他化险为夷,让他扭转乾坤。
胜利,仿佛就是此人的定数。
“叶城守城将士与我等兵力悬殊,东南西北四方与外界的通路均被我等阶段。
如果援军前来,那我们便可围点打援,而城内与我等悬殊的兵力,他们断然不敢贸然出城。
围而困之,最多十来日,粮草只要一断,守军缺粮城中必然哗变,到时候我等一举攻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韩功明说。
“如此确实是最佳的办法,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或许就能拿下叶城。”
王一川眯着眼呵呵一笑,而后开口道:“功明兄,刚我问你今夜林陆生是否会前来偷袭,你说断然不会,但我与你的想法却恰恰相反。
今夜林陆生一定会率兵前来偷袭,而且时间应该就在三更到五更之间。”
韩功明深吸了一口气,“何以见得?”
虽说见过王一川在战事上的料事如神,可直接断定林陆生会发动夜袭,还精确到了三更到五更之间,韩功明还是不太相信。
“理由嘛,先卖个关子,功明兄愿不愿意跟我赌一把?”
“就赌今夜林陆生会不会夜袭?”
“恩。”
韩功明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方才他分析之后,确实得出了林陆生不会冒险夜袭的结果。
“好,我赌,既然是赌,那就有赌注,这赌注为何物?”韩功明问。
“一壶老酒,我听张将军说,功明兄家中有一坛八十年的老酒,我可是嘴馋的很啊。”
听到王一川打起了那坛老酒的主意,韩功明脸皮抽了抽,随后一咬牙道:“好,那若是王兄输了又当如何?”
“若是我输了,我便将此物赠予功明兄。”
王一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韩功明定睛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玉玺怎么会在王兄手中!?”
延武国的传国玉玺,原本应该在皇宫之中,但此时却在王一川的手里!
难道对方造反了不成?!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韩功明就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侍奉了皇位三十多年,当今圣上的秉性他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
且不说那深入大海让修士都忌惮的城府,就算秦升这位十四境武人的亲王在,也没人敢去皇宫造次,更别说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情发生了。
所以这玉玺一定是皇帝陛下亲自交给王一川的,可这样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且对方竟然将此物拿出来与自己做赌注!
莫非是陛下想试探自己?
韩功明心乱如麻不知所措,王一川见此情形哈哈一笑,随后将玉玺放在了桌上,“功明兄不用惊慌,此玉玺非彼玉玺,延武国的玉玺自然在陛下的手中,而王某这枚玉玺,是南明国的。”
“南……南明国玉玺?!”
韩功明脑子里更加眩晕了,“南明玉玺怎么会在王兄的手中?”
“这玉玺早就落到陛下的手中了,不然南明国也不会抱着如此决心敢与我延武国开战,而陛下将这玉玺交给我,便是等待攻入南明都城的那天,此物便是新王加冕的信物。”
原来,陛下竟下了这么一盘棋。
但是既然都攻破了南明都城了,为何还有留下南明的皇权不将其国土收入版图,而是让其做自己的附属国?
君心难测,这些问题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韩功明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桌上的玉玺,随后说道:“若我输了,老酒双手奉上,若我赢了,王兄也不必将这玉玺给我。”
“欸,这不可,王某对什么皇位本就没有兴趣,何况既然是要赌那就得公平,既然功明兄接了这一赌局,此事就此说定了。”
王一川坚持。
韩功明现在感觉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他不擅长去想这些事情,于是便把心思收回了眼前的赌局上。
“王兄既然断定林陆生将会夜袭,那必然是有了万全之策吧?”
韩功明问。
“这是自然,功明兄请随我来。”
王一川笑着起身,随后拉着韩功明走出了中军帐。
来到账外之后,韩功明立刻就看到了不少军士扛着木桩在营地中来回穿梭。
这些木桩被搬运到了大本营千门的位置便被人竖了起来插入了地面。
“木桩阵?”
韩功明嘀咕,旁边的王一川点头道:“不错,我已命人将营地的四道门口都插上了木桩。”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前门之后,韩功明看着这一人多高的木桩密密麻麻左拐右拐的排列,将通道分隔开不由疑惑。
“将道路改成这七拐八拐的,确实是能让对方进来之后极大的减缓速度,可我们要出军不也会受到影响吗?”
韩功明不解。
王一川笑着解释:“我们为攻方,叶城守军为守方,而南明国的援军至少也要三日才能到,所以除了林陆生之外断然不会有大军前来围攻我部。
将本大营围成铁桶,等到林陆生一进来便形成关门打狗之势,等今日过后这木桩也会尽数拆除。”
韩功明最担心的便是南明援军奔袭而来,四道门都有这些木桩,他们的将士要想冲出重围简直是痴心妄想。
对他来说,这是一招险棋,若计不成,全名覆没也有可能。
“王兄,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若有一步不在你的算计,若有一事发生变故,这十万人马可就要与你我一道埋葬在这儿了。”
听了韩功明的话,王一川呵呵一笑,“公明兄放心,南明援军三日后才能到,今夜三更到五更时分,夜袭我营的必然只有林陆生的人马。”
韩功明实在是想不明白,王一川到底凭什么对自己的这个判断如此自信。
行军打仗要想胜利,天时地利人和虽说都是缺一不可,但这三点重要程度若是排个序,那还是天时最为重要。
而王一川便是占尽了天时,毕竟他是青天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