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阑,叶东隅把喝得醉醺醺的陈总安全送达,方才回到自己那六十平的小窝。
脱下大衣、西装,整齐地挂进衣柜,衬衫和内衣扔进洗衣篮中,叶东隅赤条条地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
滚烫的热水洒落,流过他健硕的胸膛,经过凹凸有致的腰线和臀线,沿着修长漂亮的小腿,于地面汇聚。
自从离开随便艺校的那一刻起,叶东隅就一直精神恍惚,脑子里被小熙的身影填满,以至于他感觉只在白梨花等了片刻,陈总就出来了。
时间仿佛被那个漂亮少年偷走。
——还有他的心。
迎着水流,叶东隅闭上双眼,不住回忆晚上与小熙的相处过程,回想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他的皮肤很白,头发乌黑,明亮的双眸犹如小鹿,可爱而令人怜惜。
他说话的声音绵软,身体也很柔软,搂在怀里仿若无骨,就像一汪水,湿漉漉地浸润一切。
他的唇很红,唇珠饱满,仿佛时刻在邀请你来采劼、品尝。
他很香甜,靠近他时可以闻到淡淡的玫瑰花香,又隐约带着柚子味,好想埋在他身上,认真嗅一嗅,到底是柚子还是玫瑰。
叶东隅想象小熙缩在自己怀中,就像吸食过猫薄荷的猫儿,慵懒而沉醉。
他亲吻少年柔软的唇、修长的脖颈,白皙的锁骨……太龌龊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意淫对方?
叶东隅勉强停止不纯洁的浮想联翩,低头看了眼,感觉有点晚了。
叶东隅:“…………”
十分钟后,叶东隅喘着粗气,用热水洗净罪证,吹干头发,换好睡衣,爬上床,把自己裹进厚厚的鸭绒被中。
闭上眼,叶东隅睡意全无,明明午夜过半却精神抖擞,回忆的碎片在脑子里浮浮沉沉,思绪也随之飘到遥远的过去。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
记不住了,没有确切时间,似乎很小就隐约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但他不敢朝任何人说。
在那个年代,同性恋等于精神病,甚至被称为变态,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喜欢男生时很害怕,只道自己得病了,却不知该如何医治。
初中时期,他曾努力逼迫自己对女孩子感兴趣,却未果。
无论多漂亮的女生同他讲话,他都毫无波澜,但只要长相清秀的男孩子靠近他,他便觉得对方香喷喷,继而面红耳赤,心怦怦乱跳。
高中住宿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叶东隅彻底绝望了,只觉自己的“康复”之日遥遥无期,但距离正常人的生活却越来越远。
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
在他小学四年级时,父母因车祸双亡,爷爷奶奶便把他接到乡下,初中也是在乡下读的。
后来他考上县城的住宿制高中,离开爷爷奶奶的庇护,从此过上一个人的生活。
因为县高中教学质量一般,叶东隅只考上本市的钢大,毕业后便在本地工作,住在父母留给他的央产房里。
一套只有一室一厅、六十平的老房子。
陈总的公司是他毕业后第一家工作单位,没想到一干就是数年,虽然他学历一般,却有土著优势,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这一点为他的事业做出很大贡献。
俗话说颜值既正义,即便很多人不想承认,但事实上,这个社会总是会优待那些高颜值的幸运儿。
他们更容易搞好人际关系,也更容易获得别人的帮助和同情。
叶东隅在公司里干得顺风顺水,再加上他本身就很勤快,做事一丝不苟,性格憨厚老实,很快得到老总赏识,犹如屁股上插火箭,没几年就升到董事长助理职位。
董事长助理虽然免不了做杂事,但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当于过去皇上的总管太监,位虽不高,权却很重,只要他“无意”在老板耳畔吹个风,说不得公司里就有人要倒大霉。
幸好叶东隅是个厚道人,不懂玩权术,也不想搞宫斗,只老老实实伺候老板,竭力完成对方交代的每一件事,任劳任怨。
陈总很喜欢叶东隅,当今社会,像这样踏实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实在难得。
其实陈总能感觉到叶东隅的性取向,却从未拆穿,也不曾对他有所表示。
一来兔子不吃窝边草,陈总一直恪守这个原则,绝对不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搞办公室恋情。
二来叶东隅一看就是个1,两人撞型号了,虽然严格来讲,陈总算介于1和0.5之间,不过那都是年轻时才会尝试的事,现在他可不想被人爆菊。
所以陈总干脆装不知道,也从不跟叶东隅主动讨论男男话题,故而叶东隅对此一无所知。
于是乎,从未谈过恋爱、更不可能混圈,尚且还是处男的叶东隅同志,就这样傻乎乎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的取向只有天知、地知,以及他自己知。
成年之后,叶东隅胆子大了,心思也多起来。
为了给自己“治病”,他鬼鬼祟祟上网查了很多同性恋资料,还偷偷跑去书店翻阅相关学术著作,这才发现,从2001年后,同性恋便从精神病学中被剔除。
现在,同性恋已经归入心理学范畴,不再是一种精神疾病。
他终于不是变态了,叶东隅松了口气。
然而他对未来还是一片迷茫。
虽然不用治病,但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能光明正大谈恋爱。
可是他好想有个家,有个彼此深爱对方的恋人,但他应该去哪里找呢?
遍地都是男人,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命定之人?
直到他发现陈总的秘密,霎时被震惊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圈子,聚集了与他相同的人,他们都喜欢男人,彼此会拥抱、接吻,甚至Do爱!
他仿佛一头稀有的野兽,一直孤独流浪,以为这世上只剩它一个存在,但是某一天,忽然看到同类,还是一大群?!
这种惊喜度,可想而知该有多么强烈。
但那激动也只维持片刻,很快便冷却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圈子的人都好乱啊,一夜情、劈腿、不停分手换伴侣,甚至还有NP!!
妈呀!叶东隅咋舌,心道太恐怖了,怎么可以这样?
就因为男男不受法律保护,亦不会怀孕,所以就能胡来吗?
说好的因为爱情呢?
叶东隅有些失望,继而回归到平静寂寞的生活状态,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总之不再急于找对象了。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自己的爱人一定要善良、温柔、洁身自好,热爱生活和工作,两人三观一致,携手打拼,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就是他对于爱情的祈盼。
然而,当真正的爱情到来之际,他才知道自己的设想有多无用、多可笑。
他去聚会接送陈总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见过数名漂亮的少年人,但他从未被攻陷,心里不住告诫自己,这些男孩子不适合你,他们都不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人。
可是当他第一眼看到朱小熙,听到对方软绵绵的声音,他就有些招架不住,疯狂心动,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当少年歪在他怀中、被他扶着去取车时,他已经开始浑身燥热,后来还羞耻得有了反应,而当对方亲吻他的脸,又顽劣跑路后,他便无可救药地沦陷了。
就像夏日里突然爆发的山洪,寒冬中漫天飞舞的大风雪,他的爱情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降临,瞬间冲垮他所有的意志,覆盖住他全部的计划,令他顷刻间丢盔卸甲,迅速沉沦。
什么三观一致,洁身自好,好好过日子,通通被他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他好喜欢小熙,他好想让这个小可爱成为自己的男友。
叶东隅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及至窗帘外的光变得明亮,麻雀们开始叽叽喳喳,困意方才袭来,迷迷糊糊睡了。
早上,叶东隅被闹钟惊醒,一脸毛躁地坐起来,一看时间,整个人登时斯巴达。
迟到了!
他腾一下弹射下床,继而弹射进卫生间,忽地发现内裤里黏糊糊的。
叶东隅:“…………”
不会吧?
洗澡的时候不是已经那个过了?怎么又来?
他仔细回忆片刻,自己直到天快亮才睡,也没做什么春梦啊,这是咋回事?
没时间分析原因了,叶东隅急吼吼脱掉内裤,简单搓洗干净,晾起来,匆忙洗漱,穿戴整齐,下楼开车去上班。
到得公司,还是迟到了半个钟头,不过他是董事长助理,前台自然不敢得罪,叶东隅倒是老实,主动朝前台要登记本,在迟到一栏签上自己大名。
坐在办公室,叶东隅整理出今天陈总的各项安排,而后去到董事长房间,轻轻敲门。
“进来。”陈总在里面说。
叶东隅推门而入,毕恭毕敬道:“陈总,早上好。”
陈总正在喝茶看报,闻言嗯了声,示意他有事就说,叶东隅便将今日的事务和行程汇报一遍。
陈总听完,微微颔首,说:“放着吧。”
叶东隅把资料放在桌上,请示道:“没别的事,那我先出去了?”
“哦,等一下。”陈总忽道,“昨晚把小熙安全送到了吗?”
叶东隅一愣,神情倏然变得紧张,陈总抬眼看他,一脸不解。
“怎么?出什么状况了?”陈总问。
“没、没有。”叶东隅支吾道,“安全送达,看着他进的校门。”
“他路上有没有不适?”陈总问,“吃饭时他跟我说难受,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嘴唇也有点发白。”
听到最后这句,叶东隅脑子里浮现出小熙漂亮的脸,在空调的暖风下,柔软的唇红得滴血。
——没有发白啊?
陈总见叶东隅一脸神游,奇怪道:“东隅?”
叶东隅马上反应过来,昏头昏脑答道:“没有,不!有!不……”
陈总:“…………”
叶东隅懵了,最后道:“我、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不适,他没说。”
陈总对叶东隅的反应莫名其妙,想了想,自若道:“算了,回头我打电话自己问好了,你先出去吧。”
听到“打电话”三字,叶东隅心一抽,仿佛被什么抓了一把,有些痛,蔫巴巴道:“哦,好的陈总。”
言毕,他耷拉着耳朵,失落地离开了陈总的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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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05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