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宗的门口,分明站着人,却没有任何人出声,好似木头人一般。
童瑜拉着自家师尊的袖子,摸不准情况,真是怪事,还是第一次见师尊与隔壁圣乾长老见面后,不再说什么话的,此刻,她发挥自己小棉袄的功力,站了出来:“既然圣乾长老是来确认师尊安危的人您已经见到师尊很快就会恢复您还是快些走吧想必清音门还有要事……”
倒是不见卓御动,而是罗鹊枝开口:“慢着。”
童瑜愈发看不懂了。
她端着茶,往待客厅那边送去,桌子左边坐着她的亲亲师尊,对面则是师尊的死对头隔壁圣乾长老。
此情此景,童瑜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诡异。她飞速放好茶,到一边的小院去了。
桌边只剩两人,罗鹊枝心中天人交战,犹豫怎么开口。
我得了天道启示,有一本能助我无敌的乐谱,能拯救雪沧,需要你来弹?
开口很难,罗鹊枝的脑子已经试想了很多个版本,她刚想开口,却是对面的卓御先说了:“这段时间,堕魔渊那边的信都送到清音门了,掌门可要看看?”
或许是自己受伤,如今天剑宗精锐尽出,童瑜年纪还小,严格来说没个主事的,交给清音门也算正常。但这事实让罗鹊枝微妙不快。
打开信,罗鹊枝扫了眼,多数是宋年师弟寄过来的,以师叔的口气嘱咐童瑜,类似宗门杂务之类,盯紧江河不准他自杀,或是诸如尽早挖地道躲起来的馊主意——这东西根本躲不了魔种吧?
信至末尾,宋年语重心长地写道:若是拿不准什么决定,可去清音门找圣乾长老卓御,依卓御与掌门师姐的情分,他定会帮忙。
宋年写的什么玩意,情分?这两个字罗鹊枝分开都认识,但出现在这封信这条句子里就是刺眼。
信纸瞬间揉成一团,要不是宋年不在,罗鹊枝很想抓住他暴打一顿,问他是不是眼睛该治了。
可笑,她与卓御之间,可不存在什么情分。
情绪太明显,卓御放下茶杯道:“可有什么要事,掌门竟如此紧张?”
罗鹊枝摇头,不过,自己从天道唤醒,到现在事情发生得太多太乱,到现在,自己重伤前的记忆才渐渐复苏,那是很重要的信息——修士这边有叛徒。
魔种的攻击和修士的攻击她还是分得清的,导致自己失手的那一掌,来自背后。
“对了,当时是谁带我出来的?”
当时情况紧急,如果同队人都受伤严重,那还有力气行动之人自然最可疑。
建罗鹊枝如此,卓御一改往日的态度:“据说是九平派叶雄。”
九平派掌法超绝,让自己没能察觉便下手,极有可能是他。罗鹊枝很快做出判断:“快告知堕魔渊那边,叶雄是叛徒!我之所以会重伤,都是因为他!”
但卓御见罗鹊枝的话语后,没有行动,而是皱眉,双手托住了下颌。
又是这种罗鹊枝最讨厌的态度:“卓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些年确实不对付,事关雪沧,你怎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边接到的最新的消息,叶雄在九平派自杀,留下一封血书,说天剑宗掌门是叛徒。”
“什么?”
卓御忽略了她的疑问,继续道:“当初他受了胁迫,配合你伪装受伤突破重围,杀死了众多修士,良心不安,便选择了自杀,他还写道,自己所写句句属实,如果不信,便可去天剑宗查看,天剑宗掌门定会死而复生。”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边:“而我,是清音门派来确认情况的,天剑宗罗鹊枝,你可是叛徒?”
罗鹊枝分明是想让卓御来帮忙的,可没想到外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的判断果然没错,叶雄确实是叛徒,可没想到那家伙死前还不忘泼她的脏水,但是叶雄是如何得知她没死的消息?
现在,罗鹊枝遇上了难题——卓御会不会相信她?
罗鹊枝稳定心神,站起身,对上卓御看不出情绪的双眸:“那你可是来杀我的?”经过这么一番思考,她终于想清楚,为何卓御不在堕魔渊,而来到天剑宗,为了确保能杀死这个“叛徒”。
连合作都未谈成,竟要面对这样的情况,说实话,要让卓御相信自己,罗鹊枝不太敢保证。
卓御摇头,缓缓走到桌子外,转过身,看向院中:“此刻动手,对我不利。”
面对自己这个疑似叛徒之人,还敢后背对着,罗鹊枝佩服他的大胆:“不怕我突然袭击你?”
“若你想做,方才才是最佳机会。”卓御转过身来,再度走进罗鹊枝,“此刻我有两个选择,信你还是信已死的叶雄。若是选错,那是关乎整个雪沧的大事,我的压力可是大了不少啊。”
卓御的目光便那么扫过来,罗鹊枝并不畏惧,他们每次嘴上不对付,卓御虽是怪人,但不至于是个笨人:“虽然你先得了叶雄的消息,但并不完全相信他,到天剑宗后的这段时间都在观察我。”
“如何,可是观察够了,你相信我吗?”
罗鹊枝便将问题抛给卓御,心中却是有些紧张,若他不相信自己,那么从天道那里得来的乐谱也没什么用,毕竟卓御若要动手,必准备后手,确保万无一失。
“我相信你。”
脑中思绪万千,卓御却是直接回答,以致于罗鹊枝第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啊?”
卓御皱眉:“你在疑惑什么,能细说那日的细节么?”
见他如此坦荡,倒显得胡思乱想的自己很奇怪,罗鹊枝连连应声,发觉他的距离有些近了,便道:“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说!”
整理好思绪,罗鹊枝便将那日的疑点与受伤始末都说了,卓御难得一句话都未打断。
说到最后,不由得想起那日同伴的惨状,声线带了几分气愤:“你看,定是叶雄那厮叛变,只是我想不通,其他人都葬身堕魔渊,为何独独将我带出?”
卓御摇头:“这点有待调查,不过,疑点倒是解决不少。”
见他相信自己,罗鹊枝也不浪费时间,指不定魔种还要背后做点什么,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乐修的节操还是信得过,更何况是关乎雪沧的大事,再扭捏下去可不行。
从天道那得来的乐谱递到了卓御前:“我知晓我重伤这么快爬起来确实存在疑点,还请你看看这个。”卓御接过,眉头逐渐紧锁:“……竟是比圣天清心谱还要绝妙,你不似是会收集乐谱之人,此谱从何得来?”
罗鹊枝道:“别以为我没听到你话里有话……此谱来自天道,也是我还活着的原因。如果功力不够,弹奏此谱便会吐血不止。”
“天道?”卓御迅速抓到了重点,“想不到,天道还未放弃雪沧。”
“虽有些不可信,此谱带辅助之效,若有乐声在,我便不会倒下。如何,你可要弹弹?”
听完功效后,卓御竟是不再看向乐谱,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伤怎样了?”
“关注这个做什么?”罗鹊枝道,“……莫不是你不想在一旁辅助?这可是关乎雪沧的大事!”是了,定是卓御做圣乾长老做习惯了,这种在旁边辅助的事情不甘愿,真不懂他这种时候还纠结这个作甚!
卓御微妙失语一瞬,随即低声道:“有时我真想知晓你的脑袋究竟在想什么……”
“啊!”
一声惨叫划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罗鹊枝瞬间反应过来:“是小瑜的声音!”也不管什么,直接找去了地点,而落在后头的卓御看到遗留在桌上的乐谱,将乐谱收好,跟了上去。
他自言自语,似是在自嘲一般:“……为何总是不明白?”
*
待罗鹊枝赶到时,看到童瑜倒在血泊之中,要害处有不少伤口,直到探鼻息后,罗鹊枝松了口气:“多亏你护心法决修炼尚可。”她随后摸向储物袋,却没想到自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不久,身边一点东西都没有。
好在卓御递了一颗丹药,罗鹊枝接过,喂童瑜服下,安置好徒弟后,罗鹊枝还有些后怕,看向还在一边的卓御:“多谢了。”
卓御点头,指向一边:“我们继续追查吧。方才声音那么大,贵派弟子不至于动作这么慢,到现在一点其他的人影都没有。”
袭击了附近的童瑜,却不见袭击他们两人,但附近丝毫不见其他弟子,这是一个很显然的局。
管他是不是计,都犯到家门口,还缩着着实不是罗鹊枝的风格。
“有人来犯,我倒要看看是人是鬼。”罗鹊枝释放法决,根据灵气运转异常额波动方向进行探索,“是后山。”
两人一道赶往后山,陆陆续续发现不少倒下的弟子,有些断了气,还有些比较幸运,还活着,例如宋年师弟的徒弟江河,两人简单处理伤者后,继续深入。
天剑宗后山是罗鹊枝年幼时最爱的秘密基地,如今却是布满了后辈的鲜血,愈往里走,便愈发能感到压抑,血腥气与魔气缠绕在两人身边,若是定力差些,怕是要当场晕去。很快,他们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背对着两人的扭曲背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布满红色青筋的脸,声音好似蛰伏的蛇:“想不到圣乾长老没杀天剑宗掌门……情报的准确性上存在问题啊。”
“你这魔种的走狗!”罗鹊枝的怒火,在见到罪魁祸首时,达到了巅峰,若是有什么,直接冲着她来,而不是应该这样对待她的小辈!
那魔修向后退了数步,挡住了罗鹊枝的攻击,轻笑:“竟然对大人如此出言不逊,等大人将整片雪沧的灵气吸收完,你们都将成为尘埃。”
卓御挥袖,便拿出了法器,手抚向琴弦:“哦?那你是认为我们今天会活下去,败者另有其人了?”偏生他说的气势坦荡,好似对方已经输了一般,罗鹊枝从未觉得卓御的话这么好听过。
对方微微提高了声音:“嗯?”像是意识到什么:“尽逞口舌之快,今日我便要为大人血洗天剑宗!”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众人身边不断有红色血雾汇聚,形成了异色空间,将所有人封锁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