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晚上八点。
一架飞机乘着夜色与星光在东临机场起飞,划过一道道云层带出拖影,越过众人的头顶,奔向不知名状的夜空。
昉洲机场正值凌点,却比往常热闹得多。陆续有从不同国家起飞最终降落在此地的航班,没多久走出来的都是一些神情严肃的人。
这都是来自各国的政客,直属于尤德陌尼管辖。
当下时间正是昉洲七月初五零点时刻。
在这无声无息的时候里,昉洲坐落的最高组织联合监管会正开始了会长换届考察过渡期。
昉洲是一座岛屿,面积笔同冰市,因为毗邻,多数的生活习惯都与之相似。七月份的气温算不上多冷,还未到昉洲的休眠期,等到了冬季,气温骤降,寒冷给这座高深莫测的岛屿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面纱。
恰好此时,还只是夏季。
昉洲的夏季夜晚比之白天也要冷得多,接近零度的气温让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昉洲岛此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这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岛屿,岛上人口少得出奇,人人都如同与世隔绝,以至于外界根本无从知晓这座岛屿。
而七年前,变故突现,这座岛屿因为最高组织联合监管会的定都被世人所熟知,人口逐渐增多,才有了如今相对和谐的环境。
无人岛最初要被命名为斯泰西岛,也就是现任会长即初代会长的姓氏,被后者拒绝,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得了个昉洲中文名号。
世人对此议论纷纷,但终究得不到一个答案。
别时竟刚出机舱就被一股透凉的寒风袭击面部,吹得他霎时间有些呼吸不过来,不动声色地往走在他前面的於濯尘身后躲了躲,在人肉挡板后面求生。
他头顶的耳朵耷拉下来,恨不得团成团儿来减小受风面积,身后的尾巴也盘成圈缩进衣服里面,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前方的於濯尘回头看了他一眼,思索不到一秒就往旁边移了移,把挡着的风还给别时竟,落井下石:“谁叫你不多穿点?不知道这边夜晚很冷吗?”
别时竟跟着他的步伐挪动,铁了心要让於濯尘给他挡风,毫不客气回怼:“不想穿,你有意见?”
於濯尘笑了一声没回他,倒是调整了脚步把风给他挡严实了。
他俩出舱较慢,顺着停机坪通道往外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二人乐得自在。实际上这两个人是刻意走在最后避开那些五颜六色的头发和瞳色的人的,打交道很烦,尤其是官方话式的打交道。
於濯尘迎面扔来一件外套给他,边走边问:“你一个人来的?”
别时竟毫不客气收下,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你是谁?”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於濯尘没看他,语气里带着语焉不详的笑意。
别时竟顿了一下,听不出情绪:“我就不信你是一个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和我一样。”
於濯尘意味不明地对上他的视线,顷刻之间眼波流转,互相试探,随后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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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时竟和於濯尘等人下榻的是一家私人酒店,叫Schmidt。
别时竟盯着这个名字眯了眯眼,淡淡地同於濯尘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尤德陌尼的三大副会长之一岑恪,就和施密特关联颇深。”
於濯尘将刚拿到的房卡塞进他手里,回答道:“你没猜错,这家私人酒店就是施密特出资建立的,就在他当选副会长之后一个月。”
Schmidt酒店是昉洲最大的也是级别最高的星级酒店,不隶属于任何一个部门组织,就是一个私营企业,规划者就是德国的施密特家族,建成之后便直接以此来命名。
要说此酒店在昉洲一定有一个主人,那就只有岑恪。
施密特酒店地处监管会大楼几公里外,与之属于隔壁城区,因为昉洲地域大小的限制,倒也算不上特别远。
别时竟捏着手上的房卡,瞄了一眼於濯尘的,被后者发现之后大大方方递给他看:“不喜欢可以换。”
房间是相邻的,对于别时竟来说没差。
他把房卡按回於濯尘手上,“算了吧,布局都一样,要碰上的人迟早会碰上,有什么不一样吗?”
於濯尘笑了:“确实没什么不一样。”
施密特酒店是监管会包下的,在特定的时间内为了便于外来政客来昉洲处理公务,尤德陌尼会做主包下此地,给予他们进行住宿。
譬如此时,会长考察换届期间,各国来使,其官方酒店就会定在施密特酒店。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以来,是不会出现外来无关游客的,其保卫措施也只会更加紧密。
别时竟在房间门口叫住了於濯尘,顺手把他之前扔给自己的外套还给他,不咸不淡道:“谢了,再见。”
於濯尘拎着衣服站在门口无奈地笑了笑。
进了房间,别时竟就把自己扔进了床铺里,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在此时尽数涌出,慢刀细磨一般吞噬着他的精力。
后遗症病痛发作期刚过去没多久,他的气力还不算完全恢复,再加上自从得知要到昉洲开始精神就一直紧绷,时间长了有些疲乏。
从浴室出来站在窗前,看着凌晨寂静的夜色,别时竟勉强能从中寻到一丝慰藉。
“嗡——”
手机铃声拉回了别时竟的思绪,接过附耳倾听。
“早上好,别时竟,你到了吗?”电话那头是菲里希佧,特地来问候他。
别时竟视线落在窗外:“早上好菲里希佧会长,刚抵达。”
对方像是真的只是来确认一下的,声音里面听不出别的意味:“好的,我也在施密特酒店,不出意外的话,这段时间我也会在。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见面了说。”
“晚安,菲里希佧会长。”
别时竟的手机屏逐渐熄灭,他叹了口气站在窗前,久久未动。
适时,门被敲响。
别时竟转过身盯着门口的方向注视了一会儿,才在下一次的敲门声里开了门。
门外赫然是刚告别不久的於濯尘。
后者抬头看向他:“打扰到你了?”
别时竟走在前面,示意他进来说话:“还没睡”。他走到房间里自带的沙发上坐着,问他:“现在来是有急事?”
於濯尘带上了门,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刚洗完澡的样子挑了挑眉:“你有收到邮件吗?”
别时竟顿时明白:“卢克斯?”
对面的人点点头,自顾自地开了桌上放着的水,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方才自己喝了一口:“是。”
於濯尘放下水,调出自己的邮件信息递给别时竟看:“我猜,我们两个人的信息是一样的。”
别时竟看着信息抿了抿唇。
他抬头看向於濯尘:“你有什么想法?”
后者笑了一声,往后一靠在沙发上,仿佛这一切都游刃有余一样,到了昉洲也没限制住他:“我?我能有什么想法。会长大人亲自给我们发邮件,要说的事情自然不是小事,而我们作为下属,自然只有赴宴这一个选项了。”
别时竟未置可否,但於濯尘明白他心里其实也是赞同的。
先不说卢克斯此举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就论他俩作为东临代表直接点名到场,不管是谁的主意,没有卢克斯的许可是不会奏效的。
这个卢克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别时竟心里最大的疑问。
他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口。
於濯尘抓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出自己所知的部分:“外界传言,谦逊有礼,做事张弛有度,至少在这任职七年来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他是有相应的权力财力和势力的,在虎视眈眈的环境中能坐稳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是个草包。”
“至于如今,只是任期满,并不意味着他焉逢其道。”
他看向别时竟的眼神里带着品不明白的笑意:“毕竟,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规定,会长之位不可连任。”
别时竟赞同地点点头,顺手把手机递还给於濯尘,审时度势:“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中,这位卢克斯会长暂时没有与我们为敌的打算,必要时,或许还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他甩了甩耳朵毛发上残存的水珠,抽了张纸巾擦拭干净,淡声道:“明天的会面,大概率是围绕着我们所关心的事情。他人建议我们两个人的到来,对于卢克斯来说也许是一种顺水推舟,所以他才能答应得那么干脆,至于目的,只要和我们的利益不冲突,也未尝不可。”
於濯尘看着他的动作,视线从他的耳朵移到尾巴,最后又落回到他侃侃而谈地唇瓣上。别时竟刚从浴室出来不久,被热水滋润得发红地嘴唇逐渐淡了下来,到现在已经逐渐恢复正常血色,甚至有些偏白。
听了他的话,於濯尘笑着认同:“是这么个理。”
说着他站起身:“今日我来也只是跟你通个气,具体的事情可能还需具体分析,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们依旧是坚实可靠的合作关系,不是吗?”
别时竟站起身送他:“当然。”
他走到门口给於濯尘开门,做出一副送客的姿势,毫不留情地淡声道:“你可以滚了。”
说着将於濯尘推出门,砰一声关上。
门在於濯尘身后关上,他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良久笑骂一声:“没良心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