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被阖上,向繁白低头看向右手大拇指和拇指,那里现在还隐隐作痛。
之前那个实习生端着咖啡,手都不烫吗?
向繁白嘴角抽了抽,进入洗手间,对着自己被烫伤的两根指节冲刷。
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
水开得太大,冲的她一激灵,连忙将水关小。
是什么事情呢……似乎很重要。
抬头,镜子中的女孩眉头紧锁,在思考着复杂的问题,却想不出分毫。
身后的灯电压不稳地闪烁。
老小区就是这样,换了灯泡也不见好,改天得跟物业反应。
向繁白低头关掉水龙头,再看镜子。
密密麻麻的血丝连到了她身上。
一声短促的尖叫卡在喉管中,“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卫生间外响起。
窗户被敲了。
灯不再闪,彻底亮起,她的眼眸归于迷蒙。
“外头是下雨了吧。”
垂着头拉上窗帘,向繁白简单处理了晚饭,坐在桌前刷手机。
“啪嗒!啪嗒!啪嗒!”
雨下得更大了,雨点沉闷地锤到自家脆弱的玻璃上。即使戴上耳机,还能听见这滂沱的雨声。
是要刮台风了吗?
她趿拉着棉拖,捏起窗帘的一角。
重度光污染的夜空支离破碎地展现在这一角窗户中。
没雨啊……
她疑惑着,往侧边挪了小两步,叫帘子彻底拉开。
然后和一张人脸隔着玻璃对视。
按理说,她应该大叫着,立刻拉上帘子,然后报警。
可是她没有。
恰恰相反,向繁白仔细打量起窗户外的那张脸。
过额的黑发遮挡住上半张脸,唇微嘟,口型不断变化。这个人在向她传递某种信息,只是隔着窗户嗡嗡嗡的,听不清。
这人是干什么的?嘴唇看着很好亲的小偷?
向繁白把耳朵贴到窗户上。
“小偷”看到她这举动,没再敲打窗户,嘴凑近窗户:“尊上,请让我进来。”
她自动忽略了“小偷”对她的奇怪称呼:“你在外头多久了?”
“不知道。”
“你进来要做什么?”
“小偷”沉思片刻:“我没有地方住,您可以收留我吗?”
“我为什么会放一个会对我造成威胁的人进来?”
风把“小偷”的头发吹乱,叫他看着有点生气,被刘海遮挡的眉毛露出来,眉头向下蹙着。
好像确实在生气……
“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之前?”
“是,您曾经告诉我,只要这么说了,就有可能放我进来。”
“你也说了,是有可能。”向繁白调侃着,不自觉地笑起来,心情比和林祝在一起时要松快的多。
“更何况,我打不过您,就算我图谋不轨,您也能轻松制服我。我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威胁的。”
很奇怪,明明说这话的是一个身高体壮、还趴在自家窗户上的成年男性,自己只是个跑八百米都费劲的白领。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人说的没错?
异样在她心底滑过,大脑有一根筋再突突地跳动,警示着她抓住这次问询机会。
头顶的灯接触不良,忽明忽灭。向繁白心脏跳动得厉害,阵阵耳鸣响起。
种种迹象都预示着——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你还想说什么?”向繁白呼吸不稳地问。
“小偷”动作利落地在窗缝中抠挖:“您说过,幻境核心不是林……”
灯彻底亮起,趴在窗前的“小偷”不见了。
记忆又开始模糊,向繁白怔忡地看了会儿窗子,忽略窗缝中毫不起眼的两个正字。接着面无表情地拉上帘子。
“果然没雨。”
*
“亲爱的,我们走吧。”
早上八点,林祝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向繁白点头,坐到车上。
八点四十五,向繁白进入公司,前台小姐朝她笑,等候在周围的同事也笑,向繁白点头后按下电梯上行键。
“叮——”
电梯门开,她被人群裹挟着拥出电梯,前走几步稳住身形,继续点头应付时刻挂着笑的同事们。
虽然她无法理解,这群人为什么总带着笑。
办公楼的白炽灯晃了两下,向繁白回过神,开启一天的任务。
键盘被敲得劈里啪啦响,要处理的文件永无止境,有时她也会疑惑,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好像自己不应该过这样庸常的生活,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
【可大家都是这样的啊】
有个尖细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过着重复又机械的生活,还得笑脸迎人】
【相比之下,你已经很幸运了,甚至还有那么爱你的恋人,愿意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可是……
【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吗?接受这一切,对你来说,不比你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拼死拼活,修复那个早就不存在的世界好吗】
不,可我……
“向姐!”
向繁白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头发散乱,嘴唇发白,状态瞧着算不上好。
“你没事吧。”
向繁白盯着眼前这个人,他居然没有笑。
“需要咖啡吗?”
咖啡……对,咖啡,她想起来了。
是昨天咖啡煮的又烫又难喝的实习生。
“不用,回去工作吧。”向繁白冷淡拒绝,但眼前这位实习生并没有离开。
夏荆蛰双手撑在她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你有没有觉得,那些人笑得很奇怪。”
头顶的光亮闪动,不多时,向繁白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位同事带着笑脸看她:“向姐,要去开会了。”
“我马上来。”
同事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含笑等在门口,向繁白只得加快收拾的速度,抱着电脑和纸笔往门口走。
夏荆蛰脸彻底黑下,他盯着门口那个同事,忽地抬手,银色的刀刃从袖口似箭飞出!
“啪”一声响,白炽灯碎开,半截从天花板上倒挂下来,中间的灯管炸开,火花落在地板和文件上,然后变作无人关心的碎屑。
房间彻底暗下。
“你,你……咔,咔。”
同事讶异的话语变作骨骼的脆响,他的头颅猛地向左扭动,又“咔”地被掰到右侧,全身骨头旺盛地生长,体面的西装外套成了阻挠骨头向外伸展的累赘。
外套河豚般鼓胀,刺啦——
狭长的黑骨顶着同事大笑着的头颅,向他们扑咬而去!
在大脑作出决断前,向繁白的身体先一步动作,她抬腿侧踢怪物的肋骨。
怪物痛叫,被嵌入墙体中,周边细小的碎骨爬起,向繁白拉过有些呆滞的夏荆蛰,大拉开门,跑出,再“啪”地关上门。
夏荆蛰摸着自己还未来得及发挥的灵剑,震惊于向繁白的实力。
他在来见向繁白前,发现了灯光的不对劲,尝试打破了灯盏。
打破灯盏后,同事就异变了,他用着自己这把水果刀大小的灵剑,花费了半刻钟才解决。
“你……恢复记忆了?”
“什么?”
见向繁白这状况外的神情,夏荆蛰噎了下,要继续说些什么,耳边突然安静,被关押在耳室中的蜜蜂停止嗡鸣。
停电了。
狞笑声和骨骼冒芽的脆响在黑暗与寂静中响起。
跑!
夏荆蛰甩出灵剑,在坚实的墙体上切割,怪物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离不开这个没有窗户的走廊。
向繁白凭借肌肉记忆将扑咬而来的怪物撂倒。
墙面很厚,坚硬程度远超现代钢筋混凝土所筑墙壁,怪物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时,墙壁才被切割出半米长的细缝。
交缠在一起的骨头是丝线,织成了天罗地网,向繁白赤手空拳地应对,每打碎根骨头,她的记忆便向上蹿一节,在她的脑内生长,就要戳破附在其上的膜。
她头痛欲裂,眼白洇上浓郁的红。
视野开始错乱,怪物们恢复正常,而她身后护着的那个,长出了黑骨。
“还要多久!”
墙壁上已经有两道交错的细缝,巴掌大小的灵剑正在全力刻画第三条。
向繁白烦躁地砍下夏荆蛰头顶的黑骨,他受到了污染,长出了黑芽。
“砰——”
第三条细缝切割完成,半米长宽的石板脱落,露出外头的光亮,怪物的动作有半秒的凝滞。
没敢多耽搁,也顾不得扎手与否,向繁白抄起不断冒黑芽的夏荆蛰,“嗖”地钻出那个逃生用的大洞,从百米高空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