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族人擅长术法,他们头脑聪明,四肢强健,黑发黑眼,高鼻深目,最早聚居在与汉族接壤的西部地区。
百年前,他们开始与汉人经商易市,互通文化,越人极善学习,观人与微,很快便渗透到汉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当时的越王给大汉天子送来了不少越族美女,越族的女人美貌多情,生下的孩子极其漂亮,那个年代世家大族们都以娶得越族女子做贵妾为荣。
在越人城府极深的阿谀逢迎下,大汉天子下令全面打开国门,鼓励两国民众通婚建交,不想这一举动却引狼入室,造就了后来再也难以挽回的局面。
在一次蓄谋已久的宫宴中,越族皇子指使死侍当庭刺杀天子,随后关闭宫门,屠杀百官,同一时间,埋伏在都城郊外的越族士兵攻占了京都城,城内伪装成百姓的越族武士见人便杀,京城沦陷。
投降的官员们为了活命献上计策,诱了赶来救援的汉人将士进入圈套,三十万大军被困在都城外,死伤惨重。
短短十日,举国各地接连沦陷,纳兰氏在京都立国称帝,国号为越,越人集结军队在各地镇压,开始了将近两百年统治汉人的历史。
刚开始,纳兰族内还坚持通婚,以保护血统的纯正,可接连几代,生出的痴傻婴孩比比皆是,令皇室蒙羞,自那以后,越皇广纳汉妃,于是一代代下来,到了隆启年间,末代老皇那一脉的皇族人脸上,几乎看不出明显的越人特征了。
混血的男子只微微比汉人鼻梁挺些,眉骨高些,眼神深邃些,女子则眼形狭长,瞳孔略带褐色,鼻梁更精致一点。
这些男尸脸上就有这样的特征,所以他们很可能是越族后裔。
但十几年前宫乱中的那场大清洗,早已将整个前朝贵族连根拔起,哪怕是与四大家族通婚后诞下的越裔子女,当时也被下令暗杀了。
本该早就死去的人,现在却出现在安国郡主的私牢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安国郡主费心拘禁了他们,为何他们现在又集体死了?
人是她杀的吗?
这些事情,皇上知道吗,顾九溟知道吗?
江希月手里的动作迟疑起来。
*
安国郡主施施然走进内室,素手从香奉里取出一段香蜜,丢入博山炉,很快,炉内烟雾缭绕,满室朦胧,仿若仙境。
丫鬟都被她打发出去了,这些功夫只得亲自去做,可她一点也不嫌麻烦,她此刻心情甚好。
做好这些,她掀开一截裙摆,侧卧在软榻上,修长的玉颈白皙光滑,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
她娇笑着说:“九溟哥哥,你怎么还不进来。”
顾九溟冷着脸,将素帕慢条斯理系在耳后,遮住了口鼻,他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里面味儿大。”
“呵呵呵,”安国轻笑出声,声音婉转动听:“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你不是想搜查我这郡主府吗,你不进来,又怎么查呢?”她娇艳欲滴,顾盼撩人。
顾九溟目光锐利,在四周急速打量,没有放过一处细小的空间。
“想当初姑母还在世时,就想撮合你我的婚事。”
安国郡主艳丽的红唇一张一合,“九溟哥哥,你为何就是不肯同意呢,你我二人本是天作之和,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她的眼神快要滴出水来,嗓音甜腻得像冬日化不开的糖霜。
顾九溟掀开珠帘走进来,他身姿挺拔,神情疏离,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年你五岁,我六岁,你不觉得先皇后那是在逗你吗?”
“五岁怎么了?那年蔺琮不也看上你了,还替他那个短命鬼女儿向皇伯父求旨......”
“安国!我劝你积点口德。”顾九溟打断她,他走进内室,借着转身的功夫,仔细打量了一遍屋内的摆设。
“她已经去世很久了。”他道,“她与我们今日的话题无关。”
“好好好,我不提你老师的那个宝贝女儿,总行了吧。”
安国郡主盯着他,“怎么你也同他们一样,唤我安国!”
“安国,安国,难听死了!我记得小时候,你不是喊过我瑶瑶吗?”
“你再喊一遍来我听听嘛。”
顾九溟别过头去,良久才道:“你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你么。”
“现在只剩我们俩了,安国,你别再装了。”
他转身回视她。
“这些年我不在京都,究竟发生过什么,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安国郡主的表情凝了凝,随后大笑起来。
她仰着头笑倒在软榻里,大口喘着气,笑得越来越放肆。
笑到最厉害的时候,她眼中流出了泪。
*
“这样行吗?”江希月将绳子的一端交给王公子,另一端系在了洞口的锁链上,中间盘了几圈在洞口,王公子将绳子紧紧缠在腰间,“应该没问题了。”
他将双腿伸进洞口,又叮嘱她:“绳子要一圈一圈放,你放得太快,我会一下子掉下去。”
江希月看着他,没好气道:“我手没力气,不敢保证。”
王公子斜眼瞪她,笑嘻嘻地说:“淘气!若我摔死了,你也出不去咯。”
江希月蹙眉,“你还笑得出来!下面的宝贝就那么重要,比性命还重要?”
他正往里钻,听见这话便停顿片刻,背对着她,轻声默念,“何止比我的性命重要,比这整个郡主府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都重要。”
江希月暗忖,什么宝贝,竟比活人的命还值钱。
她忽然反应过来,心想这又关我什么事,她怒道:“就算我有力气把你放下去,待会儿我可不能保证再能将你拉上来,你可想好了!”
王公子双脚攀在绳上,大半个身子已经钻入洞中,他撑着双臂,仰头看她:“放心吧,我猜下面有软梯,待会儿我把软梯系在绳子上,你再拉上来,然后把软梯搭在洞穴两边的铁钉上。”
江希月在洞口果然找到两个挂梯子的铁钉,这就奇怪了,软梯为何会被扔到地底去。
难道这底下藏着的宝贝,是活的!
王公子手脚麻利,手足并用,攀着腰带往下爬,江希月听着他的号令,绳子不够时就松开一圈,继续送他下去,几个回合下来,她已累得满头大汗,腹中饥肠辘辘。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想得全是顾九溟在金樽楼请她吃过的好吃的。
“薄皮酱鸭......水晶肘子......清蒸鳜鱼......”每放一圈,她嘴里就念叨一道菜,好像已经吃进了肚子里,这给了她无限的动力。
过了很久很久,才听见他的声音从地底传来,闷闷的,带着回声,“再扔个火把下来!”
最初那个火把已经熄灭,地底的空气比上面更稀薄。
江希月擦了汗,取过火把,扔下去,她趴在洞口看着那团火光由大变小,最后落在了深处。
王公子捡起火把,很快就找到了软梯,梯子就落在洞底不远处,他把梯子系在绳子上,晃了晃绳子,江希月得了信号,又用力去拉。
软梯有些重,她刚才已经耗费大半体力,现在更加有些吃不消。
今日宴席上只喝了几杯茶,吃了几块糕点,早知如此辛苦,刚才出来前应该多塞几块在袋里......
如果能出得去,她定要去金樽楼再大吃一顿。
或者打发竹影去买回来,今日竹影又把自己跟丢了,心里应该很自责吧。
等下见了面,她会不会又要埋怨了,该怎么同她解释呢。
金蝉的事情肯定不能说。
“你快一点啊,再多用点力。”下面的声音催促她。
江希月气急败坏,“我在用力了,你再催,信不信我把绳子给你解咯!”
空气凝了半响,王公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带着讨好与祈求,“女侠您慢些,我一点儿也不急。”
这还差不多!江希月继续用力,她额上冒出热汗,手掌被勒得通红,碎石划破的伤口被绳子紧紧裹缠,每用一次力都疼得要命,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心里堵着诸多委屈。
不知道竹影能不能找到这个密道。
再不来救她,她就要被这个王公子给折腾死了。
软梯终于被拉了上来,她坐在地上,深深舒了好几口气,又仔细把梯子在洞口挂好,最后对着下面喊了一句。
她等了一会儿,王公子没有反应,她有些生气,刚刚是谁在拼命催他,现在事成了,他倒不见了。
她有些愤怒,双手扒在洞穴两边,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再喊。
陡然间,有阴风吹过,她的后背霎时凉了不少。
洞穴里的温度本就比外面低,刚才她一直在动,身上的热汗几乎将内衫打湿。
可现在,她能明显感觉到后背汗津津的潮热已然僵成了冷汗,手臂上细小的汗毛也竖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向她慢慢靠近。
而且不止一两个。
*
内室里的熏香味道甜腻,顾九溟浑然不觉,他不动声色,走到了靠近内室的床榻附近。
郡主收了笑,手背掩过眼眸,“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她转头看他,“九溟哥哥,你好心急啊,我人还在这儿,你就先上床榻了。”
“呵呵呵呵,”她又嗤笑起来,顾九溟趁机弯腰用绢布裹着手,迅速捡起一样东西,他转过身,盯着安国郡主,神情冷峻,“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我来问。”
“你把人藏在哪儿了?”
“什么人?”安国挑眉轻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她故作恍然,“你说的是那个江二小姐吗?”
“哼,她小小一个宫正,竟敢对本郡主口出狂言。”
“我只是找人吓唬吓唬她,她就吓得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胆子未免也太小了点,”安国郡主满脸鄙夷,“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呆在你身边,九溟哥哥,我替你处理了她,是在帮你啊......”
“住口!”顾九溟眼眸森然,嗓音里压着怒气,狠狠打断了她的话,“她是我督查司的人,我警告你,不许动她。”
他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蛰伏着一头野兽。
“今日这笔账,我迟早同你算清楚。”
安国郡主神情不悦,挑眉道:“不过是个臣女,我看也没多漂亮,不如这样吧,你我成亲后,我给你多寻几个美妾,到时我绝不吃醋,你说可好?”
顾九溟周身泛起寒气,薄唇抿成一条线,怒斥道:“我没时间陪你胡扯,快说,人究竟在哪儿?”
安国郡主眨了眨眼,“你说的是谁呀?”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别给我装糊涂!”
安国郡主支起头,眼神里充满狡黠,“如果那个小宫正知道,你这样大肆搜查我郡主府,不是为了找她,你说她会不会生气呀。”
“呵呵呵呵,”她又放肆的大笑。
顾九溟微微蹙眉,清冷的眸子里浮动出柔和的光芒,“她与你不同,她不会那样想。”
“哼,”安国郡主冷笑,“世上的女子,但凡动了情,眼里就容不得沙子。”
“若她不介意,只能说明她心中没有你”,她媚眼含笑,神色却极其冰冷,“我说得对吗?九溟哥哥。”
顾九溟的神色变幻莫测,他紧了紧袖中握着的东西,凝视安国,“别再故意扯开话题了,我现在是在帮你。
我能给你争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快告诉我,他究竟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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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