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顿时激动起来:袁熙芸竟然亲自上门来找他,这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不用说,肯定是为宋德成的事情而来。
再看看年长的乞丐,朱慈烺依稀认出,应该是徐传斌。大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是徐传斌送他回白广恩大营,那身形他还记得,跟这个乞丐很像。
这时,阮禄拿了几个馒头过来,准备交给两名乞丐。
朱慈烺摆了摆手:“不用了,你把他们带到客厅,我有话要问他们。”
“这……”阮禄有点不知所措:把两个乞丐领进客厅,这成何体统?
见朱慈烺已转身离去,阮禄不敢抗命,于是对两位乞丐说道:“大帅有请,两位请跟我来吧。”
两位乞丐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跟着阮禄走进了大门。
袁熙芸和徐传斌来到客厅,却不见朱慈烺的踪影,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桌子上摆着沙盘,看得出,这里刚刚举行过军事会议。
袁熙芸悄声问徐传斌:“徐叔,我们能信得过朱慈烺不?”
徐传斌点头称许。
从对待乞丐的态度中,徐传斌就可以看出朱慈烺的为人。
看门人及各位总兵,一看到乞丐都是满脸嫌恶,吴三桂更是直接用马鞭打人,而朱慈烺则不许打骂,还命人去拿吃的过来给他们。
此时朱慈烺刚刚遇见他们,显然来不及认出他们是谁,因此所有举动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完全出自本心,这足以说明朱慈烺内心善良,富有同情心。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袁熙芸追问道:“他是不是已经认出我们来了?”
“应该是的,不然他不会让人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这可不是乞丐能享受到的待遇。朱慈烺再有善心,也不会这么大方。”
“我想也是。你看这里还摆着沙盘,他也不避嫌,就让我们随便看,难道不怕我们泄露了军事秘密?”
“他这是信任我们啊。再说,他在凤凰山时已经跟我们讲了那么多,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这倒也是。”袁熙芸好奇地盯着沙盘:“徐叔,你看这一片蓝色的地方,应该就是渤海吧?”
徐传斌走了过来:“对,海边停泊的就是郑氏水师的战船,大前天在码头那里看到过。”
一提起码头,袁熙芸马上想到了宋德成,都是自己非要去码头边看战船,害得宋叔被俘。想到这里,袁熙芸神情黯然。
见袁熙芸情绪低沉,徐传斌意识到,是自己无意中提到码头,让小姐伤心了,正准备安慰她几句,却听到背后有人在说:“饿了吧?先吃点面条。”
回头一看,正是朱慈烺,亲自用托盘端来两大碗面条。
袁熙芸问道:“你……认出我们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们虽然打扮成了乞丐,但身形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哦。”见已经没有秘密,袁熙芸便大喇喇地坐下,端起碗来吃了两口面条:“肉丝面啊?味道不错,谢了。”
徐传斌看到袁熙芸这就开吃,有点着急,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拦。
朱慈烺看到徐传斌站在那里没动,自然明白徐传斌的意思,笑着说:“放心,这面条没问题。”说着便拿起筷子尝了两口。
朱慈烺如此坦诚,倒让徐传斌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请大帅勿怪。”
“没事,行走江湖,这点警惕还是要有的。”
袁熙芸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相信朱慈烺了?
她不由得放下筷子,愣在了那里。
徐传斌冲着她笑笑:“小姐,快吃吧。”
“哦。”见徐传斌开始狼吞虎咽,袁熙芸这才重新拿起筷子。
他们一路上从凤凰山赶来,确实有点饿了。徐传斌风卷残云吃完,又要了一碗,袁熙芸则表示一碗就够了。
等两人吃完,朱慈烺问道:“两位这身打扮,怕是不太舒服吧?要不要去洗个澡,我给你们找几件衣服来?”
袁熙芸摆摆手:“不急,还是说正事吧。”
“你是想问宋德成的事情吧?”朱慈烺有些无奈:“我在信上不是说过了嘛,他是袁崇焕的旧部,又杀了好几位朝廷士兵,这事我也爱莫能助啊。”
“你不是兵马大元帅吗?连洪承畴也得听你的。”
“没错,我是可以命令洪承畴放掉宋德成,但是那样一来,朝廷法度将荡然无存,士兵们对于军纪也不再有敬畏之心。率领着这样的军队,我可没有把握能打赢清军。”
“哦。”袁熙芸自然知道,目前打败清军才是头等大事,个人的事情千万不能影响对满清的作战。
她扭头看着徐传斌,然而徐传斌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无奈之下,袁熙芸只好表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自己干吧,不麻烦你了。”
朱慈烺一惊:“你们想做什么?莫不是想强闯大牢?”
徐传斌摆手道:“大牢肯定去不得,只能另辟蹊径了。”
“那就是想在宋德成槛送京师的路上劫囚车咯?”前世里,张航看过很多影视剧,古人能想到的办法,影视剧里应有尽有,因此他一猜,就知道徐传斌想干什么。
“不错。”朱慈烺如此聪明,让徐传斌觉得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这附近有很多道上的朋友,如今老宋有难,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如果是走陆路,你们确实有机会劫走宋德成。可宋德成是在洪承畴的手上,要是洪承畴选择走海路呢?”
“海路?”朱慈烺突然抛出的这个说法,让徐传斌有些猝不及防。
“对呀,我们现在有许多海船,以后伤员都要经海路运送到天津医治,将宋德成通过海船送走自然也不在话下。”
“要是走海路,我们就无能为力了。”徐传斌有些颓然:“如果到了天津,就更没办法了,那可是天子脚下,劫囚车跟攻打山海关大牢没啥区别。”
袁熙芸不死心,她问朱慈烺:“这个走海路的主意,是你的推测,还是洪承畴的想法?”
“昨天我去找他时,他虽然没有明说要走海路,不过他反复提到这附近的土匪……”朱慈烺忽然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这附近的江湖好汉太厉害,要早做防备。以洪承畴的谋略,迟早会想到走海路。”
徐传斌点点头:“这种可能性很大。槛送京师不一定非要通过囚车,船运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以前很少这么做而已。”
袁熙芸有点绝望:“这可怎么办?难道宋叔没救了吗?”
徐传斌沉默了,饶是他足智多谋,一时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