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昨晚没有妖怪,不要怕了,好不好?”她轻轻将叶扶摇起来,拍拍她。
“小姐,叶扶今晚能不去其它房里睡吗?”她乖乖下床问着。
“我打地铺,小姐。”她又道。
“你啊,不成体统。”舒胭无奈同意了。
叶扶笑起来,浅浅的梨涡亮亮的眼,盛满星河。
“走吧。”她说着,脑袋却有些疼痛。
总觉着有什么东西要将什么挤出来,奇怪,可一会儿又消失。
舒胭着衣简单水蓝色的衣裙绣着飞舞的蝶,银白的海棠。
她的发髻高高的温婉又知性的美,耳坠一长一短,一步一摇微微颤动。
“小姐,你真好看,比以前还要漂亮。”叶扶夸赞道。
舒胭没说话,默默将一只珠钗替她戴上,出门了。
但她的心格外愉悦。
叶扶跟在后面,早上的街市冷清,又热闹。
但早餐店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运货的老夫推着车一步一步用力的向前去,赶集的人接二连三的开起张来。
舒胭看着街边,总是出神,她想着,她要遗忘,她要忘记。
“舒胭,你为何不到外面来?”余昭的汗珠挂在脸颊,脸红扑扑的。
“女子不可大声叫嚷,不可成日疯跑,这样不矜持,不淑女,家里的嬷嬷发现是会打手掌的。”舒胭淡淡的望着她。
“舒胭,我们悄悄的?”余昭问道。
舒胭的心有些动摇,枯燥的学堂,繁琐的礼节,她渴望自由。
“好。”她回答得干脆,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
余昭看着她,笑了出来:“小古董,自由你问我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随即她肆意的拉起舒胭,向外跑去。
天是蓝的,云是欢愉的,湖是碧绿的宝石,余昭是太阳一闪一闪又暖又耀眼。
我要醉了,深深的醉去,沉睡在梦里……
这里的她们陌生又熟悉,像现在,又像很久很久以前混沌的天地。
“我怎会,想起这些。”舒胭锤锤脑袋步伐加快了些。
“小姐,你慢些我快追不上了。”叶扶苦喊道。
“我,放慢些。”她顿了顿回头看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开这么远,方向好似错了。
她又拉着叶扶往正确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好痴情呐。”女妖感概道。
她穿鲜红的纱衣,眉眼婀娜,金灿灿的面具,一只若宝石的红蝶,绕着她飞啊飞,最后停在面具中,静静的睡下。
“你的回忆如此沉重,那我还是帮帮你吧,不然你会再次魂飞魄散的。”话落,她面具的红蝶飞到舒胭的背后慢慢的植入,消失。
流光溢彩的灯火
“昭昭,你过来。”薛魏唤她。
“怎么了,薛老。”她停下交谈,快步过去。
“我儿来信说徐州,闹妖劫了。”
“可有修士去赈灾,陛下呢可有派人?”她询问着,不自觉向薛魏靠近。
“似是派人去了,我看信啊,好像舒胭下徐州查案子了,这不太安全呐。”薛魏有些担心道。
“她去之前不知道先查查吗?真是和以前一样笨。”余昭有些气恼。
“诶,舒胭既然去肯定是有护身的办法,不然她怎敢乱来,她一向都是最谨慎的。”薛魏不赞成道。
余昭想想似乎相信了,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薛老,您先带着军队回京城,我去趟徐州。”
“你啊,总这么念她。”薛魏笑呵呵道。
话落,余昭跨上一匹小红马,疾驰而去。
嗒嗒嗒……
马蹄踏地是那般清脆,急切。
“薛将军,殿下怎么走了?”
“她啊,害怕了。”薛魏道。
“叶扶,这里是妖气最浓的地方了,你若是害怕,便在这里等我。”舒胭转身对叶扶道。
“小姐,叶扶其实也还好,我陪着小姐。”
她说着往上走了几步,门是大开的。
这是一家医馆。
浓郁的苦味,涩味,腥甜涌入鼻腔。
叶扶适应了下,又冲舒胭扬起一个笑。
舒胭无奈,与她共踏死生轮回。
“两位小姐好,可是要看病?”小斯拨着算盘,笑问。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脸瘦得尖尖的骨头高高的凸起,双眼深深的往下嵌入,像披着皮的骨。
他很快就会死去,变成活死人。
难怪这一段街市冷冷清清,不开张的铺门,残留的布匹飘荡,风乎乎的响。
医馆内,是病人咳嗽,哀嚎,痛哭。
舒胭没有说话径直向后院走去
那里是一间又一间的病房,空地上煎熬着许多药品,苦涩黏腻。
几个工人忙前忙后,机械的不似活人。
“孩子,你们病得很重啊,都到后院来住了。”
“跟我来吧。”头发花白的老妪道。
她像这里唯一正常的人。
木门被推开,吱呀吱呀的响起来。
“这里是最好的病房,孩子有什么需要不要推开门,在窗口叫我便好了。”
话落,老妪眼神一冷将她二人推进房屋。
“砰——”门合上了。
“快,点蜡烛。”舒胭连忙说道。
叶扶照做,正要点第二盏时却被按住了手。
“一盏就够了,暗是劫明亦是劫。”
舒胭借着微弱的烛光,在屋内布起阵来。
霎时,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四处响起。
杂碎干净了。
“叶扶,你且记着无论梦里梦外只有这间屋子安全。”
“叶扶知道了,小姐。”她点点头。
舒胭依旧不太放心,手中掐起决一根红线绕住叶扶手腕。
“它将你我栓紧,我在哪你在哪,但要你全心全意相信我。”舒胭解释道。
叶扶肯定的点点头,她还是比较怕死的。
“那我们,要入画了。”她说着单膝跪地嘴中念念有词。
“长安画,画中仙,人间恶,求您审判。”蓦地二人随着巨风消失不见。
“哎呀,这是谁家的囡囡呐?”眉眼温柔的妇女,头戴珠钗笑问。
“娘亲,举高高。”小女孩垫垫脚,往妇女身上蹭着。
“好好,举高高。来咯!”她笑容缱绻,举起女孩一上一下。
小女娃的笑声回荡在空中渐渐变得空灵。
“娘亲,傅恒他拿了您给我的糖人……他,他还摔碎了……”傅雅月越说越委屈,开始啪嗒啪嗒掉起泪珠来。
姒箐卧在病榻上,见着女儿啜泣,艰难坐起将傅雅月拉进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她叹了口气道:“月儿,不能随意哭鼻子。娘亲,不能做你一辈子的港湾,知道吗?”
“可是,娘亲……”
“娘亲明白,他拿走了月儿最珍视的东西,所以月儿要变得坚强,才能撑起属于自己的天空,才有守护自己珍宝的力量。”
“莫哭鼻子了,你瞧眼睛都肿了,明天娘亲带你出府再买一个好不好?”姒箐将她抱到怀里,细细的拍着她的背。
“娘亲,我一定能做到的。”她吸吸鼻子,眼神坚定。
“好好,月儿能做到,能做到……”姒箐重复着睡着了,手却还拍着傅雅月的背。
她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泪珠转了又转,短短的手脚,如同八爪鱼般抱紧了姒箐。
傅雅月亲了下姒箐的额头,她的心头落下一颗星星,那是阿娘的一切。
娘亲一定会好起来的,姒箐长命百岁。
翌日
姒箐已经装扮好,带着傅雅月去往街市。
走走停停,言笑晏晏,鲜红的胭脂遮住了苍白的面孔,颤抖的身体,不休的咳嗽,都被掩埋。
回光返照,姒箐知道她快要离开了。
可她的女儿还这么小,又如何能割舍。
“你是这方圆十里最强的妖怪,我将我唯一拥有的灵魂献给你,求你护我女儿一世顺遂。”姒箐跪地恳求。
“不入轮回,你知道感受着皮肉剥离,尸骨化灰,看着自己陨灭有多么鲜血淋漓吗?”云烟一手撑头一手扇着扇,看着地上长跪不起的人。
庶女啊,她不是嫡女未来的日子不知如何苦楚,难道像她姒箐般重蹈覆辙吗?
不可能。
“求您,帮我。”姒箐固执的磕下头。
云烟摇摇头道:“我答应你,回去做你还未完成的事吧,时间到你就永远离开了。”
终于,逛完街市的第二个晚上,傅雅月守在姒箐身边,感受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凉,直到死亡。
“娘亲,我陪你到后山看月亮。”
她去叫了院外的傅恒,几个抬棺人,将姒箐往哪遥远的山上去。
姒箐死在了傅家的医馆,那个凄凉的医馆里。
我要醉了,深深的醉去,沉睡在梦里……
傅雅月长大了,如同她的名字般温文尔雅,如皎洁明月。
她的这十年竟是如此顺遂平安,有爱她的丈夫,有待她和蔼的亲人。
如此辛福的一生啊,醒来的时候会有多疼呢?
梦碎了,火烧起来了。
“夫君,你信我,我没有习巫蛊之术去害王妃,你信我!”傅雅月拉着他的衣袍,不断哀求。
可男人背对着她,用剑断了她拉着的衣袍。
她怔愣了,割袍断义,一刀两断。
她不敢停下转头用血肉模糊的手去抓她的嫡姐。
“姐姐,姐姐你信我我没有与妖怪勾结,不是我要害你,我没有想过要害傅家的,我从没想过……”
傅雅月泣不成声,那场面一定是痛彻心扉的。
“傻子,你认为要害你的人会救你吗?”云烟,踏月而来落到地面,一双妖瞳叫人胆寒。
“你果然……你叫我如何信你。”男人开口了。
“云烟。”她试着从地下爬起来,可剧痛传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断裂。
“走吧,傻丫头,我带你走。”云烟一挥袖,便消失不见。
可是兜兜转转依旧在这王府里出不去。
云烟发现带不出去的是傅雅月。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会被囚在这里?”她迫切的询问。
“他们将我的灵刨出来,封在了这里。即使我的肉身逃出也不过一具尸体。”
“卑鄙!”云烟鲜少动怒,而此刻她想让这里的人一个也无法活下来。
云烟发起狠来,毒蛇吐信,万种毒物蜂拥而上朝着人群袭去。
她本是修仙的妖怪,却嗜了血,再也没有机会化蛟为龙。
云烟将自己的蛇胆刨成两半,强硬带走了傅雅月的灵。
“雅月你这次,可算欠了我大恩。”她虚弱的背起傅雅月。
修士见大妖嗜血,向四面赶来放出真火开始焚烧毒物,救人。
他们也不追云烟,修士认为失了妖丹的妖,再掀不起什么大浪。
云烟走得有些艰难,喉头腥甜却还说笑着,让傅雅月不要睡觉。
她的脸,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烧毁在这里。
“云烟,我有了你半颗妖丹是不是能入魔道,成恶鬼。”
“傅雅月,你要做什么?你娘死前可没交代这个。”
“云烟,我们到医馆去,到我娘去世的那间屋子可好?”
“好。”云烟蛇瞳一竖,瞬息便抵达医馆内院。
“在她们之前进入那间屋子。”
恶鬼诞生于此,便也要亡于此。
“谁在这里!”云烟望向四周,看见了叶扶与舒胭。
“你们还真是胆大,连恶鬼的记忆也敢窥探,既然来了便留在这里吧。”
十年前,徐州王府大火,整个城内死伤无数,妖怪啃食,黑云笼罩,这里简直宛如一座鬼城。
不知是联合多少修士妖族,才平定这里的纷乱。
“十年了,入轮回吧。”
话落,云烟用法力向她劈去,同时她也撞开了那间房门。
巨大的冲击力,将舒胭硬生生摔地上。
叶扶也刚好利用红线挡下那用尽全力的一击。
那是一分魂魄留下的灵力,也只会守护傅雅月这一次。
舒胭吐出一口血来,却立马拔出短刀,刺入了姒箐的心脏。
“啊!”傅雅月的惨叫顶破了天,黑雾开始盘踞,一圈一圈,直冲天涯。
狂风巨浪后舒胭与叶扶回到,刚来的房间内。
一切都结束了,恶鬼服诛。至于云烟一分魂魄,不知何去何从。
长安画缩小,只留下一句话。
“善骨厄运,悲命,可救。”舒胭看完长安画,松下一口气来。
“小姐,你怎么样还疼吗?”叶扶迫切的询问。
外面天晴空万里,围绕在医馆的邪气消散,所有恶妖皆离去。
叶扶舒胭二人刚走出医馆,便迎面撞上急匆匆赶来的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