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拉到几分钟前。
孟识瑾百无聊赖地走在楼梯上,两眼看着周围的墙壁,又抬头看看上空的天花板。
不知不觉,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
“啪嗒啪嗒。”
孟识瑾回首后望,身后空空如也,只有几阶台阶和空荡荡的幽暗走廊。
突然间,耳边传来的奇怪的摩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墙内游走,与此同时,墙连带着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晃得她脚下一抖,差点没站稳摔下台阶。
孟识瑾本能地扶上旁边的墙壁,手下传来粗糙的触感,错综的裂纹有别于普通的墙壁,倒像是由其他东西构成。
耳畔静悄悄的,原本走在身侧的绷带男没有一丝声响,连呼吸声都消失得彻底。
他凭空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许是被拉入了异空间,也许是被未知手段隔绝了。
但还算在她掌控之中。
毕竟孟识瑾看过方位,将自己提前放在了风水学中较为安全的位置。
只是这面墙有些古怪。
她的视线从脚面移到手掌旁的墙壁上,那里有一大块凸起,正缓缓地移动着。
随着它的凸起的移动,暗黄的墙壁渐渐透出来大片的血色,越来越深,直到凝在墙面的最外侧。
过了会,墙壁另一侧传来咔咔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另一面爬行。
再然后,一只手从壁灯里伸了出来。
血水沿着灯壁滴落。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
心里毫无波动地想这可真令人惊讶。
一只手,一只从墙壁里伸出来的手。
不是幻觉。
孟识瑾目光从虚空中浮现的面板收回,上面显示【无神论者】的能力亮着绿光,表明正在运行中。
那只手很瘦,比成年男性的手骨纤细的多,更像是年轻女生或者青少年的骨骼。
它用力地抓着灯壁,似乎想拖着身体往外爬。
孟识瑾注意到墙壁上的血色更浓了。
浓到她在夜色中足够看清血液描绘的内容,扭曲的字体布满整面墙,一撇一捺用力刻画道:
【诃婆娑利迦多枳那伽伽……夜婆多弥阿无南。】
乍一看并不眼熟,但因这则经文本身并不小众,她快速回忆后,确定这是往生咒的倒写版。
在很多神秘学著作中,逆位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而往生咒逆位,则意味着——
不得往生。
……
“确实邪恶,”绷带男听完后沉吟道,“所以有人在墙上刻了这个咒文,来封印里面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以前死在这里的人,还是需要被镇压的存在?”
孟识瑾不意外绷带男这么快进入分析状态。
既然他能作为行动人员被派来执行任务,在协会不会傻到让成员送死的情况下,应该有匹配的实力,不至于遇到一点突发状况就惊慌失措。
“我只看到了它的手。”孟识瑾说,“骨骼纤细,不像成年男人。”
“我没有看到有手从壁灯里伸出来,当时我的视野内一切正常,除了突然替换掉‘你’的那个人……如果它还能被称为人的话。”段锐说,“我不知道它是否就是被封在墙里的人,但我看到了它的正脸,跟白天死去的那个女人有些相似。”
白天死去的女人?
当时孟识瑾还没进入游戏,自然没见过对方的样子。
只是——
“你确定那种血肉模糊的样子能辨认出五官?”
“国家人才测评中心颁布的MA-6(记忆能力测试)级证书。”段锐轻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皮小本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可以相信我的记忆力。”
孟识瑾平静点头。
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信息。
原来游戏世界里还有这种能力的证书,从名字来看似乎跟现实世界的英语四六级有些相似,只是不知是否也跟它们一样是人手一份的存在。
只是现在似乎也不是比拼记忆力的时候。
孟识瑾不清楚这个世界看到死人“复苏”是不是件正常的事,但从刘强那么怕鬼来看,这个世界显然明面上是没有这种超出科学范畴的存在的。
所以他俩现在这样平淡地讨论那东西的长相……是不是有点太淡定了?
不过总归是某个特殊协会派来调查的,异于常人也许才是合理的……反正跟他们住在一起的人里连驱魔人这种小众职业都有了……
“封印的具体是什么东西,也许明天可以去书房找找线索。”孟识瑾说,“我要回去休息了,你随意?”
为了保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发量,她一直有早睡的习惯,今天熬到十二点多已经是破例。
即使是游戏世界也不行,谁知道之后停服更新时她会不会回到现实世界。万一在这边掉头发,现实世界也同步怎么办?
对于孟识瑾疑似消极怠工的行为,绷带男出乎意料地没有置喙,也许是来自打工人的惺惺相惜。
她在自己的房间前准备与绷带男分别,没有选择联系伯恩叔换一个房间,而是继续使用这间窗户破个大洞,门也摇摇欲坠的房间。
不是莽撞,不是不怕死。
也不是把一切当作游戏,即使失败也可以回档来过。
而是对这个副本的规则有了一些头绪。
歌谣预示了他们的命运,其中的十条死状对应着他们每一个人,且按照死亡的先后顺序来看,下一次案发最早也得是在早上——
“出门打牙祭,不幸噎住喉。”
总不能是半夜有人操纵着她出门打牙祭吧?
歌谣的威胁暂时降到最低,再来看那个莫名的古堡守则。
其实有点奇怪。
如果说歌谣是死亡预示,那么与之并不相关的守则又是什么?
一个好心提醒?另一股力量的死亡条件?
孟识瑾不知道。
但她清楚如果守则没有遗漏的话,只要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觉,不随便作死,就是安全的。
至少比把立场不明的古堡管家叫醒,换一个其他楼层的房间要安全多了。
当然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她跟绷带男在他的房间凑合一晚。
只是,他真的是好人吗?他们出身的那个协会又是什么?跟他共处一室自己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吗?
孟识瑾不想赌。
人性是最赌不起的东西。
段锐看着对方面不改色地推开她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间门,视线穿过她头顶,看到那面正外里呼呼灌风的窗户,怔了一瞬。
“你今晚就睡这里?”
孟识瑾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转过身,顺手打开了房间的灯,表情是理所当然的:“我不该睡在这儿?”
“在这种四面漏风的房间?”段锐挑眉。
四面漏风,哪里四面漏风,分明只有两面。
她连四面真漏风的墓地都睡过,还怕这区区两面?
“我带了厚外套。”孟识瑾看着满面犹疑的绷带男,露出自信的笑容。
段锐气息一滞:“……”
他说的不是这个。
段锐:“你不害怕?”
就算协会评估过这次的任务难度只有一星,连他俩这种协会里几乎是最底层的七级人员也能胜任,但也不该放松警惕到这种程度……
“还是说你有什么信息瞒着我?”男人上下打量她,眼底流露出怀疑。
很好,他就算怀疑她藏私也没有质疑她的举止不对,证明原身或者原身所在组织的研究者做出这种举断是合理的。
孟识瑾表情如常:“害怕。”
段锐:“那你为什么?”
孟识瑾睨他:“我害怕你就能跟我换房间睡?”
段锐闻言,面上竟流露出一丝犹豫。
孟识瑾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他看起来可不像那种会舍己为人的人。
“不能。”毫不犹豫,绷带男答得斩钉截铁。
孟识瑾:“……”
那他说什么?
“但你可以来我房间睡,”段锐说,“我房间还有一块足够打地铺的位置。”
孟识瑾很意外他这么有绅士风度,嘴上客套道:“那多不好意思。”
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并没有改变主意去他房间的想法。
段锐双手插兜,横她一眼:“想什么呢,当然是你打地铺。”
“……”
她就知道。
不会舍己为人,也完全不绅士,很符合绷带男外表给人的印象。
孟识瑾觉得自己隐约能猜到那个协会会是什么样的存在了,跟正义沾边的可能性显然不大。
多说无益,孟识瑾盯着对方一圈又一圈缠得像个粽子似的脖子翻了个白眼。
她着急回去睡觉,不想跟他扯皮,便随口敷衍道:“没事,我八字很硬。”
说着,孟识瑾便直接进房间准备关门。
“真的不考虑一下?”段锐看起来欲言又止,像是良心未泯般伸手拦住她关门的动作,“大不了我打地铺,算是对研究者的照顾。”
虽然以她的身手和体格来看,用不着他的特殊照顾。
绷带男这人有点矛盾,孟识瑾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的挣扎。
他看起来对她处于“危险”境地有些于心不忍,但又克制着自己不表露出来,反而伪装成玩笑的样子随口说出来。
孟识瑾感觉他似乎有着本能的善良,甚至有点烂好心。
易地而处,她绝不会对不怎么熟的组织同伴抱有这么多的关心,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她的好心。
就像她之前毫不犹豫推绷带男出去当“小白鼠”一样,任何人都没有自己重要。
“不必,明天见。”孟识瑾用告别拉下了这场对话的帷幕,后退一步,将门关上了。
“……明天见。”段锐摸了摸鼻子,心里对孟识瑾的大胆有了新的认知,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不知者无谓。他摇摇头,低头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手机。
系统自带的屏幕上,除了一条几天前新组长发来的任务传达消息外,还有一条来自未命名联系人的讯息,来自不久前。
【见到这次的搭档了,感觉怎么样?】
明明是讯号不通的情况,段锐的手机却像丝毫不受影响一般。
他皱眉沉思片刻,回道:【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
对面好像一直守在手机前一般,几乎是消息发出的下一秒,回信便发了回来:【再不一样不也是那个协会里的底层人员,小喽喽而已,对你来说应该能轻松搞定吧。】
对此,段锐只是回了很简短的一句:【应该问题不大。】
……
身后,一门之隔的孟识瑾将门反锁,垂眸看着掌心中静静躺着的一小块人皮,这是她刚才关门时从绷带男衣服上捡到的。
一年前,她曾跟导师一起拜访过一位业内有名的玄学大师。到那位大师的境地,科学跟玄学早已无限接近,没有界限。当时大师曾说,人死如灯灭,若这灯灭的不彻底,便会从阳间找人续自己的灯。
她问大师,人都死了,还怎么给自己续灯。
大师说,留心看吧,只要身上多出来了不属于自己的皮,那就是有人来找你续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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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秘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