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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玄摩挲着下颌，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前方的海域上纵跃出水的几只江豚，观察着它们的体型、健康状态等情况，与他在快穿局看到的江豚资料做对比。
就在这时，这艘渔船的主人，一个外表看上去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精壮结实的船夫突然惊呼出声，砰地一声重重跪倒在甲板上。
船夫虔诚无比地冲着前方海域的江豚叩拜，口中直呼：“河神，是少海河神！”
坐在木桌旁的祁慕看了看跪倒的船夫，又看了看前方海域越有越远，只偶尔跃出水面的江豚，他往顾清玄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问：“我们要跪吗？”
顾清玄无语地白了祁慕一眼，示意他不要去学船夫，语气淡淡道：“不用，那只是江豚而已。”
祁慕一脸惊奇地追问道：“江豚，是前面那种鱼的名字吗？为什么叫它河神呢，这里明明是海啊，为什么不叫它海神？”
身边带一个孩子，简直像带了一个随时会发问的十万个为什么，顾清玄揉了揉眉心，结合着快穿局记录的资料对祁慕说：“江豚性怯胆小，甚少跃出水面。”
“每次江豚朝起风的方向跃出水面“拜风”，就意味着即将有大风暴降临，渔民们得到提醒后就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不宜出门捕鱼。正因为此，渔民们视江豚为河神，以感谢它的示警。”
双手托腮撑在木桌上津津有味地听着关于江豚的科普，听到最末，祁慕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抖着小奶音说：“江豚跃出水面就意味着即将有大风暴降临，那…那……”
祁慕伸手指着前方海域渐行渐远的灰黑色江豚，精致秀丽的小脸上一片苍白：“它们跳出水面了，这是在‘拜风’吧？我们要不现在就回去吧！”
顾清玄唔了一声，淡笑着摇了摇头：“别着急，你看渔夫都不急，你怕什么。”
再说了，就算真有风暴降临又怎么样，他在这里，难道还不能保证祁慕的安全？其实没什么好怕的，要不是带着祁慕等人不方便，顾清玄甚至想往风暴中心闯上一闯。
祁慕得了顾清玄的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朝跪倒在甲板上的渔夫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见原本跪下去的渔夫已经一脸淡定地站了起来。
他将悬在甲板边缘的网兜提了起来，将里面网住的几条活蹦乱跳的黄鱼丢进了水桶里——渔夫来甲板就是为了拿这几条刚捕到的鱼做鱼汤。
祁慕一脸懵逼地看着渔夫提着水桶离开甲板，转回头来问顾清玄：“不是说江豚跃出水面‘拜风’是风暴即将来临的预兆吗，怎么渔夫都不担心的？”
顾清玄揉了揉他的头，很平静地说道：“是即将有风暴，又不是马上有，看海面上起的雾就知道，就算真有风暴，也要晚上甚至半夜才会降临，现在不会有事的。”
别的不说，至少能容他们在海上吃顿午膳再返回陆地。
得了准话，祁慕也就放下心来不再忧虑。
顾清玄便顺水推舟地转了话题：“你再感受一下迎面吹来的风，再感受下空气里的水汽。”
祁慕乖乖点了点头，听话地微微耸动鼻头，嗅了嗅空气里的水汽，片刻后他歪着头说：“海面上的水汽很重，风也变成咸咸的了，比在海边时更明显。”
顾清玄微一颔首，没有就祁慕的回答评价什么，只是循循善诱地问道：“你觉得海水为什么是咸的，海水有利用的价值吗？”
“海水为什么是咸的……”祁慕之前就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现在就更想不明白了。
他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海，之前也从来没有了解过，当下就鼓起腮帮子耍赖道：“我想不出来，你就告诉我答案吧！”
“除了海水，你还尝过什么东西是咸的？”顾清玄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继续引导祁慕。
祁慕眨了眨眼，立刻就脆声说出了答案：“盐！盐是咸的！”
得了提醒，他一下子恍然大悟，扑扇着浓眉鸦黑的睫羽一脸兴奋地大声囔囔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因为海水里有盐，所以海水是咸的！”
到这里，顾清玄才唇角微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
他抬手揉了揉祁慕的头，轻抚了两下他细软的黑色发丝：“没错，海水里融有盐，只要析出来就能获得可以供人食用的食盐，可以贩卖至天下，在大景范围内流通。”
祁慕毕竟年幼，还不太政治层面的国事，他只半歪着头，表情懵懂地问：“盐是不是很重要？”
“很重要。”顾清玄微一颔首，“百姓的生活离不开盐。就像你，你每天吃的食物都是用盐烹制的，每一顿都是，如果长久地不吃盐，身体就会出现问题。”
祁慕猛地站了起来，顾不得在砰的一声中被他带倒的小矮凳，他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了甲板边去看下方的海水：“怎样才能把海里的盐捞起来？”
“大海这么大，海里的盐是不是够大景的百姓吃？如果是这样，那大家就都盐吃了。”
顾清玄摆了摆手，示意杨鸣去把站在甲板边的祁慕带回来：“你不用管怎么把海里的盐‘捞’出来，你写信告诉你父母你的见闻就行了，他们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祁慕哦了一声，乖乖地被杨鸣带回来重新坐在木桌旁。
他坐在顾清玄对面，有些矮的他两条腿都凌空着，在晃悠了几下小腿后，祁慕突然抬头看向顾清玄，一脸认真地说：“谢谢您，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知道您是想帮天底下的百姓。”
摸了摸鼻子，顾清玄罕见的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想帮这方世界是真的想帮，但想撂开手不管当甩手掌柜也是真的。
他有那份救世济民的心，但真的没那个耐心去做这件事，随性而为、随心所欲，顾清玄不被任何事情所束缚，他只做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
“又有信送回来了？”纪明薇在被祁宸转达这个消息后，嗓音微微提高地反问了一句，语气隐隐有些崩溃，似是已经不堪重负。
真的不是纪明薇不疼爱自己的大儿子祁慕，只是她昨天才刚收到了祁慕从津门寄来的家书，并由此引出了修路、驿站、报纸、暗访等一系列的事情。
昨天一天她和祁宸忙得是脚不沾地、四脚朝天，昨天晚上他们凌晨才睡，两人累得躺下不到半分钟就呼呼睡着了，当时他们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疲惫困倦，全凭着意志才撑到晚上才歇息。
今天一早，祁慕又送回了书信，纪明薇属实是有点条件反射的恐慌，非常担心祁慕又在信里给他们提了新主意，又惹出一大堆的工作需要他们去处理。
祁宸抬手揉了揉眉心，顶着一对硕大黑眼圈的他表情也没有比纪明薇好到哪里去：“不止是慕儿送了信回来，仙长也有一封信。”
两夫妻对视一眼，均是苦笑不已。
如果单只是一个人送信回来，那他们还能自我欺骗一下也许只是普通的问候信，但两人同时寄信，那大概率就是有正事了，不能用轻慢的态度对待。
祁宸将手里的两封信递了一封给纪明薇：“咱们一人一封，看看他们在信里写了什么吧。”
两人一起拆开手中的信，祁宸看的是顾清玄的信，里面只简短写了两句，言说少海海滩适合开辟盐场，少海海产丰富也可以大力发展渔牧业。
纪明薇看的是儿子祁慕的信，比起顾清玄，祁慕的信就很长了，他先描述了一番海边的风景，又叙述了自己游玩少海的经历，最后还说自己给他们寄了礼物，是在海滩上找到的贝壳和海螺。
说完游玩少海的事情后，祁慕才话音一转，说自己发现海水是咸的，得知海水里融有百姓生活所需的盐，希望他们能想出办法将海水里的盐“捞”出来，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盐。
祁慕的信写得很长，絮絮叨叨的，重点也有点跑偏，但纪明薇却觉得很欣慰，将他这封信翻来覆去地来回看了好几遍，直到祁宸伸手讨要才依依不舍地将信递给了祁宸。
诵读着信上的文字，纪明薇和祁宸仿佛亲眼看到了儿子在海边撒欢，自由自在玩耍的场景，也仿佛看到了他被引导、认真思考的场景。
祁宸也读完信后，纪明薇轻声感慨道：“让慕儿跟随仙长离京游历是对的，这才几天，他仿佛就长大了不少，学到了很多东西。”
“确实。”祁宸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很快他不由苦笑起来，有些无奈地叹息道，“要是信寄得少一点，不要一天一封信就更好了。”
昨天才因为顾清玄和祁慕的信做出了要整改驿站、重修大景官道的决定，今天他们又传回来晒盐场的提议，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实在是太快也太密集了。
无论是修路，亦或者整改驿站，又或者是修筑晒盐场，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利国利民的事情，祁宸也非常赞同这些提议，但事情真的太多了，全堆在一处他们有些忙不过来。
祁宸深刻地意识到，他和纪明薇的动作根本跟不上顾清玄和祁慕的脑洞，要是他们天天送信回来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去办实事，那他们就是一天十一个时辰也忙不过来。
纪明薇也一样累，但她看着手中顾清玄的信仿佛受到了启发，温雅柔美的脸庞上霎时绽出一抹璀璨的笑靥来：“我们不如依葫芦画瓢，照着他的来。”
祁宸：“？”
点了点手中的信，纪明薇淡淡笑道：“我们也可以做甩手掌柜，把事情安排下去让臣子们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