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醒云来说,她觉得自己还算幸运,没有头一天就落地成盒,还混了个有吃有住的地方。
她是个乐天派,从不爱内耗也是一大优点了,虽然是被强制留在七槐山,但人生地不熟的,总比一个人孤独的漂流异世要好上许多。
而莰青她们生性单纯,方醒云没过多久便和她们打好了关系,菜花蛇是莰青(这个已经知道了),四只地鼠分别是土一、土二、土三、土四,十分草率的名字,和莰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后,她也得到了虎师傅的大名——金沙。
方醒云当即竖起大拇指,拉响嗓门生怕金沙听不到般大声赞叹:“好名字!真是妖如其名,如其名啊!”
可她夸了半天好,就是说不上好在哪儿,干夸。
打坐的金沙:……
于是方醒云和她刚认识的小伙伴没聊多久,听不下去的金沙就过来赶妖去练功了,顺便还瞪了一眼方醒云。
像是在说,不会夸就别夸!
方醒云心虚的干笑两声,开始围观莰青她们的修炼,看了半天啥也没看出来,几只地鼠蜷缩着身体,莰青身子盘成一团,蛇头微垂。
妖怪打坐没有固定的姿势,都是采用最原始最舒服的动作更有助于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方醒云撑着脸打了个哈欠,别说,好像看久了还真有几分奇妙的韵味,这天气睡觉就是好啊。
她安然躺下。
金沙一边打坐一边暗中观察,本以为这小妖定会忍耐不住尝试偷偷溜走,没成想直到月上枝头,这小妖也无任何动作。
“咕噜……”
哦,倒也不是没什么动作。
大概从日落西山开始,以他为中心百米为半径,撅着个腚上蹿下跳找东西吃让他怀疑她本体是不是只猴妖。
看她呲牙咧嘴的吃了两个果子然后趴在树干上吊尸还挺有意思,金沙嘴角没忍住翘了一下。
黑夜沉沉,弯月高悬于天际,萧风起,林中叶片剐蹭间瑟瑟作响。
“咕噜噜……”
方醒云的肚子又开始叫了,刚摘的两个果子甜涩甜涩的不知道是啥,但压根不顶饿。
而金沙他们正入定,她也不好贸然去打扰,以前看的好些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某个主角还是师尊来着,被打断入定轻则口吐鲜血,重则走火入魔?
哦,好像那不是入定,是闭关,算了,管他的呢,大差不差吧反正。
“好饿……”
方醒云吐出一口幽魂,这地儿怎么连长个果子都这么抠搜,百米之内就两个果子!
她不会没被杀死,先被饿死吧?
这样想着,突然间她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使劲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味道。
“烤鱼?!”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方醒云饿的全凭身体本能奔着那股烤鱼味儿走了,边走边停了几分钟,她看到了香味来源。
小片燃起的篝火上方,两只死不瞑目的鱼正在被一只手不停翻转,方醒云定睛一看,是原本还在打坐的金沙。
“咕咚……”
安静的林中顿时充满了不停吞口水的声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鱼烤好了,金沙将烤鱼故意在空中晃了晃,那股香味勾的蹲在金沙旁边的方醒云不停吸溜口水。
好饿,好香,好好吃……
看她可怜巴巴那馋样,金沙哼笑了一声,将烤鱼递了过去。
“吃吧。”
方醒云欢呼一声:“谢谢虎师傅!您简直是绝世大好妖,好妖中的典范!”
她接过鱼,也顾不得烫了,直接咬下一口,斯哈斯哈吃的狼狈,出乎意料,这种没有添加任何佐料的鱼一点都不腥,反而有种特殊的清香。
鱼烤的干干的,不嫩,不过她就喜欢这种口感,太嫩会让她有种鱼没烤好的错觉。
金沙吃着另一条鱼,他不像方醒云还要吐刺,直接几口解决掉了手臂长的鱼,然后在一边观察。
小妖脖颈处被他抓伤的口子已经结痂,她好像忘了白日被他恐吓的事,稍微对她好点笑的就像朵花儿似的,一副自来熟的态度没有半点警惕心。
这样想着,金沙不自觉皱起了虎眉,这小妖家人未免也将她养的太不知世事了点,如若这次遇见的不是他,这会儿恐怕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谴责别人的金沙,完全忘了他的徒弟们也是一派天真,才会毫无防备的捡回来一只陌生妖……
“你就这么饿了一天,怎么不知道去抓条鱼来吃?”
金沙问这纯属好奇,他用妖魄看到方醒云从那河边路过几次了,就是不去抓鱼,反而逮着那些草木扒拉几颗破果子。
“咳咳……我,我不会游泳。”方醒云呛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和烤鱼斗争,她当然知道那儿有条河,会游泳的话她早就下去试试了,奈何不会。
金沙虎眉皱的更紧了:“你的隔空取物术呢?怎么不用?”
隔空取物术,可谓是每一只妖的入门学,像是莰青土一她们开了灵智后没多久就学会了。
方醒云沉默一瞬,一开口说话便劈了个叉。“……俺更不会嘞。”
她是纯人类,信科学信了十几年的那种,以前就算遇上会说人话的动物都得怀疑它身上会不会被佩戴了播音器。
啥隔空取物术?没听说过。
金沙看方醒云的眼神已经变了,这是何等的蠢才!!
“你父母怎么教你的!你化形熟练估摸也有几年了吧,隔空取物术比化形简单不知多少倍还不会?!”
方醒云尴尬的舔了下唇,掏出之前的说辞:“那个,我不是早说了嘛,我们族天生就会化形,有舍有得……”
迎着金沙死亡视线,她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小声。
金沙吸了一口气,开始怀疑难不成真有什么人妖族?可不对啊,他才……短短百年正值乱世,怎会有他不知道的妖族?
方醒云悄咪咪瞄了一眼正思索的金沙,迟疑的试探问道:“话说,像我这样的,你难道没怀疑过我是人族吗?掩饰身份的法宝应该……”挺多?
一开始金沙便说没在她身上闻到人味儿,这本就是不按常理来的世界,那些修仙小说中不是有很多能遮盖自身气息的法宝?
金沙哼笑一声,方醒云莫名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强烈不屑。
“呵!这世间奇异法宝确实多如繁星,遮掩人族身份混入妖族的法宝丹药更是数不胜数,但这些都蒙蔽不了我的眼睛和鼻子,想骗过我,那起码得是九……咳!”
“就你这小妖,呵!不可能!”
他说的自信极了,方醒云干笑两声,要不是她清楚知道自个儿是人类,都快信了。
然而下一秒方醒云便警铃大作。
金沙斜睨着方醒云:“不过你确实奇怪,我虽闻不到你身上的人味,却也闻不到妖味,你……”
咕咚,方醒云借着一口鱼肉紧张的吞口水,他又看出啥了?
金沙:“你其实是植物化妖吧。”
方醒云:“咳咳……啊?”
金沙见她这般反应以为自己猜对了,“你气息几乎与自然灵气融为一体,我闻不出你的种族,这种情况只有纯粹的植物化妖天生地长吸食天地灵气,所以才无妖族具体气味,至于你所说那人妖族,哼,还骗不了我!”
方醒云:……
不敢吭声,质疑的眼神飘了一圈停留在了烤鱼上,这一惊一乍鱼都不香了。
金沙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没得到小妖的回复,想到什么陡然安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怪不得小妖不敢言说自己种族,只能化形修为低下。
纯粹植物化妖极为难得,天生地养不食鲜血不沾因果,对于人族和妖族来讲都是遭到捕杀的对象。
毕竟,只要吃了他们便能直接得到他们的毕生修为,没有丝毫副作用,白得的千百年修为,让无数人族妖族趋之若鹜。
可金沙观察这小妖修为烂成这样也不像自己化形……
莫不是她父母被围剿,不得已强行为她化形将她送走?!
金沙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怜悯的看了眼沉默(?)的方醒云,再想到今日所作所为……
可若是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而现在虽已知晓,这咒他也不会解开,他可怜方醒云,却也不会让自己和莰青她们陷入危险中。
不过方醒云能来到此处,或许也是他们的缘分,金沙一双大手拍在并不瘦小的肩膀上。
“既然你现在也离不开七槐山,若你愿意便拜我为师如何?”
“啊?”方醒云懵逼,用手指了指自己。
发生了啥?怎么进度就跳转到她不知道的方向了??
金沙虎着脸:“你不愿意?!”
方醒云眼睛一下子就清澈了,没吃完的烤鱼插在地上,连忙给磕了个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太好了,她不怕被饿死了!
金沙摸了一把方醒云乱糟糟的头发:“起来吧。”
他看着她傻笑着站起来,透过那还沾满油污的脸,一瞬间思绪飞远,怀念和痛苦一闪而过,轻轻的叹息声隐于喉间。
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