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蔚觉得齐王大概在打算是什么,于是她决定这段时间都跟着齐王,万一有什么,自己也好随机应变。
于是,她就日日跟着齐王出入军营酒楼妓馆,深觉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托这些日子跟着齐王的福,她总算是明白齐王准备干什么了。
这小子是打算着,万一自己没抓住自家兄长的把柄,就直接暴力逼宫。白蔚想了想,觉得,他成功的可能性大概不大。
毕竟,那些和他称兄道弟拍着胸脯说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的军官们,大约也没几个是真心实意帮他的。
但他这么做也不是毫无成效,很显然,守卫宫廷的卫队里面,是真的有人将他当做了兄弟——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的那种。
时间飞逝,先帝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差了起来。太医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只说是陛下太过辛苦,让陛下多加休息。
先帝只能苦笑,这朝堂之上,事情桩桩件件,又有什么是可以忽视的?
于是,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衰败下去。
与此同时,后宫中也愈发地不平静起来。太后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是明示了,她不喜欢自己的大儿子。
皇帝对此很是难过,却无计可施,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纠结这些事。先帝开始将事情一点一点地往他身上转移,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让他给自己读奏章,问他对朝堂之事的建议。
虽然最终落笔的还是陛下和伺候笔墨的官员,但陛下的态度也表现得清清楚楚。
而齐王从未死心过。
他开始寻找当年深宫中的一些旧人,想从那些人口中知道太后脱口而出的那件陈年旧事。但是十分可惜,他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算得上有用的,也许只有一位曾经在太后身边伺候过的人,说太后有段时间和以往不太一样。
所有人都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说他和他的兄长两人都是太后所出。
齐王百思不得其解,暗地里狠狠地摔过好几次送上来的情报。
白蔚几乎和他差不多的时候知道了这些信息,但她的脑洞比齐王要稍微大那么一点,倒是对此有别的猜测。
她去了太后的娘家,从那边知道,太后曾经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白蔚觉得,大约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了。只是她不明白,难道,先帝没有发现吗?
先帝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变得很差了,整天躺着的时候比坐着的时候多。
所有想着前来伺候的后妃与儿女都被他打发走了,留在身边伺候的,只有当年就跟着他的老太监。
现在,只有在朝堂之上,他的儿女们才能看到他的身影。唯一的例外就是皇帝。
皇帝对此受宠若惊,对先帝也越发地恭敬了。他帮着先帝处理奏章,念给先帝听,又说出自己的意见,最后再将先帝的想法写上去。
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先帝已经让大臣们认识到了他的能力。
而皇帝更多地是苦恼如今母后和弟弟忽然对自己都有些不待见起来。
有时候白蔚听着他对先帝说这些生活中的小苦恼,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明明是个聪明的人,怎么这种时候,就好像被什么糊住了脑子一样想不清楚呢?
先帝对此一直都是很宽容地笑。他不说太后一句好话,也不说一句坏话。对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是如此,只有在皇帝看不到的时候,那笑容微微地冷。
白蔚开始分出更多的时间在先帝这一边,一代帝王的逝去对她而言,也是十分有感触的。
她断断续续地知道,齐王开始纠集人手,也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些事先帝都知道。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先帝要放任齐王。
这一日,皇帝临走前,先帝忽然叫住了他。
“太子,”先帝问,“你弟弟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皇帝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指:“父皇见谅,这些时,儿臣每日忙碌,对皇弟的关心,是少了点。”
先帝就微微地笑:“是吗……”
他对皇帝招招手:“来,朕告诉你一个秘密。”
等皇帝困惑地凑到他耳边,就听到他说:“你弟弟他啊,在准备逼宫呢。”
皇帝当场就僵硬了。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了,虽然眼底还残留着不敢置信的光芒,人却已经镇定下来:“父皇,此事可有确凿的证据?”
先帝微微地笑:“自然。”
他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咬着牙说:“不行,孤要去劝阻皇弟。”
先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了一会儿,就演变成了剧烈的咳嗽,皇帝连忙扑过去帮他拍背,帮助他平息下来。
“没有用的。”过了好一会儿,先帝才感叹地说:“如果劝阻有用,他就不会生出那般大逆不道的心思了。”
随后,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皇帝:“太子,你觉得,这种时候,该如何处置?”
皇帝咬着牙说不出话,先帝却依旧在往他心上扎刀子:“而且,皇后也支持这一点。”
他看着皇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依旧沉默着。
他不由得有些失望起来。
儿子是个心慈手软的,他很欣慰,可这种时候,他更希望能狠下心肠,说出他想听的话。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良久,他听到儿子颤抖着问。
先帝叹息:“若你不信,那你就去调查吧。”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朕等着你的结果。”
白蔚看着皇帝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这边先帝失望地闭上眼,一时间都有些同情皇帝了。
她凝视下方闭目的先帝,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皇帝几乎是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弟弟最近在忙碌着一些事。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联想到他要逼宫,可现在得了先帝的提醒,种种蛛丝马迹让他不得不得出那个痛苦的结论。
来到先帝面前时,皇帝的脸上犹有痛苦之色:“父皇,孤不明白……为什么……”
先帝呵呵地笑:“因为,他不满足屈居于你之下。”
“现在,你的想法呢?”
皇帝沉默好一会儿,对先帝行礼:“谨遵父皇吩咐。”
先帝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打发走了太子,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白蔚愕然发现,齐王交好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先帝眼中,就连他私下里在妓院隐密交谈的事,先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得,她无所谓地想,这下成功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这一年的秋天,京中的气氛格外凝滞。很多人都能感受到京城的平静表面下潜藏着的惊涛骇浪。
陛下渐渐地开始不上朝,而太子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前。一切都仿佛很正常,一切却又显得不正常。
齐王脸上日渐没了笑容,宫中的皇后则是再不曾出现在人前,先帝昏睡的时间越长,所有人的心弦就越发紧绷。
直到那一天,宫中敲响钟声,向所有人宣告,陛下驾崩。
而此时,白蔚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先帝坐在那里,侧耳听着宣告自己死亡的钟声,唇边甚至还带着笑意。
这种操作,是真的没想到。
白蔚不禁同情了可怜的齐王一瞬间。
她几乎能想象齐王带着人冲进来,结果发现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其实都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包括自己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场景。
那时候不知道齐王还能不能露出笑脸。
她坐在先帝身边,看着先帝打发走了身边的其他人,只留一个从小伺候自己的太监。
空荡荡的宫室里,风声呼啸犹若呜咽。
“大伴啊……”先帝叫着,那人就上前来,躬身:“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你说,到了地下,她能原谅我吗?”
白蔚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谁?
她更靠近了先帝一点。
“我没能帮她报仇雪恨,甚至让她的儿子认贼作母,以后那人还要贵为太后……她不会原谅我的吧。”
老太监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轻叹:“陛下,皇后娘娘知道您的苦楚。”
白蔚陡然间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现在的这个皇后,并不是真的皇后。
所以……
她一直想要小儿子登基,也是因为,只有小儿子才是自己的儿子。
可白蔚不明白,皇帝既然知道,那为什么……
“可朕做错了太多。”先帝眯着眼,喃喃自语:“朕最开始没有认出人,后来又为了朝廷安稳选择了隐瞒,她不会原谅朕的。”
“皇后是个好人,可好人,也有自己的脾气。”
白蔚在一旁沉默地听,外面渐渐有了动静,而这两个人却恍若没有听到一样,说着一些陈年旧事。
“……大伴,事情如何了?”
说着说着,皇帝忽而问了这么一句。伺候的太监更深地弯下腰去:“已经办妥当了。”
先帝就笑了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朕要让她亲眼看看,她钟爱的儿子,到底是要她的命,还是要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