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游戏——
沈墨意从来没在等待动画过场时那么紧张过!
视线牢牢紧盯那条贯穿屏幕下方的读条,在网速的加持下,中间的数字成功超过50%,向最终目标100%奔去。
等待途中,脑子里忽然如电影胶片似的,过去一个月内发生的重要画面以时间顺序逐一浮现——
初次经过圈子崖天坑,她站在几十万年形成的神迹边缘,带着小心、带着敬意,虔诚地许下一个心愿。
当天返回林场招待所,亦是她玩《心动瞬间》的开端。
之后开始拍戏。
半夜三更,无信号状态在游戏商城买买买,绝不是做梦!
被赵意文看上、欺负,小树林中挨那一耳光,没过五分钟就完全消肿了?
沈墨意出道的第一场戏就是挨打的戏!
饰演姨太太的演员老师已然相当照顾她,听着声儿响,实际上并没有打在实处,哪怕这样的程度,几巴掌下来,她的脸也泛出淤青指印,过了三四天才复原。
等到她匆匆拍完杀青戏卷铺盖滚回帝都,赵意文也开始走起霉运。
吃饭被噎,喝水被呛,这些都可以当做他自己不小心。
可是不分白天黑夜,一入睡就发与她相关的噩梦,一而再再而三,怎么用常理来解释?
尤其赵意文特地回京请她吃饭,向她赔礼道歉后,缠绕他的霉运全都神奇的消失了。
昨天下午,王德彪亲自登门拜访,送了沈墨意一堆家乡土特产,打开一看,全是人参啊、铁皮石斛这些珍贵药材……
明面上是照顾赵意文的干妹妹,实则,沈墨意觉着他们把自己当菩萨好生供奉着。
从这位水货经纪人口中,她得知赵意文回片场后全面爆发,之前拖慢的进度紧赶慢赶的补上了,剧组上下都在夸。
种种迹象只差没对她明示了:你,沈墨意,得到了神明的庇佑!
手机屏幕上的读条结束,层层云雾向四周散开,虚无之境场景呈现在眼前。
沈墨意下意识提起一口气,不管接下来会有如何离奇的展开,她都接受!
刚瞄到站在桌案前执笔作画的君白,一大片花里胡哨的弹窗占据了全部的画面,智能助手小花趴在窗顶中央,笑容满面地道:【嗨~大人,我们又见面啦!还记得我吗?在大人的努力下,神明成长度突破了一百万!我的天哪!大人您是最棒的!恭喜您成功解锁第二场景,接下来,请让小花我带大人前去查看一番,跟我来!】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最棒的,谁要去第二场景?给我退回来!怎么关不掉?”沈墨意急死了,在屏幕上一顿乱戳。
她是来找君白对质的,不是来玩游戏的!
再说这种解锁场景、装饰场景的玩法,换汤不换药,她早就腻了!
遗憾,小花无视了她的抗议,直接将她带入第二场景:一栋位于河边的小木屋。
木屋从外面看,大概有三层,背倚连绵的群山,主题建筑外围起木栅栏,屋外正对蜿蜒宽广的河流。
背景响起平缓的水流声,远处的山林里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儿的啼鸣。
所谓的:鸟鸣山更幽。
有那么点儿意思。
撇开胸中那点浮躁不提,这场景倒是颇附和沈墨意期待的‘最佳渡假地’的模样。
屏幕角落里,小花用双手托着下巴,笑着对她讲解道:“欢迎大人来到场景二:神明的假期。请点击屏幕中闪烁的光圈,进入木屋。”
沈墨意照做,画面视野拉近来到门前。
门打开,木屋一层的内部空间虽大,光线却十分沉暗,简陋的桌椅摆放在其中,不至于显得太空。
但若是直接给君白使用,就太委屈他了。
小花也奶声奶气的苦恼起来:“怎么办呢,这里面好暗、好脏……要是小花的假期在这个地方度过,一定会留下糟糕的回忆!”
能怎么办?
当然是掏出家底装修起来啊……
小花完全沉浸在自说自话的情景里,继续道:“不过大人千万不要因此感到沮丧,小花已经提前为您做了清点,根据大人的现有库存,完全足够为神明布置一个温馨的渡假小屋!”
沈墨意:“……”
废话,你当我那些年是白氪的吗?
小花从角落里飞了出来,在屏幕中央旋来绕去:“好啦,长话短说,请大人在小花的指引下,完成木屋的装修改造吧!”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沈墨意几次点击屏幕,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不需要引导】键。
未果后,又萌生了强制退出的念头。
这游戏设计未免霸道,哪有系统牵着玩家鼻子走的道理?
然而联系前因后果,她玩的是寻常游戏吗?
答案是否定的。
沈墨意唯有耐下性子,在小花呱噪的话语声里——用心布置林中的小木屋。
*
虚无之境内。
君白抱手坐在长案里,面前桌案上,展开的画卷完全悬空,里面却是沈墨意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点点点的画面。
场景二是游戏里真正的场景,按照正常进度,早该解锁了。
小花略施手段把沈墨意引过去,让她在那处费些心神功夫。
反正布置好了,君白也是能够过去活动的。
“这孩子还挺实诚,让做什么做什么。”小花从画卷里飞出,对沈墨意的表现总体满意。
君白侧首看了她一眼,“适可而止。”
小花在桌案边缘垂脚坐下,抖动着那双似蜻蜓又似夏蝉的薄翼,昂着脑袋说:“她已经有所察觉啦,要不是我出手阻拦,现在定然在质问你了。”
君白既许了她一个心愿,便已做好让她知道自己是谁的打算。
他只是不解:“你若不想她察觉,昨夜为何要帮她收拾屋子?”
小花眼神闪烁,侧脸避开他的直视:“那个、因为啊……就是顺手嘛!我从来都知恩图报的,吃了她的炸鸡,喝了她的啤酒,做一下卫生聊表感谢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对!
但君白没应和。
小花最怕他沉默了,顶不住他复杂目光,只好望回神明静如止水的眼睛,说实话:“我想相信她,又不太敢相信她。”
君白长眉微扬:“何解?”
“我就要走了……”小花垂头丧气,连背上的翅膀都无力的垂了下去。
君白眸色似暗了一瞬,转而道:“无需为我费心。”
“懂事的孩子并非生来就懂事,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撒野的底气。神明也一样,总说不用谁费心,可要是连我都不为你费心,这世上就没人为你着想了。”这话,前半段说的是沈墨意,后一半,是君白。
小花飞起来,扶着他的脸皮悬空停下,看着画卷中专注布置小屋的沈墨意,“我觉得啊,沈墨意还不错的。”
君白同她打趣:“这就开始安排身后事了?”
小花吹胡子瞪眼呸呸呸,气完了,说回正经的:“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主动许谁一个愿望了,这就证明你很看好沈墨意,如果她能和你成为家人,你们互相有个依靠也不错,凡人确实命短,但你可以让她活很久很久。”
活很久很久,并不是恩赐……
君白迟疑:“未免自私。”
小花不这么认为:“活着多有趣啊!”
此话立刻遭到神明的质疑:“那你何故想要为人?”
“人家体验一下嘛!”小花在他脸皮上撒娇的蹭蹭,“几十载尝遍悲欢离合,带劲儿!等我快不行的时候,你记得来问问我想不想继续活,我肯定会回答你:想!于是你就让我接着活下去,啊……君白最好了!”
君白做无语状:“勿要贪得无厌……”
小花咯咯咯地笑,把眼睛弯成一条缝,将眼底的不舍和决绝深深藏起来。
她活得够长了,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是她最后的夙愿。
凡人弱小,生命短暂,正因如此,活着的每分每秒才显得珍贵。
走完那样一个过程,小花会带着满足,坦然迎接真正的死亡。
只是君白……
小花飞到他面前,正色望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星陨啊?”
君白轻怔了一下,脸上那抹温柔霎时凝固、消散。
没等他回答,小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引导他的视线,“你看沈墨意,是不是个乐观的傻子?不管事实怎样,她做一件事的时候总能心无旁骛,认真做完再考虑别的。要是面前有座山翻不过去,她会绕开,用自己的办法把日子过下去。”
君白眸色微沉,“说你真正想说的。”
小花伸出手,轻轻在他鼻尖上抚摸:“我想你给自己一个机会。”
*
家人也好,陪伴也罢,小花努力给君白制造生机,但那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所以她帮他挡了一下,让沈墨意去布置林间小屋。
这天后来,沈墨意也回过味来了:或许那位庇佑自己的神明,不想那么快与她开诚布公?
她还想,或许他在试探自己?
至于为什么会是试探,而不是考验,沈墨意也说不清楚。
真是一位格外敏感又小心的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