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婴下意识地摸上了眼角,却没有半点濡湿,疑惑地望着沈岁寒。
沈岁寒并不多解释,转身对徐成蹊道:“时候也不早了,待我研究一下怎么种灵根,再去你那碧云天讨要一番的好。”
“那我就回去恭候师妹大驾光临了。”
等送走了徐成蹊后,沈岁寒招了招手,问道:“吃了吗?”
“啊?”君婴以为自己幻听了,他还当是有什么大事不能让掌门听到。
沈岁寒一字一顿道:“我说,今早吃饭了吗?”
“还,还没。”
“胳膊恢复的如何了。”
寻常一般的伤,君婴都能自己掰一掰,可这被冥火浸袭的胳膊却不知怎么办,虽然现在已无大碍,但君婴觉得还是得装一装:“使不上力气。”
沈岁寒“啧”了一声,跨步走进了厨房,一边煮粥一边道:“不是我虐待你不给你吃肉,你现在只能喝些流食,饮食规律,一顿都不能少,要不然肠胃还是受不了。”
“弟子没有这么想。”君婴轻声道。
“明白就好。”
“其实弟子心里明白,师尊都是为了弟子好。”
“瞎话就不用讲了。”沈岁寒皮笑肉不笑,她这下似乎有点体会到徐成蹊的感觉了。
她以前对君婴好不好,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等君婴吃饱喝足后,沈岁寒才终于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曾在这里教过你怎么活下去,现在,也在这里教你第二件事——怎么变强。”
“其实也算是一件事吧,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掌门也扶青长老对我百般维护吗?”
君婴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看到了我还能打。”沈岁寒笑道,“我能到今天这个地位,靠的全是这身修为,倘若没了这身修为,我便也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可我感觉……掌门和长老是真心在关心师尊……”
“你看谁都像是真心的。”沈岁寒伸出手来捏了捏君婴脸上本就不多的肉,君婴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睁大眼任由沈岁寒蹉跎。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天真的人,真不知道他之后是怎么混上魔尊的,靠的真心换真心吗?
“那我问你,我今日护着你和谢长辞,是真心的吗?”
君婴点点头,却被沈岁寒弹了个脑门。
“错了,我和陈珂那几回合,多半是做给掌门看的,若我败了,恐怕今天被押到水牢里的变成了我了。”
“师尊能跟我说这些,足可见是真心。”君婴认真道。
君婴的话让沈岁寒心头一跳,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她此前总觉得君婴在阴阳怪气她,可如今细细想来,恐怕是她自己说话带三分刺,才会觉得别人和她一样。
“以后别这么傻了,”沈岁寒轻声道,“真心换真心,或许人世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变强,强到让所有人都畏惧你,我问你,你想做到吗?”
君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我是想变强,但是我并不想让所有人都畏惧我,我只是想要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想要保护的人?”沈岁寒反问道。
君婴只是垂下眸来,“嗯”了一声。
他不说,沈岁寒也不好问,她猜测目前可能是那位守护在他身边的神秘人,只是——
那神秘人恐怕别有所图。
前世她对潜伏在君婴身边那位神秘人知之甚少,就连君婴自己对其三缄其口,那个前期陪伴他度过最艰难时期的神秘人,恐怕目的绝不单纯,甚至让君婴不堪回首。
“方才我没敢在掌门前说,你本来是有灵根的,只是被挖走了。”沈岁寒道,“你再好好想想,幼时可碰到过什么奇异的人或事。”
君婴摇了摇头:“不瞒师尊,自睁眼就已经十来岁了,再往前,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了?”这回轮到沈岁寒惊讶了,她转念一想,也对,前世似乎从未有任何魔尊幼时的传闻,甚至连亲人都不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君婴摇了摇头。
“罢了,此事暂且不表,不管是什么缘由,既然你想变强,我身为你的师尊,自然得教你,”沈岁寒道,“虽然你现在还没有灵根,但修真一途,到了后期灵根资质反而是最次要的,重要的是悟性和机缘,以及,心性。”
“从现在起,每天在君子庭冥想十二个时辰,磨砺心性。”
给君婴随便找了个事让他安稳下来后,沈岁寒便没日没夜地泡在了宗门藏经阁的顶层,寻找着重塑灵根的法子。
徐成蹊那里的灵根她也都看过了,再怎么说,后天种的也比不过先天长的,只是被拔了灵根的人全都死了,便也没有所谓重塑的法子流传于世,只能自行摸索。
想要重塑灵根,最重要的便是以聚灵法器为引,在短时期内聚集大量灵力,以灵压凝聚成实体灵根。
“引流光,聚灵力,塑灵根,周转七七……”
在纸上反复推敲了几个通宵后,沈岁寒终于确定了目标——流光引。
流光引是东南一座大宗门沉渊阁的至宝,能够修补丹田,再生灵髓,若是操作得当,应当也能重塑灵根。
而且流光引相比起其他天灵地宝,有一个天大的优点,那就是——沉渊阁快被灭门了。
被她灭的。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反正她不灭,魔族也是要灭的,与其便宜那魔族,还不如便宜她得了。
不过她前世也没拿到那流光引,应该是被那魔族捷足先登了,这一世就算抢,也得抢在她前头!
沈岁寒带着计划来到了碧云天找徐成蹊,刚一进门,便见徐成蹊揉着太阳穴。
“师妹怎么忽然来了?可是来找为兄讨要灵根了?”徐成蹊收起玉简来,笑着问道。
可当沈岁寒说明来意后,徐成蹊却长叹一口气,沈岁寒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沉渊阁已经被灭门了?她应该还没动手吧?
正当沈岁寒胡思乱想之时,徐成蹊缓缓道:“这我倒不是不想引荐,只是前些日子刚闹过一阵,断了联系,关系不说是相亲相爱吧,至少也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没别的法子了?”
“倒是有一个,”徐成蹊道,“近日沉渊阁少阁主易水寒即将与清霄派掌门之女柳萋萋大婚,沉渊阁是指望不上了,但清霄派以前关系还不错,但我们没有请柬,这还得师妹能拉得下脸来。”
“少阁主?易水寒?”沈岁寒陷入了沉思,“沉渊阁的少阁主不应当是……”
徐成蹊解释道:“确实本轮不到他,只是前些日子沉渊阁三位公子接连过世,这才有了小公子接任少阁主,师妹昏迷了三月,不知这些倒也是正常的。”
“接连过世?”沈岁寒又抓住了重点,事有蹊跷,这不会是沉渊阁被灭门的前兆吧?
“大公子死在了魔族手中,二公子死于雷劫,三公子则是被仇杀。”徐成蹊见四下无人,又小声补充道,“所谓死在魔族手中其实是他去找魔女寻求刺激马上风了,雷劫是二公子因为修炼了禁术招致天谴,至于仇杀……则是那三公子□□了一个女子,被那女方的道侣发现,一怒之下杀了他,此内情不传于世。”
徐成蹊尴尬地摇着玉清扇:“沉渊阁查到这里自然也没脸再继续追究下去,便草草了事了,连葬礼都没敢邀请外人。”
“原是如此,”沈岁寒点头,“倒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原来那沉渊阁与云容境的龃龉,便是因那老阁主看中了舜华长老,耍着酒疯便狂言要把舜华娶回去做续弦,被云容境轰了出去,丢了大脸,从此便记恨上了云容境。
“我虽也不喜那沉渊阁,但毕竟仙门一家,现在的少阁主倒像是个好笋,若是能交下也不是件坏事。”
“所以,师妹这次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沈岁寒笑了,经过徐成蹊这么一番嘴皮子,倒成了她忍辱负重了,为宗外交了。
“那可是,所以记得给我选点重礼,我也不好空手过去不是。”
“那是一定。”徐成蹊摇了摇扇子,“听闻那老阁主在化神期瓶颈多年,我府库里还有一枚重霄丹,可助他突破,不如师妹就送那个?”
“那新人礼呢?”
徐成蹊合上扇子,一拍脑袋:“倒是我忙糊涂了,婚宴自然应当送新人,正好你也来了,要不留下先开完朝会,再去我那儿找找有没有年轻修士喜好的东西。”
“朝会?”沈岁寒这几天昏天黑地的,险些忘了这茬,前些日说要审判元清长老的朝会可不就在今天吗。
门外的弟子匆匆忙忙跑进了殿内,徐成蹊正要起身呵斥,却听得一爆炸性的消息——
“掌门!不好了!元清长老……他他他被杀了!!!”
沈岁寒脑子一懵,怎么还是死了?
前世的陈珂也确是该是这个时候死了,而且还是她亲自动的手,但问题是,今生她压根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还是会变成这样?
难道前世所有人的生死都是注定的吗?
那……她自己呢?
沈岁寒失魂落魄地一路跟着徐成蹊到达了现场,可刚一落地,便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这种怀疑几乎不加掩饰,如芒刺背。
徐成蹊问道:“怎么回事?谁第一个发现的?怎么死的?有没有初步的勘察?凶手有留下线索吗?”
“回掌门,凶手就在眼前。”叶无依上前一步,虽是面向徐成蹊,可眼神却始终盯着沈岁寒。
沈岁寒心中有一股不妙的预感。
叶无依的声音虽不大,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杀死元清长老的,正是她,素问尊主,沈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