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我……”宋凭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后文来,黎糖眼神时不时瞥向屏风后的宿白砚,有些着急。
怕吵到小师妹休息,她带着宋凭退后几步,关上房门,去院子外谈话。
“怎么了吗?”她问。
宋凭顿了顿,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凭空拿出一本不算单薄的册子:“这是上次答应给你带的册子,里面我贴了三种你一直想要的草药,并且将它们的生长习性和用处都记录下来了,你看看。”
黎糖的爱好不多,一个是救助后山的小动物,另一个便是记录这种植物手册。
她一直以来用的那个大本子前几天用光了,就拜托下山除魔的大师兄帮她重新带了一个。
没想到大师兄还给她贴了三个植物标本,黎糖喜出望外。
但她来不及先打开看看,囫囵收下册子,便对宋凭道:“谢谢大师兄!对了大师兄,琉璃宗的那个小秘境,我要是去的话,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宋凭听得皱眉:“阿黎,你不用去,我说过,你续命用的药材我会替你找回来,秘境危险,你筑基期的修为去了不太稳妥。”
黎糖笑了笑:“光靠我自己的话,当然是找不回来续命的灵药的,我找灵药属于飞蛾扑火,我是知道的。
这件事还是得麻烦大师兄替我去,可我想去并不是为了我的灵药,我是想去找天灵草。”
宋凭眉头皱的更深:“天灵草?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天灵草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它们成片生长,所以只要找对地方,大把大把的有。
虽然不太珍贵,东西也多,可这种草药一般只有秘境才会生长,且位置十分偏僻,很难寻。
更何况它只是药性温和,并无其他特殊的效果。
费时间又吃力不讨好,很少有修士去寻,所以危险系数不算大,筑基期的黎糖也可以去。
“苏师妹身体不好,你也看到了,她动不动就浑身难受,她才十五岁,身板就那么瘦弱,我看着着实有些心疼,便想着给她做一些温养身体的法宝和丹药。
这天灵草就是我选中的原材料之一,在秘境才有,所以我想去。”
“原来是这个东西,不难,你别去了,我替你顺路拿回来。你的目标如果只是这样,那这趟秘境之行危险系数确实是小了很多,可这不代表完全没有危险。
你若是出事了,我没法和师尊与其他两个师弟师妹交代。”
黎糖却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师兄,修仙这条路本就难走,我若是所有的事都叫你们替我分担了去,我还修什么仙,得什么道呢?
更何况,师兄,你们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我的续命灵药本就珍贵难寻,颇为费时费力,危险系数也很大,你能帮我找这个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可秘境只开那么小一个月,你还要有自己的机遇和东西要去寻找,不能把时间全都浪费在我身上。
这天灵草想找到又最为费事,想给小师妹做东西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不能强加于你,连累你去做这件事。
师兄,这些年来你和师尊他们替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再去浪费你们的时间。”
黎糖态度坚决,她是铁了心的要去的。
宋凭愣怔在原地。
是了,他的阿黎师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从不完全依靠于人,得理又有分寸,每件事物的本质都分的极为清楚,如非迫不得已,她不想占任何人的便宜。
许久,他才难堪的低垂下头,轻声道:“可是……你的灵根,本就是我们看护不利才……再者,他们是因为你是师尊弟子的缘故才抓你的,照顾你,替你续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不必分的如此清。
况且,苏师妹也是我们的师妹,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做东西。”
黎糖灵根一事,宋凭自责不已,当年是他负责寻找黎糖,可他受魔物蒙蔽,晚了许久才找到她,那时,黎糖的灵根自然魔气深入,溃散开来,但凡他再早那么一刻钟……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黎糖没有怨言他自然很庆幸,只恨自己不能再为她做什么。
这都是他欠她的。
黎糖闻言,叹了口气:“命修师伯都说过了,我命里该有一劫,当年的事也并非你本意,我早已经不计较了,也希望你能尽快放下。”
宋凭垂下眼睑,不,他放不下,这件事永远是埋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黎糖见他这样,叹了口气。
总之,她心意已决:“好了大师兄,你去忙自己的事吧,这次除魔回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晚些时候要是能抽空将去秘境要带的东西告诉我的话,那就太好了,没空也没关系,我自己去问问雪染她们也行。
嗷,对了,苏师妹的见面礼,师兄若是也想送她的话不用和我准备同一份,也不用很贵重,她身子弱,送个适合她的就行。”
最后这些话是根据宋凭上面说的“苏师妹也是我们的师妹,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做东西”这句回的。
黎糖想着,大师兄有这份心,应当也是很喜欢小师妹的,他们师兄妹俩之间有些生疏,或许送个见面礼能够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末了,黎糖感叹一句,大师兄真是太有情商了。
见黎糖这么说,宋凭终究没有再阻止。
“嗯,苏师妹的见面礼我会准备的。”
黎糖急着回去看看苏白砚怎么样了,就没留他下来一起吃饭,两人打过招呼,便互相分道扬镳。
屋内,宿白砚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白天这里设了阵法,他的魔力被限制到几乎没有,五感顶多与普通人相比稍强一些。
但黎糖特意不想打扰他,跑的挺远,以至于她和宋凭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眉宇间升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烦躁,加之被牢牢裹住,宿白砚热的很,刚要掀开被子坐起来透透气,门口便响起一整开门的响动。
他飞速躺回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表情也一变,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他半点僵硬。
似乎迷迷糊糊睁开眼,黎糖看看自己可怜巴巴的小师妹正期期艾艾的望着她,口中弱弱的喊:“师姐……”
黎糖一瞬间心都化了,坐在她旁边,给她掖好被角,还嫌不够,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冬天换着用的棉被,密不透风的盖在苏白砚身上。
“昨天晚上估计是出去换月事带的时候吹了风。凉到了,今日才这般疼痛难忍,你先盖好昂,手伸出来,我给你传点灵力。”
感受着身上不能承受之热,宿白砚:“……”
他弱弱伸出手,悄悄将被子踢开一块。
“多谢师姐,劳烦师姐替我疏导灵力了。”
宿白砚不怕被黎糖发现,魔修的经脉构造本就与常人不同,他又因为血脉原因魔灵两道皆能修炼,所以哪怕来了这里魔气被封印,也丝毫不带怕的。
除非他主动在众人面色使用魔气,否则单靠查验,哪怕是当今剑道第一人柳胥舟来了,也查不出什么,更别说黎糖这样的半吊子。
倒是黎糖的身体他更为感兴趣。
真正导致她短命的原因是她那正在逐渐溃烂的水木双灵根,而按照她这莫名其妙能吸收他魔气的身体反应来看,黎糖若是能彻底推翻灵脉换修魔。寿命一事便再不用担心。
这种体质也是奇特,能够魔灵双修的人,除了宿白砚自己,他还真没再见过。
黎糖身上该是有什么秘密的,只可惜,她怕是不愿这样做。
那便没法子了。黎糖的灵根烂的厉害,这么多年下来早已根深蒂固,哪怕用再好的灵药,也是螳臂挡车,浮游撼树,治标不治本,即使能够延寿,也就是一两年的光景。
这对于年仅十七的她而言未免也太过残忍。
黎糖抓着苏白砚的手,仔细的为她输送灵力,缓解肚子上的痛感。
考虑到苏白砚还未真正入道,不适宜太多太澎湃的灵力入体,怕冲坏根基,黎糖更是牢牢控制着一股一股的细流。
半天下来,苏白砚有没有好受一点她不知道,她自己是累了个够呛。
适时的停顿休息,黎糖看着躺在床上被蒙了一头香汗的自家小师妹,关切的问:“怎么样,你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除了热还是热,热的快要死了的宿白砚弱弱一笑:“好多了师姐,不怎么疼了,我们还是出去走一走吧,你不是说适量运动有利于缓解疼痛吗?”
魔气被阵法限制,他没法子运功散热,与普通人没什么太大差异,这大夏天的裹上两层厚被子,经脉里还有人传输源源不断的热气,当真是一种折磨。
黎糖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最终摸了摸下巴,同意下来。
*
屋外,两人挑阴凉地走,黎糖亲昵的挽着宿白砚的胳膊,与他说话。
“过段时间琉璃宗会开一个秘境,我想去,你到时候就乖乖在峰头上等着我,我这两天先带你去测一测灵根,然后把基础的修炼方式讲给你听昂。”
宿白砚知道怎么修行,先前也修过灵脉,只可惜,他的一身修为被那个偏激的当魔尊的父亲发现,废了去。
并勒令以后不准修灵,否则,他在清澜宗的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
他随口问:“师姐,你去秘境做什么?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黎糖想了想,决定给师妹一个惊喜,先不告诉她,于是她打马虎眼:“嗯……也没什么,就是找一两株灵草,练些东西出来。”
黎糖是水木双灵根,性温和,借着柳胥舟前几年送她的异火,入道定性成了一个丹修。
一个丹修去找灵草,这并不稀奇。
宿白砚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是一定要跟去的,待在她身边,有益于恢复他的魔息。
至于怎么跟过去……到时候再说。
不过他目前受够了这种被压制的感觉,做什么都会受到限制,若能尽早在黎糖眼皮子底下开始修灵,他也能快些展开用术法不让她怀疑。
测灵根什么的……
他眉眼一挑,温和道:“师姐,我们明日便去测一测吧,我也很好奇我是什么灵根。”
见师妹一副憧憬期待的样子,黎糖踮起脚尖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不过你应该也饿了,早上起的太早,你又没吃饭,**凡胎的也顶不住,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为了维持自己还没辟谷的凡人少女人设,宿白砚乖巧的点了点头。
黎糖走到一半,停下来,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袋灵石,递给他:“师妹,你的灵石等师尊出关了应该还会给你,这点你先用着,以备不时之需。”
宿白砚挑眉,他没拒绝,乖乖伸出手:“多谢师姐。”
……
乘坐别人的飞行器又花了八个下品灵石,黎糖二人成功赶在下午饭点前来到清澜宗久负盛名的大饭堂。
清澜宗的饭堂有不少,但这个绝对是最受欢迎的一个,里面菜品种类齐全,且量大管饱,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比一般的饭堂要贵一些。
黎糖拿出自己那张不知道被师尊充进多少钱的灵卡,带着宿白砚去选菜品。
两人正挑着,宿白砚余光忽然瞥见黎糖左侧方猛地冲过来一个抱着巨型饭桶,被木桶阻拦了视线的紫衣少女。
那少女跌跌撞撞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似乎有些拿不稳,那木桶隐隐有摔下去的趋势。
眼看着就要撞到黎糖,宿白砚眉心一拧,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人往旁边带去。
躲过一劫。
黎糖正全神贯注的在选菜品,想着要给师妹多补补,荤素搭配什么的。
被她揽住的瞬间,还有些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见那个紫衣少女撞到一个倒霉蛋,满桶的白米饭撒了一地和那人一身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唉?那个紫色衣服的少女背影,怎么有点熟悉?
背影消失的太快,她暂时想不起来,索性先看向苏白砚。
扬起小脸,对着自家小师妹笑了一下,两个小酒窝暴露无遗:“谢谢你呀小师妹,你反应真快!”
宿白砚勾起唇角,还没说话,面前的小姑娘却忽然唇边笑意一僵,看着不远处混乱一片的场景,好像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眸色瞬间染上焦急。
“不好,师妹,我们得去看看!”
前面堆了不少人,围成了一个圈,看着还挺热闹的。
紫衣少女呆呆站在原地,反应过来的瞬间,一个劲的道歉。
被洒上米粒的那人却显然不想就这么过去,他恶寒的瞥过眼,抖了抖身上的米粒,转头飞起一脚,就要踹在紫衣少女身上。
那少女淬不及防,被踹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周围的人群见状急忙散开。
黎糖快步走过去,冲进人群抱起那少女:“阿律,你有没有事啊?”
那个名叫阿律的少女呆呆地愣在原地,抬眼,在看到抱着她的黎糖的一瞬间,原本木讷耷拉着的嘴角兀自笑了起来。
愣愣的摸了摸她的脸,一字一顿:“有,点儿疼,嗯,还好,看见糖糖,就不,痛啦。”
黎糖刚要松一口气,鼻尖却猛地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低头一看,阿律的嘴角溢出一抹血丝。
黎糖顿时瞪大双眼,急忙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粒黑色药丸给她塞进口中。
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没过一会儿,黎糖一下子拧眉:“师妹,你来一下。”
宿白砚听话的走上前,从黎糖手中接过阿律,将她放平躺在地上。
黎糖掐诀,淡粉色的灵力冲天而去:“你先帮我照看她一下,我喂了药,保住了阿律的心脉,刚才通知了医堂的人,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你注意些。”
阿律的情况不太好,刚才那一脚好像伤到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抬眼,望向方才踹了少女一脚的男人,前所未有的冷色充斥了整个眼眸。
“白泉,你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阿律只是没看清路撞了你一下,你为何要伤她性命!”
周围人闻言,一片唏嘘之色。
那个名叫白泉的男人个头不高,驼背,一双三角眼看着便让人倒胃口,心生嫌恶。
平日里的作风也是奇差无比,今日之事传出来,是个人也知道他是存心挑事。欺负人!
但白泉开头不小,没人敢站出来多说什么,生怕引火烧身。
眼看着周围人不善的视线投来,白泉一阵恼火,他不耐的呵斥黎糖:“也就你会拿一个傻子当宝!谁叫她走路不长眼睛,硬要往我身上撞?!今日撞到我,只能算她倒霉!”
黎糖看他这副样子,冷笑一声。
“她撞到你,只能是无心之举,而你踹的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这是存心,算是斗殴!你可知这事儿若是让执法堂的长老们知道了,是会怪她还是会惩戒你呢?”
听了她的话,白泉还没反应,身后跟着的几个狗腿子却率先跳出来,一脸的不屑。
“我说黎大小姐,你可别忘了,我们老大是法尊坐下最小的弟子,年纪轻轻已经是筑基九层的修为,甩你不知道几条街!你说执法堂的长老是会站在谁那边呢?”
好啊……他们居然敢拿关系压人!
众目睽睽之下,黎糖被气的两眼通红,柳胥舟与执法堂关系平平,只能算得上是不交恶,这件事若是真的闹上去还真不知道是谁吃亏。
这时,哄闹一片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都让开!是何人在这里闹事?”
那人似乎是颇有身份,人群替他默默让开了一条路。
白泉看到他,眸光一亮:“三长老!”
他将那人簇拥到自己身边,三言两语与他说清楚这边发生了何事,他歪曲事实,言辞激烈,不一会儿就听得那个“三长老”眉头一皱。
那白泉添油加醋还嫌不够,暗搓搓往三长老手上塞了一块极品灵石。
一道精明的光亮在他眸中划过,三长老摸着自己的胡须,看向黎糖。
“黎丫头,听起来是你这个朋友无礼在先,你白师兄只是略施小惩,同门之间难免有些摩擦,此等小事,你就不要计较了吧。”
黎糖皱眉,这个三长老是执法堂的三位掌事人中最末位的一个,为人贪财好色,全靠和掌门的关系坐到了这个位置上。
白泉方才给他塞灵石的动作虽然小,却也不是没人看见。
黎糖咬牙,握紧了拳头。
身后忽然有人抓了抓她的手臂,黎糖回头,就见她温柔貌美的苏白砚小师妹温声凑近她耳边:“师姐,他是有钱,可你,也不缺呀。”
黎糖沉默。
是,她不缺,但是她不想把钱拿来贿赂三长老这种货色。
让她想想……这件事,还能怎么办呢?
女鹅:不对,不想贿赂爬皮,让我想想办法
我:(挑眉)难道你想让你老婆给别人送钱?
白白:我是那种人?山人自有妙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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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