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基于今天的比赛比较满意,穆宁难得的让众人早些回去休息。
因为要忙着处理先前采访的事,易明也就暂时没有找沉奕谈话。
众人乖乖的回到各自的房间,准备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沉奕关上客厅的门一转头就看到等在自己身后的慕苏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有事儿?”
视线对上的那一秒,慕苏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在轰隆作响,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大铁锤在疯狂的敲打一般。
不可以,这是不对的。
慕苏暗暗告诫自己,随后强压下心中的异样,装作烦闷的样子,低头闷声道:“我...不是。”
沉奕心里下意识发出一声嗤笑:不是什么,同性恋吗?
泰然自若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裂痕。
慕苏等了半天也不见沉奕答复,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抬头直视沉奕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抿了抿唇,右手的手指无意识的捏着左手指尖的关节。呼吸微不可闻但声音却坚定的不可动摇:“我不是,抱歉。”
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沉奕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厌恶的感觉。很短,但它出现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沉默了一瞬后,沉奕失笑出声,慕苏为难的样子在沉奕眼里演变成了他对自己在DAWN的声望的担忧。
担忧什么?
怕自己爱而不得报复吗?
呵。
沉奕心里的冷意如同北方冬日的飞雪一般,越积越厚。
对于沉奕内心一无所知的慕苏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便是心下涌起一阵愧疚,然而不等这股愧疚蔓延,无边的痛意就涌上心头。
“抱歉,我这人向来说话没什么分寸,如果让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道歉。”沉奕靠在门上装作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借着揉眉的动作闭上眼,掩盖住眼里迸发的情绪。
可是腰间那微微颤抖的手却是骗不了人的,表面上越平静,内心就越是波涛汹涌。只是慕苏沉浸在沉奕给他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并没有发现。
如刀子一般锋利且刺骨的话就这么直直的扎在慕苏心里,让慕苏险些站不住脚。
所以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慕苏怔愣了片刻,随后就好像突然回过神一般机械的点了点头:“哦,没事,我困了。”
说完步履僵硬的回房,那背影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狼狈。
客厅恢复宁静,听到关门声响起的沉奕这才慢慢卸下自己的伪装。
平日里没个正行的人此刻却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蹲在墙角独自舔舐着流血的伤口,神情似苦笑又似自嘲:我这是失恋了?
还挺稀奇的,
沉奕尝试自我调节,下一秒:
妈的,还没开始就失恋了。
心里不停涌起的酸意和不甘让他直皱眉,这酸意最后又慢慢发酵成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苦意。让沉奕整个人犹如被苦瓜腌过一般,从里苦到外。
小白眼狼,沉奕在心里无声地骂道。
沉奕心里泛苦自然也就睡不下去,尤其是他和慕苏还处在同一个空间,这对沉奕而言更是一种折磨。在将慕苏薅起来强行欺负一番和祸害别人之间,沉奕果断选择了后者。
直到外面的关门声响起,屋里的慕苏才慢慢发出极细的呜咽声。那声音似悲鸣又似低泣。
从慕苏第一次到DAWN开始,慕苏就已经察觉到了沉奕对自己的不同。不,严格上来讲应该是从沉奕为了自己和易明据理力争的时候,慕苏才敢确定那份不同。
不管是顶着不公平的名声也要让自己归队,还是在楼道里为他抱不平,又抑或是在休息室里为了自己和易明闹翻,又或者是在记者和粉丝面前维护自己。这桩桩件件慕苏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从来没有人像沉奕一般这么坚定的选择过慕苏,也从来没有人像沉奕这样对他这么好过,听到沉奕在镜头前让他喜欢他的时候,说慕苏完全没感觉是骗人的。
那一瞬间无以复加的喜悦和激动,
那种爱与被爱交织的缠绵,
那种被爱的欣喜。
无一不在诉说着慕苏心中隐秘而卑微的爱意。
他喜欢他,
可是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和沉奕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死局。
他知道沉奕喜欢什么,知道怎么做会让沉奕动心,所以他刻意的将自己扮演成沉奕喜欢的样子。利用沉奕对他的同情和好感留在DAWN,这样的开始就注定了这份喜欢的不纯粹。
谋士以身入局,本应胜天半子,可是他却对棋子动了心。
要想赢那就只能斩掉那份本不该有的羁绊。
其实不只是沉奕,所有人,从慕苏决定走进DAWN的那天前,所有人和他的结局都已经早已注定。
他们终究是会厌弃他的。
只是慕苏原本以为是他恋恋不舍的挥刀断掉牵挂,却不想到头来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没有喜欢,没有动心,亦没有什么两情相悦。
有的只是他一个人的牵肠挂肚,一个人的空欢喜。
巨大的失落感将慕苏层层包围,心底的悲意再次如潮水一般袭来。
幸好,
幸好他不喜欢我。
慕苏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腕如是想到。
眼角大颗滑落的泪珠隐没于黑暗之中,如同他心中那颗生于泥泞的种子,慢慢沉于沼泽,直至完全淹没。
凄冷的月光照进房间,印照出慕苏孤独而绝望地背影,连带着也映射出他身边那个黑成一片的匣子,冰冷而肃穆。
包间里,陈嘉礼看着面前把酒当白开水灌的男人忍不住眉头狂跳。鉴于明天还有比赛,而他也不想半夜送人去急诊,陈嘉礼还是伸手拦住了男人近乎自残的行为:“够了,沉奕。”
没错那个把酒当水喝的人正是沉奕。
此刻的沉奕英俊的脸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但双眸仍旧透露着清明。
“这酒怎么就喝不醉呢。”沉奕看着手里昏黄的酒杯喃喃自语道,好像真的只是在单纯的询问一般。
陈嘉礼看着桌上零零散散的酒瓶深吸了一口气。
不和酒鬼一般见识这是陈嘉礼一直以来秉持的信念,但是作为一个明天还要比赛的人,陈嘉礼表示他真的很想揍人。
他是疯了才会在接到沉奕电话的那一刻觉得他可怜。
眼前这人笑的斯斯文文,坐的规规矩矩,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这种不爽在听到沉奕鼓励GK战队勇夺第二的时候更是到达了顶峰。
好在陈嘉礼即将崩溃的时候,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黑色衬衣西装裤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许多说不出名字的酒。
沉奕一见到男人便大喊出声:“向恒,你这酒怕不是假酒吧,都喝不醉人的。”
向恒将酒放在桌上,没有搭理沉奕的信口雌黄,反而对着旁边的陈嘉礼叹了口气:“你明天还有比赛,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陈嘉礼看了看沙发上端坐的沉奕,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向恒,无奈的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回去了。有事儿,你给易明打电话。”
说完也不理会某人的挽留径直离开。
沉奕看着陈嘉礼绝情的背影“切”了一声,嘴里吐出两个字:“无情。”
也不知道是在说陈嘉礼还是再说别人。
“真无情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来了。”向恒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轻轻搭在一起,配上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整个人既高贵又神秘。
“哦”沉奕虽然没有反驳,但脸上的敷衍毫不掩饰。
“说说吧,发生什么了?”向恒拿起桌上的酒打开,动作优雅的替沉奕倒上。俨然一副知心大哥哥的语气。
沉奕看着向恒手里的酒挑了挑眉。
到底是心情不好,此刻的沉奕全然没有想要打趣的念头,沉默了半晌最后也只是干巴的回了一句:“没事。”
向恒给自己到了小半杯,轻抿了一口:“上一次你到我这来喝酒还是前年你输给TENG的时候,我听说了今晚的比赛,DAWN赢了。”
言下之意你喝酒不是因为比赛。
沉奕没吭声。
向恒单手撑着沙发上打量沉奕,看着他脸上的苦闷和不甘,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所有人都在说DAWN得了一员猛将,我猜是因为哪位猛将?”
沉奕端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尽管沉奕动作很轻,但还是没逃过向恒的眼睛。
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向恒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没错,惊讶。
惊讶于平日里对待感情近乎苛刻洁癖且不屑一顾的沉奕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而且困得还不深。
“你喜欢他。”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沉奕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坐姿没什么变化,但仔细看的话他脸上的平静正在逐步瓦解,犹如一张即将分崩离析的面具一般,伴随着向恒的话一点点慢慢破碎。
“他是直男,”
“他不喜欢你。”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良好的教养让沉奕“啪”的一声将酒杯放在桌上,而不是扔在向恒的脸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沉奕恶狠狠的看向向恒,宛如一只在黑夜中伺机潜伏的狼,只需一个机会便可以将猎物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