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颠簸,温娇娇终于在下午四点时,抵达了塔子寨。
根据手绘图上的地址,从塔子寨后山山坳处进入林子,大概走上十几公里,就会进入夕江村入口范围。
但究竟哪里才是夕江村真正的入口,手绘图上并没有明确指出,只说入口处有一尊镶嵌在树干里的佛像。
仅仅是这一点提示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是对温娇娇来说别说是大海,即便是太平洋,她也会跳下去捞一捞。
“你个女娃娃,来这里做什么?”赶驴车的大爷普通话谈不上多好,但好歹能听得懂。
“旅游,旅游。”温娇娇陪笑解释。
大爷瘪起嘴摇摇头,显然对温娇娇的说辞并不相信。
“都说林子里有宝,去的人多,回来的,一个没有。你要真是来旅游就当我没说,如果不是趁早回去。说句难听的,死了都是解脱,万一遇上畜生还不知怎么对你们呢!”
温娇娇暗自思忖,这大爷恐怕是知道些内情,但碍于某些缘由不能直言。
“大爷您放心,我就在这附近转转拍拍照片做个记录,绝对不进去。”
面对笑容如此灿烂纯真的温娇娇,大爷只能叹息一声继续挥着鞭子赶路。
约莫十几分钟后,驴车缓缓停下,温娇娇扛起背包跳下驴车,这一路摇摇晃晃,猛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反倒有些不适应。
温娇娇转过头刚要跟大爷打声招呼,谁知大爷早就扬长而去。
温娇娇微微撇嘴,她现在热得头晕脑胀只想找个地方凉快凉快。
眼下虽说是四月,可塔子寨周围的气温已经飙升至35°,温娇娇真是热成了狗,只能随便找棵古树靠坐乘凉,可这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更大的难题还在等着她。
虽说上有树冠羞避多少能透些阳光进来,但中间可是异常繁茂的枝叶,底部的灌木丛毫不夸张的说躺两个人进去都发现不了,如此环境再配上闷热的空气,简直就是毒虫和野兽的快乐老家。
倘若她就这般脱着外套大喇喇地走进去,不出五分钟,保证浑身没一处好肉。
要是光瘙痒难耐倒也不算什么,偏偏这种潮湿雨林的虫子最是可怕,咬上一口倘若不能及时就医,送上性命者大有人在。
所以她只能在此处先消消暑,收拾妥当再出发。
温娇娇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许是心思太重,她掏出手机。
昨夜温娇娇和林风眠几乎一夜没睡,二人看似“商量”实则争吵了一夜,林风眠不想温娇娇跟自己冒险,温娇娇不想林风眠独自冒险,最终商讨的结果便是林风眠同意了温娇娇陪自己一起去。
但转头林风眠就在温娇娇牙刷上抹了迷药,幸亏温娇娇早有察觉装作晕倒,否则眼下当真被困在温泉山庄不能离开。
所以,现在温娇娇在这里林风眠是不知道的。
林家因种种特殊缘由多年来步步小心,出了这种事不论考虑何种因素都应该先跟策安院取得联系,但她们昨晚刚找到线索,对方立即更新了微博,很明显她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对方显然不想让任何一个局外人知晓此事,温娇娇怎么可能让林风眠独自冒险。
温娇娇思绪及此,起身整顿妥帖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她从下午四点一直转悠到天黑也没能找到手绘图上所提及的佛像,温娇娇也算是个小富婆,先进的科技手里一抓一大把,所以她带来的设备自然高端,但不论是探测器还是扫描仪,只要打开就原地失灵,看得出是有高人在此处设下了干扰系统,为的是保证夕江村不被外人找到。
幸好浮空莹皎珠尚且能用,否则她只能掏出老式手电筒了。
莹皎珠只能算得上息慎国先进科技中最微不足道的,但它因价格略贵反而成了小奢物品。此物能吸收一切光源作为己用,但若是到了无法吸收光源来做能量的境地时,它可以进入紧急照明状态,同时向最近的信号塔发送求救信号,也就是说燃烧自己拯救主人。
但让它工作有个前提,必须得跟遍布息慎国国内的其中任何一个信号塔连接上,这样可以保证使用者的安全,但同时也会上传使用者的行踪记录,所以这东西在温娇娇看来就是个行踪泄露器,而她之所以会在这里选择用它当然是要给策安院留下点线索。
万一自己真的挂了,说明此行极度凶险,让策安院知晓也是给眠眠博得一线生机,同时也得让眠眠知道自己死在哪里。
时间已经接近八点,距离她出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眼下温娇娇的手机被屏蔽了信号,如今她唯一能跟外界联系的便是这颗酷似满月的莹皎珠。
温娇娇望着雾气渐起的茫茫密林,树木灌丛仿佛复制粘贴,湿热的环境令人倍感不适。夜色朦胧间,这里便好似一个天然迷宫。
温娇娇再一次掏出手绘图,可上头那些简单潦草的线条根本无法给当下的她们半点提示,雾气蒙蒙中究竟何去何从?
***
时间退回到中午十二点半,林风眠正坐在高铁站与一同去往夕江村拍摄纪录片的队伍聊天。
姜盈袖生前最喜欢拍摄,为了维持这个人设,林风眠不得不加入摄影社团。
重点来了,昨晚林风眠和温娇娇争执不休,缘由无非是温娇娇不同意林风眠一个人去夕江冒险,而林风眠则不同意温娇娇跟着自己去冒险,二人僵持不下甚至冷战了半个小时。
巧的是林风眠刷手机的时候偶然发现社团微信群上午10点的时候社长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下午一点出发去夕江村拍摄考古纪录片的队伍还差一个人,还有人愿意来吗?一定要能吃苦耐劳的。
其实林风眠早在几天前就注意到了社团准备去某个偏远山村拍摄考古纪录片,但因她只是维持人设其实对拍摄本身并不算太感兴趣,所以她就选择性忽视掉了,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打脸。
于是林风眠大半夜两点跑去私聊社长风霁雪表示自己也要去,还说自己吃苦耐劳,小时候就在山里长大的。
风霁雪是大学导师,虽然四十多岁,但整个人年轻漂亮,性格温柔,像是三十出头,社团里没人不喜欢她,连林风眠对她的印象也不错。
约莫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林风眠才等来风霁雪的回复。
——准备好证件、洗漱用品、三套换洗衣物、驱虫水和口罩,剩下的东西我给你准备,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到高铁站就可以了。
林风眠倒也不客气,毕竟她虽然有去山区办事的经验,但没有跟考古队去山区拍摄的经验,具体该准备什么,着实没有风霁雪更了解,所以她毫不客气地感谢了风霁雪着手处理余下的事。
譬如她走后温泉的运营、奶奶的安危、如何让林一困住温娇娇。
林一是奶奶身手最好的手下,连温娇娇也不是他的对手,有他困住温娇娇,林风眠自然放心。
中午十二点左右,林风眠就抵达了高铁站,说是十二点半到就可以,但早点到总没错的。
林风眠根据风霁雪所说的方向跟社团其他成员汇合,领头是个温柔漂亮女人,见林风眠走来,热络地迎了过来。
“姜同学!”
“老师好。”林风眠羞涩轻笑,同时微微颔首。
“姜学妹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能跟我们一起去夕江可真是难得。”
一道公鸭嗓像是一枚不合时宜飞来的飞镖,虽然打歪了,但仍是会令人心绪烦躁。
林风眠依旧端着笑,落落大方道:“我听说古罗洲有许多原始部落,他们的文化与众不同,我十分感兴趣就想去见见世面,学长这话倒像是有些不太欢迎我。”
“怎么会呢?”刘健冷笑一声别开脸。
林风眠心有不解,平日里自己跟刘健也没什么过节,今天这么挤兑自己是要干嘛?
“刘健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一位扎着丸子头,身穿白色登山服的小姑娘一脸嫌恶地上下打量着安广,话不等说完一记白眼已经飞了出来。
她长得秀气,眉眼间透着古灵精怪,林风眠认得她,风霁雪的头号跟班——桑柔。
“应该是被刺激到了。”另一位扎着高马尾,穿黑色登山服,甚至戴了副墨镜,活脱脱的拽姐,她右手搭在一侧座椅上的背包,颇有几分大佬气势。
这位林风眠也认得,脾气出了名的不好,社团里谁的面子都不给,包括风霁雪,若说社团里谁对风霁雪态度最不好,那莫过于她,景妙。
“行了,都少说几句!”
见风霁雪发了火,众人这才噤了声。
林风眠心中愈发疑惑,今天这气氛怎么怪怪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加入?可平时自己人前性子温吞,从不争抢,甚至都有几分懦弱,怎么想都不至于。
许是气氛过于尴尬,缓了片刻,风霁雪忽而说:“虽然大家平日里也有接触,但眼下既然成了一个队伍,日后更是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要一起共事,不如各自来个详细的自我介绍。”
林风眠os:社恐地狱。
此行去夕江的队伍人数不少,除却队长风霁雪外,林风眠认得的分别是桑柔、景妙、刘健、安广、白易以及副队长乔之燃,还有只听过名字从未见过的宋翼瑶。
社恐不少,社牛也有,但许是各自都颇为了解,自我介绍干的发尬,宋翼瑶介绍完后又陷入沉默,各自掏出手机。
风霁雪问道:“吴秋宛怎么还没来?”
桑柔说:“她路上堵车,快了。”
风霁雪点头,再度陷入死寂。
风霁雪不死心,出发之前她总得想办法把气氛调动起来,思索半晌竟又将话题重新引到林风眠身上。
“姜同学有野外拍摄纪录片的经验吗?”
问及此,林风眠心头骤然一紧,隐隐察觉出一丝异样。
倘若只是普通拍摄,林风眠这种平日里在社团点个卯的存在突然加入倒也没什么,可这是野外雨林,而且拍摄时间预期是两周至一个月,一旦出了事风霁雪是第一责任人,她是怎么敢让林风眠半路插队进来的?
最重要的是,这种偏远山区的拍摄,队伍里必定随行几位导师,可这个队伍里除了风霁雪竟然全是学生,这不合乎常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林风眠不动声色露出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我虽然没有野外拍摄纪录片的经验,但我经常跟着家人去野外露营,最远甚至去过苍洲。”
息慎国几大洲,最为繁荣便是季洲和澜洲,其次是幽洲和溟洲,最后便是古罗洲和苍洲,而古罗洲也就是他们此行目的地。
苍洲和古罗洲其实都属于息慎国变革之际不肯创新之地,所以二者遗留许多种族部落,其文明与繁华的澜洲和季洲有着天差地壤之别,二者守旧自然不欢迎外来者,所以这两地便成了普通人的禁区。
但古罗洲之所以成为独树一帜的顽石,皆要归功于地势地貌。
苍洲虽偏远,但地处沙漠无人区,本就没多少人,并且种族部落相较于平和,即便有外人闯入,他们多数不会有太过激进的行为。
但古罗洲就不一样了,其种族部落性情古怪较多,虽不会出手伤人却也不会好客相待,再加上雨林地势崎岖,气候多变,毒虫较多,这里虽说是普通人的禁区,但却是探险者的天堂。
“也行,有野外生存经验就好。”风霁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先去趟洗手间。”林风眠起身,抱歉一笑后朝着洗手间方向走去。
林风眠这厢方走,刘健便阴阳怪气起来。
“早就听说计算机系的乔学弟是出名的系草,魅力真是大,连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姜盈袖都巴巴跟来。”
乔之燃尴尬地挠挠头说:“我觉得姜学妹不是这样的人,学长还是不要这样说了。”
桑柔瞪了刘健一眼,不满道:“你少在那放屁,姜盈袖平时也没少来社团,只是没跟你碰上而已,张口就造人家的谣,真是下头。”
刘健也不甘示弱地瞪了一眼桑柔,眼见二人要掐起来,桑柔却见风霁雪脸色阴沉,登时不说话了。
而刘健也察觉到了,别开脸假装看风景。
“吵,继续吵吧,吵出个胜负来。”
二人各自尴尬不言,风霁雪也不再借题发挥,恰好吴秋宛姗姗来迟众人忙着“挤兑”她便也再没有继续刚才尴尬的话题。
约莫五六分钟后,广播提示检票,风霁雪这才发现林风眠还未回来,于是让桑柔去洗手间看看。
片刻后二人回来,林风眠的脸色有些不好,说是肚子不舒服,风霁雪简单关怀了两句便带着众人检票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