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白心惊胆战,刚才若不是隐庐反应迅速,那法印就打在自己身上了,想到之前那棵桂树被法印打得四分五裂,他不敢细想。
隐庐一定是听见了刚才二哈的话,必然已经把二哈和白猫当成恶贯满盈的妖修了,他要是再跟隐庐坦白说自己是个假道士,今天很可能就是他们三的祭日。
额头的汗涔涔而下,身后的二哈和白猫吓得也不敢出来,蹲在角落里,白猫瞪二哈瞪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空气仿佛凝滞,隐庐只是斜睨着漆白,不说话,但是他那不怒自威的表情已经很吓人。
漆白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先服个软,毕竟对方是真有本事,他起身朝着隐庐作揖,心虚道:
“道长,我跟我这两位朋友是最近才到这里,好多规矩我们还不太懂,你我同是道友,而且你修为在我之上,他们俩虽然出口不逊,但是绝不是坏人,这点我绝对可以保证,还请道友手下留情。”
隐庐五感清明,早在他第一眼看到漆白他们的时候就闻到了二哈和白猫身上的动物特殊味道,看出那俩是妖修,而漆白步履沉重,举手投足略显笨拙,完全没有修士的半点样子。
他料定漆白是个草包,到花家混吃混喝来了,所以一进花家趁着结阵法的时候试了一下漆白,如今果真如他所想,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凡人怎么会跟两个妖修在一起,而且看上去他更像是那两个妖孽的主人,这两个妖孽就算不是人,可也比他这凡人强上不少,现在怎么心甘情愿跟着他,难道他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他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在没有搞清楚之前或许不该太过武断。
“你们是最近才到的?”隐庐坐在椅子上虽然没动,但是那个法印已经让漆白三人吓得不敢再坐回他旁边。
漆白看了眼二哈和白猫,见他们吓得不轻,估计是不敢再乱说话了,便回道:“是,若不是看在花小姐很是着急,其实我原本也是不太情愿来的。”
这话倒是不假,也可不真。
隐庐瞥了他一眼:“既然都是道友,那一会儿便就有劳道兄了!”
漆白心下一沉,这意思是他不管了?这怎么能行?自己岂不是要把小命交待到这里了,那是万万使不得啊!
他急得正要坦白,突然管家走了进来:“请几位道长跟我来。”
管家带着几人到了用膳的客房,房内正中间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饭菜。花小姐给他们各准备了几间客房,管家交代完琐事便出去了。
漆白三人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跟在隐庐身后,隐庐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来,剩下的三张椅子,一张在隐庐身侧,两张在隐庐对面。
二哈和白猫自然不敢坐在漆白身侧,俩人悄悄把漆白往隐庐身侧推,漆白抗拒着不想上前,奈何他一人哪抵得过两人的力道,最后胆颤地坐在了隐庐的身侧。
等漆白落了座,二哈和白猫对视一眼,默契地上前一人搬一张椅子坐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漆白看着这两个妖修差点心梗,后悔自己为什么没选那一百两,现在被他俩耍得一愣一愣的,这根本不是帮忙,完全就是来坑他的。
漆白心中郁闷,想起自己过去的日子来,若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汪洵,他怎会落到如此田地,被一个臭道士玩弄在股掌之间。
现实生活中,众人皆知,作者漆白,作家界的天才少年,年少成名,才华横溢,但比他的才华更突出的是他那张让人自惭形秽的外形。
在感情方面,漆白只谈文学不谈爱,不少女孩为了能见到他读到了某大的汉语言文学博士,就因为想成为他的博士生,他的女友数量不少,但都无疾而终,甚至纯粹得令编辑小关咬牙切齿得恨他不开窍,而他还觉得自己是文学界的海王,还应该再克制,小关听完直接建议他去剃度。
关于那个叫汪洵的外交官,漆白只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到这么一个命中克星,死了不说还得遭这罪,直接毁灭倒也痛快。
想起那个外交官汪洵,漆白心里极其不痛快,再看看那两个妖修,心里更是郁闷,看到桌上的一盘肉,当即有了主意。
他面带微笑端起那盘肉缓步走到二哈和白猫面前,用温柔的语气说:“这几天跟着我受罪了,忍饥挨饿,食不果腹,这盘牛肉味道极好,趁热快尝尝吧!来,吃吧!”
说罢便自然地将那盘肉放到了地上,二哈早就穷凶极恶了,看见肉两眼放光,当即低下头将脑袋埋进盘子里,张嘴就要咬。
漆白心里暗爽,若是他们还跟动物似的吃饭,隐庐必定是看不下去,自己也可以出口憋闷气儿。
正想着好事,却见白猫突然迅速抽走盘子,放在旁边的条案上,朝漆白淡然一笑:“麻烦帮我们拿两双筷子。”
二哈想抢的爪子还没伸到跟前,一看白猫的表情,当即顿悟,带着几分侥幸的表情看向漆白。
漆白盯着那两张得逞模样,此刻更加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把他俩扔出去让隐庐处理了。
隐庐嘴角微动,一抹不可察的讥诮表情。
给那俩货拿完筷子,漆白坐回了原位,有了这么一出,他对隐庐的忌惮也冲淡了不少,见隐庐不动筷,他也不好意思先动,毕竟不管这之后还得靠他抓妖除魔,他小心问:“道兄先请!”
隐庐没回他,拿起桌上的一壶清酒倒在了杯子里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饮完又接着倒上。
漆白看着他一杯接一杯,跟喝白水似的,忍不住赞叹:“道兄好酒量!”
隐庐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自顾自喝着,漆白感觉出对方对他有几分厌恶,也就不再搭话,拿起筷子一阵风卷残云。
酒足饭饱,漆白吃得很满意,心情也好了不少,见隐庐一直没有动筷,他好奇问道:“道兄,你怎么不吃啊?”
隐庐整整喝光了一壶酒,似是还不解馋,有些意兴阑珊地回了一句:“最下等的修士才会吃这么多!”
漆白被这句话噎得死死的!这一上午尽是受气了,快憋出内伤了,管他呢!我这么个凡人,他杀了我便是造了业,我怕什么?
“就算我是下等修士,你也不必这么瞧不起人吧!别以为会点儿法术就高人一等,你要不是有所图,我才不信你跑这来只是为了做什么善事!”
一股脑将心中所想全部倒出来,漆白倒是痛快了,二哈和白猫吓得半死,瑟缩着躲到了一旁的门后。
空气死一般的凝重,角落里猫狗的抖擞声悉悉索索,隐庐的表情明显有些惊讶,他看着漆白那张倔强桀骜的脸,这样的表情似曾相识,他心里有个猜测。
过了好半晌,隐庐突然笑了一声,缓缓道:“道兄说得一半在理一半不在理,看不起你是真,有所图是假,但如今,我遇到了你们,也算是有所图了!”
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合着现在是我惹上他了?他要干什么?漆白心想。
还没等漆白想明白,突然墙角传来两声怪叫!
啊呜啊呜~
喵~喵~
只见一只一米五高的纯种哈士奇和一只浑身白毛的猫咪出现在墙角,漆白从那两双怨恨的眼神认出这两绝对是那俩货,登时惊得睁大了眼睛。
只听得耳畔一句:“收!”
那一猫一狗化成一阵白雾消失在隐庐的袖口。
“你干了什么?”漆白惊骇不已。
隐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端坐着闭上了眼。
漆白顿时冷静下来,恨恨地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说出去的话现在收不回来了,刚才还嫌弃那猫狗,但现在对那俩货的愧疚感快速滋生,可是此时要他拉下脸来跟隐庐说好话,那根本不可能!
隐庐嘴角露出一抹不留痕迹的讥讽,起身慢慢悠地要走,漆白连忙跟上,他不想服软,但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只能像做错事的小狗似的跟着隐庐,看有没有机会挽救一下。
隐庐刚一出去,就被突然出现的花莹撞了个满怀,他毫无防备,后撤两步,后背结结实实撞进了漆白的怀里。
漆白条件反射,两手紧紧抱住了隐庐的上臂,鼻尖挨到了隐庐的耳尖,隐庐耳根立刻红了一片,他尴尬地马上站稳,嫌弃地弹了弹被漆白碰到的胳膊,面色恢复如常。
漆白看他那矫情的样子,很是看不惯,又不是自己想碰的,谁让你往我怀里撞?
不过就这一撞,漆白竟隐隐感觉到隐庐或许并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若是冷血的人,这时候至少耳朵不会红,更不会假装无事,他心里的焦虑消了一半,他愿意赌一赌隐庐的为人。
“两位道长,谢谢你们仗义相助,如今我爷爷虽然找到了,但是家里失踪的奴仆还没有寻回,还请两位道长在家里多留几日,帮我们慢慢寻回,我一定重谢二位道长。”花莹道。
隐庐有些犹豫,瞥了眼漆白,继而微笑回道:
“花小姐不必担忧,这位漆道兄不似一般人,定是本事了得,绝不在我之下,有他在你放心,我还有事要办,便先行告辞了!”
隐庐说完就想走,漆白一把拉住了他,刚才还觉得他不是冷血的人,现在看来,却是这般腹黑阴险。
“道兄!你要去办什么事?这么着急?”漆白假装不紧张,手却是紧紧攥着隐庐的衣角。
隐庐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自然是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炼化妖丹!”
妖丹?什么意思?哪来的妖丹?该不会是二哈和白猫吗?
想到这,漆白吓得一身冷汗,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那俩货姓甚名谁,就算死了连立个碑都不知道写什么。
“道长,我那俩朋友只不过是过过嘴瘾,你又何必跟他们较真呢!”漆白语气恳切。
却见隐庐冷笑一声,甩开漆白的手,翩然离去。
漆白还想追上去,被花莹拦下:“道长,我带你去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