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鸢只好亲自上阵教授魏轻尘古字,虽然魏轻尘脑子已经算比较灵光的了,但是有了上一世的对比,芷鸢觉得魏轻尘学习的速度简直就是奇慢,简直就是不开窍,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然而让她真正大开眼界的还在后面,一个风灵阵魏轻尘顿悟用了三天,这还只是顿悟,别说融会贯通了,芷鸢估摸着他能掌握风灵阵怕是要用上个一年半载,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引气入体的。
芷鸢怀疑魏轻尘故意耍他,可是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
她既然决定不像防贼一样防着魏轻尘,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学有所成,日后走上正途,所以她教他的时候是真的尽心尽力,循循善诱,奈何没有什么效果,真的很让她抓狂。
芷鸢刚开始还能和善的起来,到后来笑也笑不出来,她苦思冥想这是为什么,自己的方法是不是不太对,然后终于在某个瞬间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魏轻尘的问题。
芷鸢坐在秋千架上,看着魏轻尘,尽量波澜不惊的问:”轻尘,你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魏轻尘知道芷鸢这种语气,通常都是在开玩笑,于是也笑而不语。
芷鸢心想:“不成,我徒弟不成魔头就要成庸才吗?还是要向柳先生请教请教到底该怎么当师父的。她道:“轻尘啊,这段时间,你就先从早到晚都在青云堂学习,我有时间了再来教你。”
魏轻尘紧张了:”师父,我不想一直青云堂,我会更加勤奋的。”
芷鸢:“这么说来,你已经很勤奋了?那你更要去青云堂了,等过一段日子为师再教你也不迟。”
魏轻尘语气里带了一丝恳求:“师父,我真的会勤奋刻苦,我就想在你身边修行。”
芷鸢:“不行,你先去青云堂,你怕什么,少君弟子去青云堂,没人敢欺负你的,况且那里的先生都是翘楚,比我还要厉害,不会委屈到你的。”
看着芷鸢走远,魏轻尘自己坐到秋千架上,看着天上的白云,露出一丝哂笑,他脑子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魏七,你看到了,她根本不在乎你,就算你求她也没有用。”
魏轻尘坐起来手紧紧的握着秋千架,心魔居然又出来了。
他闭上眼睛,在他白茫茫的意识海中占着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此刻魏七还是十四岁的自己,而意识海中的已经是成年魏轻尘,他对魏七道:“你也看到了,上一世你太聪明了,所以她才会对你青睐有加,可如果你资质平平,她马上就把你丢下不管了,你在她心里就是这个地位,你早就明白了。”
魏七笑了笑,心魔这玩意儿就是能放大人的各种**,再添油加醋,在你心神微微起涟漪的时候,就会叭叭的在你耳边添油加醋,甚至黑白颠倒,可惜啊,他虽然心里明白,却一直消除不了。
魏七睁开眼睛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我不在乎,你可给我滚一边去,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伤害我师父,你也不能。”
心魔:“你若是不在乎,为什么还要用你的资质来测试芷鸢态度变化呢。”
魏七勃然大怒:“我什么时候测了,不要挑拨离间,你把我惹急了,我跟你玉石俱焚。”
心魔:“怕了,怕了,我就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心魔消散了,魏轻尘却觉得心烦意乱,现在他想去找一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芷鸢拎了东西去找柳忘风。
芷鸢的师尊虽然是赵济洲,但是她一身本领都是另一个叫柳忘风的人所传授。
柳忘风此人年轻时惊才绝艳,天赋异禀,无论是法力还是见识都无人能比,年纪轻轻就成了仙域五绝之一,年轻气盛的他多多些少少有些恃才傲物,看上了绝代风华的玉明仙,甚至为她创下了流传千古的玉明八剑式,可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他竟然在一次酒宴上,玷污了玉明仙。
此后再也没有五绝之一,有的只是一个满身骂名的登徒子,一个身败名裂的过街老鼠,帝君本要杀了他,又可惜他一身逆天功力,于是将他去势,终身带着镣铐,又下了不能与任何人触碰的禁止,令他教授少君法力和学识。
所以他虽然教授芷鸢,却没有资格被叫一声师尊,只能被叫一声先生。
芷鸢从小就对他很有好感,因为柳忘风是她见过值得崇拜的强者,等到她长大后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的人对玉明仙做出那种事。
后来柳忘风死在云谷的时候用血在岩石极其隐晦的地方写了四个字:清者自清。
这四个字一直令芷鸢耿耿于怀,直到现在。
柳先生就住在宫外的一个小院子里,若是要授课,他才会进宫,这次重生,芷鸢除了想处理魏轻尘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她想弄清楚当年柳忘风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了,在她心里她是绝不肯相信柳先生能做出那种事的,可是每次一问他,他都会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切都发生了,就算是被冤枉了,又能如何。”
芷鸢进来的时候,柳忘风正在低头抚琴,他的手按在琴弦上,一声拨毕声音悠扬,却久久不闻第二声。
芷鸢走上前一看,原来他睡着了。
芷鸢坐在她面前喊了一声:“先生?”
柳忘风蓦然惊醒:”诶呀,芷鸢,你来了。”他的语气假的不行,一点都看不出来欢迎,看来自己是真的打扰他睡觉了。
芷鸢发现几天不见,柳忘风好像又胖了一圈,他那原本拥有优美弧度的下巴现在骄傲的添了好几层,颇为丰润,宽大的仙气飘飘的白衫穿在他身上愣是有几分虎背熊腰。
一个男人的颓废是从体重开始的,芷鸢低头看了看他抚琴的手,她依稀记得她小时候还是可以看见他的指关节的,现在这种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岁月真的是一把杀猪刀。
芷鸢声音有些哽咽:“先生,最近许久没来看你,别来无恙。”已经有太多太多年了,上一次见面已经是死别,这次见面,却又是新的开始。
柳忘风疑惑:“没有啊,你七天前还来过,十二天前也来过,上个月也来了,我认为你来的有些太勤了。”
芷鸢垂眸,用恭敬的语气道:“……先生,我最近新收了一个弟子叫魏七。”
柳忘风:“嗯,我知道,我还给你送了礼,一枚菊花丹,我寻思着你每次收徒弟我都要送礼,这可真是好大的一笔横财。”
芷鸢:“……”
行吧,芷鸢以为这么多年没见,如今她又一次机会能够再次聆听柳忘风的教诲,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可以忍,不过现在是真的忍不了了,这熟悉的调调多来上几句,她就忍不住要欺师灭祖。
真的装不下去了。
芷鸢:“菊花丹?您也真好意思说,先生您那屋里有多少菊花丹,我收徒弟这么大的事儿,您就送我一菊花丹也就罢了,还说我发横财,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柳忘风淡然一笑:“贪财也不是什么坏事。”
芷鸢茫然的想:我是干嘛来的?哦,是了,我是想请教柳忘风怎么当师父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请教柳忘风的下场,就是魏轻尘可能直接跟自己恩断义绝。
柳忘风道:“芷鸢,正好你来了,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芷鸢问:“什么事?”
柳忘风一语惊人道:“我最近想要成亲了。”
芷鸢沉默了。果然,他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这个让芷鸢听了就心肝发颤,恨不得招人偷偷把他揍一顿,让他清醒清醒。
上一世芷鸢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答应,她认为柳忘风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过荒唐,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可是她阻挠后又怎能怎样,柳忘风最后死的比谁都早。
芷鸢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先生,你想娶的人是谁。”
柳忘风嘿嘿一笑:“说来有些难堪,她叫幼云,乃一倡女,前些日子在船上揽客被人欺负,恰逢我看见了,救了她,谁料便黏上了我,我们一来二去,也就有了结合之意,正好她有一女儿,也不知道哪个客人生的,反正找不到爹,刚两岁,嘿嘿,甚是可爱,你见了也会喜欢。”
着话说出来是很难堪,但凡是个要脸的人人声音都会觉得难堪,可是柳忘风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风淡云轻。
芷鸢对自己说不要发火,不要发火,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可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先生,似你这等风华绝代之人,如此自暴自弃,选一倡女做妻,我很难接受。”
柳忘风摸着自己“风华绝代”的双下巴:“你认真的?芷鸢承蒙你抬爱,不过你告诉我,谁肯嫁给我呢。”
芷鸢道:“只要你说你想娶妻,我给你选比她好千倍万倍的人来。”
柳忘风道:“那我为什么不娶一个爱我的人。”
芷鸢:“她爱你?好啊,就算她爱你,可她的身份,她还有个女儿,你让我怎么接受!”
柳忘风这个死胖子口气威严了些:“你看不起她。”
芷鸢:“我不是看不起她。”
柳忘风笑道:“那就好,到时候我给你发喜帖,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不必天天来。”
柳忘风虽然教了芷鸢很多东西,但是他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但芷鸢也没怎么介意过,因为他被自己的父亲害成这样,他没有想方设法杀了自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芷鸢:“我不是一定要阻挠你,但是我一定要看看那幼云到底是何样人物。”她带着几分怒气要走,柳忘风在她身后喊了一句:“芷鸢诶,昨日你徒弟来过了。”
芷鸢惊讶的回过头:“他怎么会来,我怎么不知道,他来找你做什么。”
柳忘风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并没有跟他的肚子上的一圈肥肉共沉沦,依旧保持着他无双的风采,此刻从眸中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来:“你徒弟这个人很深啊,他心里没有光,你要小心才是。”
这个老狐狸看人看的贼准,只要他愿意,他一双眼睛跟铁刷子一样能将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跟他说过一句话的人,刮剥的鲜血淋漓,无处遁逃。而现在他提起十四岁的魏轻尘,带着足够的警惕,提醒她要她小心。
他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现在却郑重提起。
芷鸢:“我知道了。”
芷鸢刚一回去,就有侍卫来报:“少君,运明帝君到访。”
芷鸢正一肚子火,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冷静下来了,运明帝君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只要听见她的名字,芷鸢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可恼的。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静下来,冷笑:“竟送上门了。”
正巧魏轻尘背着去青云堂的东西迎面走过来,看见芷鸢刚要开口,芷鸢问:“你昨日去见柳先生了。”
魏轻尘点头:“是。”
芷鸢火儿又被勾起来,他跟柳先生短短相处的一段时间,柳先生就能立刻发现魏轻尘不对劲,这兔崽子是黑成什么样了,这些日子她对魏轻尘可谓百般照顾,话都不敢说重,可是又有什么用。他心里难道真的是阴暗的一点光都没有吗?他要是这一世又走了邪门歪道,自己真能被他气死。
芷鸢:“你竟然私自出流丹阁,我平日里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这般没有规矩。”
魏轻尘没想到芷鸢居然这么生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芷鸢:“别去青云堂了,去戒律阁领二十鞭,回来以后在你屋子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你要是再敢有下次,我……”她想说一句威胁的话,少君做久了,威胁人的话张嘴就来,要多溜就有多溜,可是她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威胁魏轻尘,怕说重了伤感情,又怕说轻了没效果。
芷鸢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去吧。”
然而现在魏轻尘已经有点伤心了,他委屈的看着自己,一脸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惶恐和无奈,眼泪都快憋出来了,半晌低下头:“是。”
啊!!啊!芷鸢要抓狂了,他又来了,每次都是这种表情,跟自己欠他的一样,她还要被他这个人畜无害的样子骗多少次。
让我心软,做你的王八羔子梦!
芷鸢:“还不快去。”
魏轻尘放下东西走出去以后,芷鸢平复了下暴躁的心情对肆生道:“跟上去,别真打,意思意思就行了。”
肆生不能领会芷鸢的精神:“意思意思是怎么个意思意思。”
芷鸢:“看着办,别把他弄哭了。”
肆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