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剑形蓝光闪过众人眼前,一个头颅从桓统身体分离,掉落到百官中间,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
头颅断口流出的鲜红血液沾到地面形成斑斑血迹,桓统的脸上凝固着他最后的表情。
眼睛大睁,带着恐惧、愤怒和不甘。
嘴唇微张,不知是打算求饶还是斥骂。
桓统的头一落地,周围官员立马哆嗦后退,有的惊厥晕过去,有的腿软倒地,有的下跪示弱:“仙…仙使,放过…我们…”
白思若望着底下百官的反应。
看来震慑的效果已经达到。
繁荫崇拜‘勇士’文化,他们向往强大、战斗、胜利,本质是出于好斗的本能,希望通过暴力证明自己。
也许刚开始的勇士,是指那些勇敢反抗不公和压迫的革命战士,
但一味推崇暴力,用暴力作为获得荣誉地位、财富权力的合法途径时,
这些所谓的勇士,就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成为新一代的施暴者和欺压者。
所以繁荫习惯性侵略其他国家,靠抢劫掠夺壮大自己。
他们自己还特别骄傲,觉得那是勇士精神。
当真荒谬至极。
力量用在守护是勇敢。
力量用在侵害是残暴。
要想让这些充满了野蛮残暴思想的繁荫官员,心悦诚服地归顺枕幽谷,
光讲道理是没用的,
最好的方法便是按他们的逻辑,
用仙绝对强大的实力和存在,打败和斩杀原来的最强勇士—皇帝桓统,
证明神和仙才是最强者,
如此才能令他们信服听命。
所以,行刑只好血腥一点了。
随着桓统身体也缓缓落地,现在威慑足够,该她出场了。
白思若面向百官朗声说:
“我知道在场的各位忍受桓统暴政已久,有些事情是被逼无奈。
大家放心,你们不会受到牵连。
如今桓统被斩首,朝政由枕幽谷接管,只要你们听从枕幽谷安排,安分守己,做好本职,
天界和枕幽谷保证,你们的地位和财富在五十年内不会受任何影响。
无论是繁荫的官员、勋贵还是世家,同样如此。”
“真的?”有些官员心动抬头:“你能保证?”
白思若:“我既说出,自然有效。”
官员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时,萧惟然声音冷肃道:
“但如果有人非要生异心,与神上作对,明里暗里搞什么小动作,还想着称王称霸,当君当帝。
那么,我不管他是什么王霸还是君帝,有一个我杀一个,不相信的大可一试。”
百官立刻噤声低头。
白思若温声继续说:
“我相信能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服从听令枕幽谷对你们来说有益无弊。
一来,枕幽谷不会让繁荫再遭受东照的战火,你们的国土和百姓得以保全。
二来,枕幽谷处事公正清明,你们不会像以往一样,时刻面临桓统的压迫和滥杀,人身安全有保证。
三来,神上令枕幽谷建立的,是一个和谐美好的新世界,你们难道不想亲眼见证它的到来吗?”
陆续有官员开口表态:
“臣愿意听从枕幽谷吩咐。”
“臣听令。”
“臣遵仙使所言。”
……
白思若柔和一笑:
“大家都站起来吧,无需跪拜,也无需称臣。
没有了君,自然也没有臣。
枕幽谷与各位是有不同分工的同僚,共同完成神上的命令。
我旁边这位是枕幽谷事阁阁长苍术,以后由他负责繁荫朝政的管理,希望大家与他通力合作,密切配合。”
官员:“是”“遵命”“是”…
苍术适时走下台阶,把官员一一扶起:“大家起来吧,以后有劳各位了。”
官员:“参见阁长”“见过阁长”…
接下来,苍术把官员请到旁边的侧殿,详谈接管朝政的细节和具体措施,以及新的管理制度。
白思若大舒一口气。
繁荫的事情终于解决了。
她望着地上桓统身首异处的尸体,不自禁想,若不是桓统十几年前频繁侵扰东照和相润,
也许方诚将军一家不会惨死,
元容公主不会被迫和亲,
楚楚和所有被战火波及的女子们不会遭受那样的欺辱,
也不会有无数人在战争中失去性命,家破人亡。
他死的一点也不冤。
萧惟然靠近,握住白思若的手。
她收回视线,对萧惟然说:“阿然,繁荫任务我们大致完成,接下来主要是苍术的事情,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萧惟然:“好,我们去哪里?”
白思若环视了一圈,这里不是个好地方,有具尸体在殿内。
她瞥到龙椅时,一挥手将椅子碎成粉末。
看到它膈应。
最后两人去皇宫里随意闲逛。
发现皇帝桓统死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并没有发生大动乱,大概枕幽谷提前进行了封锁和布置。
逛了半个时辰,两人回到苍术所在的侧殿。
悄悄看去,苍术还在对官员进行各项安排。
条理分明,细致周全。
对官员软硬兼施,仁威并下。
有几个官员敷衍应付、较劲抵抗,苍术也能逐一攻破、处理自如。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苍术结束,官员们三三两两离开。
留在最后的苍术回头,看到白思若和萧惟然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白思若打趣道:“想不到苍阁长看着年轻,办事手段很老练嘛?”
苍术腼腆一笑:“跟在谷主身边,怎么也能学得几分。”
“仙使不要取笑我。”苍术朝两人走来,走了几步想到什么,面色不自然,脚步犹豫减慢,最后停在一个距两人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
苍术视线投向一旁,避开两人,神色低落:“仙使…之后如何计划?”
此时白思若和萧惟然发现了苍术的不对劲。
“苍术,你怎么了?” 白思若向苍术走去。
萧惟然也靠近:“是因为空中发生的事情吗?”
“没有”苍术立即否认,慌忙躲开两人,直奔殿外。
白思若看向萧惟然,把自己的想法直接传给他:“阿然,都怪我,伤害到苍术了。
我应该高冷一点的,是我行为失当,让苍术产生了错误的期待。”
她觉得苍术可爱,对他有了类似对阿泽和小孩的关怀之心。
但她却忘了,苍术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而自己外貌显年轻,过于热切的举动,很容易让他认为是女男之间的好感。
以后她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能再让别人误会了。
萧惟然也把想法传给她:“也怪我。
苍术喜欢就喜欢嘛,动心多正常,和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反正他也没有威胁性,干什么非要挑破?
等过个十几年,他变老了,更不用担心了。”
“……”白思若无语瞪向他。
萧惟然笑着牵住她手:“阿若放心,此事交给我,我去宽慰苍术。”
白思若:“好,那你委婉一点。”
“嗯”萧惟然向殿外走去。
出了侧殿是大殿,苍术站在台阶前低头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萧惟然走过去,从背后轻搂住他肩膀:“苍阁长似乎不开心,还在生气我故意吓你的事吗?”
苍术躲开他胳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表情有些郁郁。
“我让你还回来好了。”萧惟然看了一圈,发现脚下有一段五六级的台阶,他背对着站到台阶边缘:“你来推我,你把我推下台阶,我们便能扯平了。”
苍术抬头,一脸不相信且疑惑地看向萧惟然。
“来啊”萧惟然张开双臂,示意他行动。
苍术定定注视着他,骤然间迅速前扑去推他。
由于苍术动作过于突然,萧惟然反射性一躲,苍术扑了个空,将跌下台阶时。
被萧惟然拦腰扶了回来。
苍术一站稳,大力扯开萧惟然胳膊,气得眼睛都红了:“萧惟然,你戏弄我?”
“没有,没有”萧惟然焦急无措:“我不是故意的,躲开是我下意识的反应,我真不是故意的。”
眼见没把人哄好,还更生气了。
萧惟然心一横,站回台阶边上,自己往后倒去。
苍术见到睁大眼睛,连忙去拉他。
抓到了衣袖,但没止住落势,于是两人双双跌下台阶。
等白思若听到动静出来察看,就见到这样的场景。
两人摔倒在地,苍术趴在萧惟然身上,姿势暧昧。
白思若脑子里瞬间无数线头纠结在一起。
这什么情况?阿然不是在宽慰苍术吗?
如今他们是打架了?还是其他的?
难道她又错过了什么重大事件?
白思若走近:“你们…”
倒在地上的两人赶紧分开站起。
萧惟然解释:“阿若,刚才…刚才我不小心摔倒,苍阁长想拉我没拉住,所以变成这样。”
苍术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哦,阿然你也太不小心了。”白思若其实完全不信。
仙怎么会摔倒?
但两人都承认了,她便不深究了。
“是”萧惟然转向苍术,对他行礼:“苍阁长,刚刚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让阿若知道你的喜欢,对不起。
让阿若拒绝你的喜欢,对不起。
让你伤心难堪,对不起。
苍术微愣,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明朗一笑:“仙使言重了,算不得什么。”
萧惟然也笑笑:“阁长大度。”
见两人和好,白思若出声:“苍术,桓统的尸身呢?怎么不见了?”
苍术望向不远处大殿中央,原本桓统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清理干净:
“我让宫里人收殓了,明天正式向公众宣布他的死讯,之后按平民葬礼入葬。
对了,两位仙使打算即刻离开机枢城,还是多留些时日?”
白思若与萧惟然对视一眼:“多留几天,等桓统被斩杀的消息传到赫都,间接给景瑞施压,那时再离开。”
“太好了,我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早上都会在皇宫侧殿处理政务,两位仙使有兴趣可以来监督。”苍术眼睛亮亮的。
萧惟然挑眉:“好啊,职责所在。”
之后的七八日,两人都会到偏殿看苍术办公。
嗯,主要是为他撑场子,监察那些繁荫官员。
苍术年纪毕竟有点小,枕幽谷也没有武装势力,难免有些人起什么歪心思。
他们两人在这,可以时刻提醒官员们,桓统怎么死的,最好安分一点。
这几日看下来,还好官员们都算听话,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大概他们也清楚大局势。
枕幽谷有神上之命,有仙使相助,还有神秘绝顶的毒药医术,无处不在的消息网,和无比庞大的民心。
指不定自己府里什么妻妾丫鬟、小厮马夫就是对方的暗探和助手。
每个被压迫的人都可能是枕幽谷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繁荫官员即使真要做什么,也不可能成功。
九天后,白思若和萧惟然离开机枢城,到达赫都。
赫都,皇宫,长炎宫,寝殿。
傍晚。
景瑞在桌前看书。
白思若和萧惟然走了进去。
此次以劝说景瑞为主,所以选了人少的时间点。
“景瑞”白思若拿出令牌:“天界巡察使。”
萧惟然也将令牌展示给景瑞:“天界宣令使。景瑞,桓统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
景瑞放下书站起,面色平静:“是,朕收到不久。两位仙使,朕也在等着你们到来。”
萧惟然收回令牌:“那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让你退位。”
景瑞看起来情绪正常,可以沟通。
只是他忧惧不外显,想来心智坚定,说服难度的确很大。
景瑞没有接话,他走到外侧坐榻前:“两位仙使请坐。仙使专程来访,朕怎可失了礼数?”
白思若和萧惟然坐下。
坐榻是加宽加长版的椅子,中间放小案几分开。
景瑞则在旁边上位专属于皇帝的,雕刻着火焰纹的椅子上坐下:“来人,上茶。”
“是,陛下。”宫人立刻上前,把茶盘放在案几上,拿出茶杯,提起茶壶往杯里沁上茶。
景瑞:“这是上好的长新红,仙使尝尝?”
白思若瞟了眼茶杯内的茶。
颜色鲜红透亮,香气四溢。
长新红是特定气候的山区产的一种顶级红茶,只取春季的单片嫩芽,清晨时采下,通过一系列复杂工艺才制成。
滋味甘甜,充满自然气息的花香果香。
更特别的是不同的冲泡方式、冲泡后的放置时间都会对茶叶香调有细微影响,导致味道略有不同。
常饮长新,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感觉。
产量极为稀少,有价无市,专贡皇室,价格超过黄金数倍。
白思若没有动茶杯,反而看向景瑞:“这一两长新红,够寻常百姓一家生活好长时间了吧?”
景瑞端起茶杯,从容饮了一口:
“天下土地,皆归天子,天下人民,皆属皇帝。
朕使用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至于那些百姓,朕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所,他们应当感激皇恩才是。”
“天子?好大的口气!”白思若语气凌厉:“神上才是天地主宰,你一个区区人族,敢自称天子?狂忘!”
萧惟然:“景瑞,你凭什么认为国家是你个人的?”
景瑞皱眉,似乎很不解为何提出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朕的祖先打下东照江山,然后由朕继承。”
萧惟然:“你的意思是,谁用武力抢到就是谁的?
所以现在我们作为仙,武力绝对胜于你,也可以从你手中抢过东照国,将你贬为底层仆隶?
不光我们,任何一个精族灵族,都有力量做东照之主,是这个逻辑吗?”
景瑞一怔,眼神阴沉,抿唇思索片刻后忽而一笑:“仙使既然认为用武力得权不对,那么如今逼迫朕退位让权,不服从就杀,岂不是和反武反暴的原则相违背?
仙使真这么做,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白思若心中冷笑。
景瑞有几分聪明,知道他的军队和武力对仙毫无作用,便开始讲对错和原则了,试图用道德困住两人。
“当然有区别。”白思若看向景瑞:
“其一,作为神上派来下界的巡察使和宣令使,我们针对的不是你景瑞,而是东照国皇帝。
神上要消灭斩杀的是等级帝制和一切黑暗腐朽不合理的制度,让所有人族重获自由平等公正,建设光明和谐的新社会。
我们的目的不是抢你东西,而是把你抢的东西物归原主。”
“其二,你身为皇帝,剥削民众、发动战争、**独裁,犯下累累罪行。
神上让你退位,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只要你协助枕幽谷顺利接管朝政,神上已然大发慈悲,赦免你之前罪行,允诺你自由离开,重新开始了。
但你如果仍旧执迷不悟,非要与神上作对,意图把等级帝制这个万恶之源延续下去,那就是罪上加罪,死一百次也不足以抵消你做的恶。
宣令使奉神意,天下至高至公正准则,判你死刑并公开执行,正如犯人接受律法的处置,合情合理。”
“因此,景瑞”白思若容色凛然:“我们斩杀你,不是威逼施暴,而是对你所犯罪行的审判和惩罚。”
景瑞垂下视线,手将茶杯紧紧攥住,看不到他的表情。
萧惟然:“景瑞,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不正当的,继续狡辩抵抗也是徒劳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不尽早悔改?
追随神上,主动退位,将朝政交接给枕幽谷,也能开始全新的生活。
不比把性命断送在刑场上强吗?”
这时,低头沉默的景瑞,蓦然把手中茶杯摔向地面,抬头冷视两人:
“审判?神有什么资格审判朕?”
“朕自亲政以来,处理政事国事从不敢懈怠,抑党争、治贪腐、正朝堂、平动乱、安百姓、开疆土。
朕自问做得,比历朝历代以及他国的皇帝好多了,能称的上明君吧。
讨伐繁荫的大业进展过半,假以时日,必能成就前所未有之丰功伟绩,震烁千古。
朕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总有功劳吧,神凭什么惩罚朕?”
白思若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平静看向景瑞:
“景瑞,你虽做得比其他皇帝好,但并不能说明你行为是正确的。
强盗没有把过路人洗劫一空,给他留下几块干粮勉强续命,强盗的行为便能称得上仁慈善良,功德无量了?
不能,抢劫的本质仍在。
而皇帝,就是那个最大的强盗!
景瑞,只要你身为皇帝一天,你就是在无时无刻地欺压剥削他人。”
景瑞:“朕不当皇帝,这个国家怎么管理?”
白思若:“你没那么重要,别给自己加戏。没有你,这个国家会更好。
例如相润,皇帝不过是个摆设,但只要有才能出众、正直无私的人管理,比你治下的东照更加富强繁荣。
如果东照由枕幽谷接手,在神上的治理下,会比现在的相润还要和盛。”
景瑞:“内政暂且不说,朕对繁荫的战事怎么不正确了?
繁荫以往频频侵略东照,四处挑衅,恶行有目共睹,
如今朕占下繁荫近半国土,给曾经在战事中牺牲的士兵和百姓报了仇。
等朕攻下机枢城,灭掉繁荫,便能彻底消除这一外患,东照再也不用受繁荫铁骑的侵扰。”
白思若:“繁荫挑起战火是不对,但元凶是繁荫的统治者。
军队是皇帝的杀戮工具,百姓更是无辜的被牵连者。
国家之间的仇恨,与底层的士兵民众有何关系?
两国休战十几年,景瑞你突然开战,真的是为了国民吗?”
“不”白思若直视着他眼睛:
“你是为了你的野心**,你的宏大霸业,你的皇权皇威,你的传世功名!
你为一己之私,将无数人拉入战火,底层人的性命和鲜血在你眼里,不过是为皇权铺路的砖石。”
景瑞也紧紧盯住白思若:
“所以东照应该收兵卸甲、坐以待毙,等着繁荫把我东照灭了,是不是?”
白思若:“战争如果是为了保卫国家和人民,自然是正当且必要的。
但如今桓统已死,繁荫由枕幽谷接管,绝不会再兴战,东照百姓也不会受到战火波及。
战争只会造成更多无辜的伤亡。”
“你也说了,那是现在。”景瑞轻嗤一声:
“东照繁荫积仇已深,不是他灭就是我亡。谁先发动有什么关系,胜者为王,对错由赢的人书写。
唯有战争和繁荫的消失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错”白思若火从心起:
“战争不会解决问题,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
对错就是对错,也不是胜利者来书写定义。
不要为你的私心和恶行戴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是,消灭战争、取消帝制。”
没有人发动战争,就不会有打仗交战,也不会有流血伤亡。
没有人要当皇帝,就不会有等级帝制,也不会有剥削压迫。
没有人侵害他人,就不会有矛盾冲突,也不会有仇恨敌对。
没有人制造问题,就不会出现问题,更不需要解决问题。
景瑞:“仙使说的轻巧,国家和社会的管理需要权力,而权力来源于暴力。
不通过战争,怎么建立国家、保护国家?
不建立帝制,怎么管理民众、管理社会?”
白思若:“首先国家和社会管理权的来源不是暴力,而是神和正当有效的制度。
而正当有效的制度也由神上制定,如果神上沉睡,也应该是由大众群体出于自愿、共同意志下制定出的共同遵守的规则。
暴力是一种非法无效的犯罪行为,跟权力没有半点关系。
国家的建立,是社会制度确立好之后,根据管辖人群和地域成立。”
权力指的是一种正当的,对他人的强制支配力和直接影响力。
可分为两种:
支配权,具有强制性,例如法律,不遵守或违反会收到对应惩罚,惩罚一般已知可估量。
影响权,不具有强制性,但存在直接影响,例如道德伦理风俗,不遵守会使个人的利益收到一定的损害或增加,利益影响一般未知且不可估量。
支配权的主体除了神,只能是公众制度或规则。
影响权的主体可以是个人。
一个官员要听上级命令,是因为他身在这个职位,制度强制让他配合上级工作,完成自己的职责。
而上级官员本身没有强制支配权,只有影响权,影响下级的利益。
官员一旦卸任,支配权失效,自然不用听上级的命令。
执法官员可以把罪犯送进监狱,并不意味他可以无辜之人抓进去。
因为他没有强制惩罚别人的权力,他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职责。
是法律有权力,在强制性惩罚罪犯。
权力需要主体和客体两方才能形成。
而权利是法律规定的,个体所属某项利益不受侵害的正当合理性确认,是个体天然拥有的。
一个人由于自身才能出众、品德高尚,让大众仰慕敬佩,自愿听从他的命令,这是影响权。
一个人用军队武力威逼他人,不服从就施暴,利用恐惧心理让别人听话,这是犯罪。
只不过景瑞把这种暴力犯罪称之为权力。
景瑞:“民众制定规则?民众都是愚蠢无知的,他们哪里知道如何管理国家?
况且那么多人决策,怎么统一意见?
人性本恶,如何做出公正的决定?
国家之间出现摩擦怎么解决?
这完全是浪费时间。
权力当属于强者,普通百姓只需听最强者的安排就够了。
几千年来,帝制在维护社会稳定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战争对于维护国家安全也功不可没。
二者必不可少,为什么要取消?”
听后白思若气得站起:
“民众不无知!是你,是皇权,强迫他们变成没有思想的仆隶。
人性也不全是恶的!
是男权,打压女子地位,剥夺她们自主择偶权和生育权,导致后代质量得不到筛选控制,越来越劣质。
是男人信奉暴力强权,所以恶者生,善者死,劣胜良汰,留下多数后代的都是邪恶残暴之辈。
是你们皇帝和男人,用等级帝制和战争把这个世界变成如此糟糕的模样,
怎么还能好意思说‘巨大贡献’和‘功不可没’?”
景瑞歪头不解:“这个世界很糟糕吗?朕觉得挺好啊?”
白思若深吸一口气,方才稳住情绪继续道:
“在你们皇权和男权侵占社会的几千年里,
大部分底层百姓连基本的温饱都得不到保证,生存艰难,
被沉重的徭役赋税压得喘不上气,
被权贵豪强逼得直不起腰,
挨饿受冻、蒙冤遭辱是常态,
没有过一天轻松开心的日子,
还要上战场去送死。
女性的悲惨处境更不用说了。
官场贪污**,科技停滞不前,文化矫揉谄谀,思想极端仆化。
你们把所有人拉入黑暗恶臭的绝望深渊里几千年,只为成就顶层少数人的光鲜亮丽。
你们吸取了无数底层人的血肉,还觉得他们不够努力听话。
你翻翻历史,几千年来记录在史书上的,没记在史书上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们皇权和男权的罪证?”
白思若走到景瑞面前,俯视他:
“你当然觉得好,因为你看不到这些,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
社会上大部分问题,本质都一样。
人心生恶欲,想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利益,抢夺骗取别人的价值和创造的价值,
想让别人成为仆隶,供自己驱使,
想踩在别人头上,高人一等,
想欺压别人。
成功实施恶行后,就产生了伤害和冲突。
偷盗、诈骗、抢劫、暴力伤害、强迫欺压、侮辱诽谤…
这些都是犯罪,理应受到惩罚,否则便违反了社会公平公正。
但男性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他们利用性别特有的暴力,把其中一些犯罪制度化、合法化,通过法律伦理礼教各种制度规范强迫大众接受并遵守。
这些不正当却广泛施行的社会制度统称为男权。
一个人可以逃离特定的坏人,可以逃离有害的家,可以逃离某个地区,但无法逃离男权笼罩在整个社会上的,那个名为制度的巨型大网。
它把每个人都牢牢束缚在里面。
根据合法欺压的对象不同,男权有不同的细分。
丈夫欺压妻子合法,就是夫权。
父亲欺压子女合法,就是父权。
上层欺压下层合法,就是等级。
皇帝欺压臣民合法,就是皇权。
群体杀戮劫掠另一个群体合法,就是战争。
因此,男权的本质是欺压合法化,犯罪合法化。
不仅是男性对女性的犯罪,更是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犯罪,高阶层对低阶层的犯罪,少数对多数的犯罪。
男权把社会绝大部分人,都置于被压迫剥削不能反抗的境地,无法得到公正的对待。
当一个社会里不公正成为主流,社会问题怎么能不严重?
一个人做了坏事,只要法律给他应有的惩罚,还受害者公道,不会成为社会问题。
但如果一个人做了坏事,因着他有合法伤害他人的‘权力’,不会受到惩罚,
长此以往,这种行为普遍化、广泛化、常态化,让欺压成为习惯、习俗、礼法、规矩,
以暴为尊,以恶为贵,
以侮辱为礼,以剥削为法,
把伤害犯罪当规矩,把权势地位当志向,
谋名,夺利,争权,嗜杀,
唯独把公平正义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这样无视公正的社会,让被压迫者怎么办?
忍受了,慢慢被欺压至死,
反抗了,立即处死,
要么变得比他们更坏、更残暴,才能得到足够的资源报仇,
然后成为新的和他们一样的压迫者。
于是社会出现了无数的冲突和矛盾。
因为不公正,是所有社会问题的根源。
男权社会的典型特征是混乱、暴力、战争、死亡、抢劫、侵占、毁灭、绝望、哭泣、麻木、黑暗。
反之,在非男权社会里,女性地位越高,社会更加和谐、文明、先进、发达、和平、公正、创造、希望、快乐、温暖、光明。
男权制造了十成的问题,然后为维护自己统治勉强解决了其中一两成,就觉得自己功劳天大,功盖千秋了?
脸皮咋那么厚呢?
景瑞不满白思若居高临下的审视,站了起来,略微前倾到她耳侧轻语:
“仙使,你把等级帝制和历代统治者做的一切说的一文不值、罪大恶极,未免太天真幼稚。
人族社会很复杂,管理各方面和维护秩序都是庞大的工程,不可能不产生问题。
等级帝制存在这么久,总有存在的道理,没有皇权男权,社会也许更差。”
“错!”白思若转头肃正看向景瑞:
“有些事物之所以长久存在,是因为它源自于人的**。
**生生不绝,永无止境,所以男权帝制能遗祸千年,但并不意味着它是正确的。
从古至今,偷盗抢劫之类的恶行一直没有消失过,也一直存在,难道说明这些恶行是正当的,应该的?”
景瑞敛眸不言。
“景瑞”白思若移了脚步,正面他:
“我是不了解人族的社会管理,但神上了解,枕幽谷谷主了解。
只要你退位,协助枕幽谷接管东照朝政,你就能亲眼看到,
在没有等级帝制和战争情况下,神上会把社会管理得比你好千倍,万倍!
那时,你就能清楚地知道,你错得有多离谱!”
“怎么样?”白思若略带挑衅地紧盯他双眼:“你敢吗?”
景瑞低垂视线,紧握双拳,眼中寒冰恨火交织碰撞。
沉默须臾后,景瑞蓦然甩袖:
“哼,你说的好听,一副言辞凿凿、正义凛然的样子。
可漂亮话谁不会说?朕有私心,难道你没有私心?枕幽谷没有私心?
目的都想当天下之主,成王败寇罢了,你和枕幽谷不必打着正义的幌子在这谴责朕。
你们的心比朕干净不到哪里去。
朕生是皇子,死也要是皇帝,朕不惧死,但让朕退位,休想!”
听到这话,白思若怒火直烧大脑,伸手揪住他衣领:“景瑞!”
见状萧惟然站起,走到附近。
景瑞轻蔑一笑:“仙使怎如此生气,是被朕说中了?”
白思若顿觉呼吸阻塞,气得说不出话。
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道理对景瑞没用。
她讲对错,对方谈尊卑。
她讲公平,对方谈权力。
她讲正义,对方谈利益。
她讲民众,对方谈自己。
景瑞根本不关心什么是非公正,更不在乎别人,他只认对自己有利的观点。
于己有益便是对,于己有害便是错。
根本无法讨论交流。
白思若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希音最后对纪铎的无话可说。
景瑞不认为自己有错,
为了反驳她,还要反咬一口,以己度人,把自己肮脏邪恶的想法泼到她身上,
让她说出的所有论点都因动机不纯,而无法取信于人,
更让她激怒之下情绪失控,
这样,景瑞便可以告诉所有人:
看吧,她只是一个心怀不轨、恼羞成怒的疯子。
她无法说服景瑞。
因为行事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听了几句道理就认错。
因为既得利益者们,永远不会主动让出自己的利益。
白思若注视着景瑞那张,与景曜有几分相似的脸,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拳击向景瑞腹部。
有些人怎么能在做了坏事、伤害了他人之后,还这么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景瑞受痛,弯腰捂住肚子。
“说起私心”白思若用仙力定住景瑞:
“我确有一桩旧事,你父景曜害死了我的好友。
既然你继承了景曜的皇位,那他欠下的债也由你来偿还吧。
我好友名为朗玥,她离开时,正是你这般年纪。”
说完,白思若抬手向景瑞侧脸狠狠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