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刚想开口解释,怀里蓦然被顾澜夜塞进来一个人。
顾澜夜直接截了话茬:“闭嘴!别婆婆妈妈的!”
都这种时候了,当然是先逃跑避避风头再说啊。
还二话不说,一张传送符甩在地上。
“我什么时候给你们传信,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传信千万别回来!”
“记得代我跟相匀大师问声好!”
眼前阵法开启,道道光芒之后,俩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顾澜夜不敢耽搁,赶紧转身追师兄去了。
苍溪行将小徒儿抱回了寝殿,刚一放床上,小徒儿就醒了,原本明艳动人的俊脸此刻惨白如纸,见到师尊的一刹那,孔鸿明脸上流露出了喜色,染血的手紧紧拽着师尊雪白的袍子,气若游丝地说:“师,师尊,您一定要替徒儿做主……是,是乌,乌……唔!”
话音未落,顾澜夜就挤了进来,一把抓住孔鸿明的手腕,还飞快往他嘴里塞了颗止血丹,把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余光瞥见师兄气势汹汹出门去,顾澜夜赶紧伸脚去拦,没拦住,嘴里急急道:“师兄,师兄!你先别走,那什么……我先帮鸿明止血疗伤,你也别闲着,去紫竹峰一趟……丹房进门左边最靠里的架子,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的东西,你都给我拿来!”
苍溪行顿足,淡如琉璃的眼眸此刻森然冰冷,如两把利刃钉在顾澜夜脸上。
顾澜夜不受控制的腿打飘,说话也有点大舌头了:“去,去呀,看我干,干嘛?我脸上又没花……”
苍溪行定定凝视了他半晌儿,片刻后嗯了声,转身便走。
“师,师尊,师尊……”
孔鸿明不让师尊走,一直伸手,冲着苍溪行,气息奄奄的。
顾澜夜不惯着他,直接把他的手臂推了回去,蹙着眉道:“行啦!叫什么师尊?叫师叔!你师尊在,你不一定能活,但有师叔在,绝对能救得活你!”
一边说,一边快速又熟练地为孔鸿明处理伤势,当衣服被绞开的一瞬,露出大片血肉模糊,饶是顾澜夜司空见惯了的,也不由头皮发麻。
心道刚刚把师兄引开是正确的,要不然师兄亲眼见到孔鸿明的伤,只怕更不会轻饶了乌景元。
“师,师叔,我,我好痛,师叔!啊!!!”孔鸿明痛苦地呻|吟,脸上一丝丝血色也没有。
“痛就对啦,痛就说明你还活着!”
顾澜夜用棉球吸血,快速处理后,就开始取针引线,缝合伤口。
心想,伤得虽然厉害,但比起一年前刚从魔域回来的乌景元,还是小巫见大巫。
只不过也不好处理就是了,伤及了心脉,稍有不慎只怕会丹毁人亡。
冷汗很快就爬满了顾澜夜的脸,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无比小心谨慎。
孔鸿明瞥见小师叔在火烛上烤针,吓得瞳孔都放大了,跟回光返照似的,忙起身拦住了师叔的手,边呕血边说:“师,师叔!如果我这回撑不过去了,请一定要告诉我师尊,都是乌景元伤的……啊!!”
他发出了一串惨叫声,顾澜夜抽回手臂,直接将人推回床上,“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啊?你就不是个善茬儿!”
“呜……”
“还乌!”顾澜夜斥道,“看来还是不够疼!”
依旧有精神攀咬人呢。
“呜呜呜,太,太疼了啊……”孔鸿明疼得死去活来,几乎快维持不了人形了,“师叔,止疼丹,止疼丹啊,师叔!”
顾澜夜不是心疼丹药,而是伤成这样,任何止疼的丹药都失去了作用。
更何况得确保孔鸿明安然无恙,这则须要他暂时保持清醒。
等苍溪行拿着东西回来时,顾澜夜已经把伤口缝合好,也包扎好了。
一层层白布包裹下,隐约渗出点猩红的血。
孔鸿明静静躺在床榻上,上身未着衣物,皮肤和脸色都白生生的。
嘭的一声。
一堆东西丢在了顾澜夜脚边,他心虚地抖了一下,默默把身子侧过去,不敢回头看师兄。
“你告诉我,这些东西中,有哪一样是鸿明此刻必须要用的?”苍溪行语气冰冷,白衣上还沾着孔鸿明的血。
顾澜夜艰难地吞咽口水,心虚又理直气壮地狡辩:“我又没说是给鸿明用的,我自己用不行么?”
此话一出,苍溪行冷冷一笑:“你自己用?你寻常待在紫竹峰闭门不出,就是在玩这些脏东西?”
脏东西?
顾澜夜愣了愣,下意识瞥了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竟全是男女欢|好时,用来助兴的小玩意儿!
惊得他霍然起身,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话音越来越虚。
苍溪行并未理会,径直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凝视小徒儿,见徒儿额上渗了一层冷汗,就取出手帕轻轻擦拭。
末了,他握住小徒儿的手腕,大股大股的强悍灵力,顺着筋络涌入,苍溪行不惜灵力,只盼着徒儿安然无恙。
“师兄放心,有我妙手回春,鸿明不会有事的。”不过也说不定,先得过去头一晚的危险期,但他不敢如实相告。
顾澜夜一边赶紧收拾东西,一边斟酌着用词,“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一时失手也是常事……”
“他差点杀了鸿明!”
苍溪行的语气很沉,字字句句都带着怒火,“鸿明是玉瑶唯一的骨肉,她临死时,我未能及时赶去搭救,如今若是连她唯一的骨肉都保不住,日后有什么脸面,当鸿明的师尊?”
玉瑶是他们的小师妹,也是他们师尊的亲生女儿,从小体弱多病,修不得道,一直在山中静养。
苍溪行资质过人,年少天纵,天生剑骨入剑道,而且还是凌驾于五行之上,罕见至极的风灵根,非常得师尊器重,不仅要把宗主之位传给他,还打算把玉瑶许配给他。
苍溪行并不爱自己的小师妹,对她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既然师尊让他娶,身为大弟子,自然谨遵师命。
一日,小师妹偷摸下山玩乐,在路边捡回来一只满身是血的孔雀,心生不忍,便将之带了回来,养在房里悉心照顾。
那只孔雀后来化作了人形,自称孔文臣,感念小师妹的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而小师妹也对其日久生情,还偷尝了禁|果。
但师尊非常厌恶这个孔文臣,决不允许二人在一起,还把小师妹关了起来。不日后就要与苍溪行正式合籍。
可后来小师妹还是和孔文臣私奔了,是苍溪行打开的结界,放走了小师妹。
师尊因此大发雷霆,险些废了自己的大徒弟,要不是顾澜夜一直拦着,劝着,估计师尊还要把小师妹抓回来,一并废了。
三年之后,他们的师尊就仙逝了,消息传遍修真界,也传到了小师妹耳中。
那时小师妹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独自回到了师门,跪在师尊的灵堂前,哭得泣不成声。
不过才短短三年,小师妹就从豆蔻年华的少女,变成了憔悴不堪的妇人。
虽然她不曾说自己在外受苦,但人人都看得出来,她过得并不好。
那个孔文臣俊美且风流,家中早有妻儿,玉瑶同他私奔后,只能委屈做小,受尽了欺辱。但她偏偏爱惨了那只孔雀,处处为他说好话。
不顾两个师兄的阻拦,依旧带着孩子跟前来接她的孔文臣回去了。
岂料四年之后,小师妹和孔文臣外出游玩,被仇敌截杀,玉瑶拼尽全力,把年幼的孩子送走了。
苍溪行和顾澜夜闻讯赶去时,小师妹气息奄奄,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着苍溪行的衣袖,哀声道:“大师兄,怪只怪我当年太任性,非孔郎不嫁,辜负了大师兄,如今幡然醒悟,可为时晚矣。”
“如今只求大师兄看在往日情分上,可怜可怜我,救救,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儿!”
说完这句话,玉瑶就惨死在了苍溪行怀里。
对于当年一事,苍溪行本就懊悔,后又经历了师妹的死,更是懊悔到了极点。
顾澜夜记得可清楚了,当他和师兄好不容易找到孔鸿明时,那个小孩儿正蹲坐在街头,捡别人不要的西瓜皮啃,身上脏兮兮的,脸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淤青。
他那爱干净,爱得都有些变态的师兄,居然一点都不嫌那孩子脏,直接就抱在了怀里。
从那往后,就一直如珠如宝地娇宠着。
也可以说,孔鸿明之所以被他师尊这般偏爱,完全是因为玉瑶。
这般比较来看,无父无母的小奴隶乌景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