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师尊的一声冷笑,似讥讽,似嘲弄。
钳他下巴的手,慢慢就松开了。
乌景元只觉得心里好空,好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无情抽走了。
他似在一片茫茫漆黑泥泞的沼泽里,拼了命地挣扎,可到头来越陷越深,直到绝望的黑水漫过了胸口,呼吸被剥夺了,每一口空气都像是参杂着碎冰,吞进喉咙里锋利得像刀子,从嗓子一路划开到了肺部。
呼出的气息满是甜腻的血腥气。
终于,他鼓足勇气,抬起酸软的双手,猛然抓住师尊的衣袖,流着泪问:“师尊,您真的不要我吗?”
“……”
“真的,真的不要吗?”
他执拗地问,眼泪啪嗒啪嗒掉了出来,眼前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惨白。
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的鱼眼如今看不清东西,也自然看不见师尊满脸的冷漠,明明他都难受得快要死掉了,可师尊依旧置若罔闻。
好像师尊就是有那种本事,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应对自如,还游刃有余。
可乌景元就不行了,他知道自己年纪小,见识浅,很多道理都不太懂,正因为他年少无知,所以才想着自己就算笨拙些,不懂事一点,甚至贪婪一点,奢求着能和师尊在一起,应该也算情有可原。
凡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也是如此。
然而师尊并不在意他,毫无留恋地把衣袖抽了回去,像一阵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穿堂风。
背转过身,烛火将师尊的身影拉得很长。
好半晌儿后,师尊才冷冷吐出几个冰冷字眼:“你若执意如此,那往后就不要再当我的徒弟了!”
“呵……我早就不是了啊。”乌景元抬手擦了擦眼泪,望着师尊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说,“我的身子早就被师尊拿去了,也早就突破了师徒之间的界限。即便师尊不肯承认,可那也改不了我已经委身师尊的事实!”
“乌景元!”
“师尊既然不想要我,那我往后跟谁在一起,师尊也管不着!”
“乌景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师尊寒声道,“为何这般不知悔改?”
“弟子自然知道,张郎喜欢我,他有了未婚妻,还依旧喜欢我,这是他的错,不是我的。我没有勾引他。”
乌景元从床上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随手把师尊裹他身上的袍子,丢到了地上,却没有勇气踩过去。
他避开了。
慢慢往门外走,声音轻轻的。
“团团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稀罕师尊的灵力了。”
“即便师尊再不喜欢张郎,可张郎自有张郎的好处。”
最起码张郎会甜言蜜语哄着他,不像师尊,说话冷冰冰的,只会让他伤心难过。
话到此处,他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只要伸手拉开房门,然后踏出去。
往后就算是和师尊一刀两断了,他再也不要回师门了。
可手才一碰到房门,就被一股无形的结界狠狠弹开,他“啊”的一声,脚下不稳往后倒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跌进了熟悉又冰冷的怀抱中,不等乌景元挣脱,那双大手就从后紧紧箍紧他的腰肢。
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乌景元被师尊突然的反常惊到了,下意识想挣脱。
下一刻就被一股蛮力摔上了床,师尊根本不允许他挣扎,直接施法束缚住了他的手脚,将他牢牢绑在了床上。
还将他身上的衣服,撕了个粉碎,更是抓着那只被张子隐吻过的手腕,狠狠用衣袍擦拭,疼得乌景元差点惨叫出声,感觉那块皮肉都快被搓下来了。
师尊贴着一模一样的位置,俯首狠狠咬了下去。
只一口,牙齿贯穿皮肉,抵着腕骨,鲜血瞬间淌了出来,乌景元疼得叫出了声,感觉骨头都快被啃碎了,他本以为这样已经足够痛了。
可接下来师尊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口喷洒在他身上的气息,都让他痛上加痛!
他实在受不了了,哭着求饶:“师尊,不,不要……”
“不要?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求的么?怎么现在又说不要?”
师尊的一句话,犹如迎面而来的一记耳光,瞬间让乌景元的求饶,吞回了肚子里去。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像乌云一般笼罩着他。
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淌入了乌黑的鬓发中。
乌景元满心苦笑地想,是啊,这个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渴求的,如今真的得到了,他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呢。
……
张子隐昨晚发了半宿的酒疯,动静大到惊动了整个天道府。
最终还是他父亲出面,施法将他打晕过去,关回了房里,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可留宿在天道府的宾客们,基本上都听到了些许动静,也听见张少主哭着咆哮,此生只要乌景元一个。
还说什么,断袖就断袖,毁容就毁容,废了就废了,他就是要乌景元!
待乌景元醒来时,外面天色大亮。
师尊不知何时离开了,只剩下满屋子狼藉,提醒着他昨晚和师尊发生了怎样的荒唐事。
他起身揉了揉绞痛的眉心,揉着揉着,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淌了出来。
从眼眶里,从师尊伤过的角落里,一同涌出。
上为师尊流着泪,下为师尊流着血。
可师尊却不爱他,师尊只是气愤他不知悔改而已。
大师兄,小师叔还有宁师兄得知后,轮番过来安抚他,乌景元怕众人担心,一直强撑着挤出了笑容。
午后,有个张家门生过来,说张夫人请他过去一见。
乌景元隐隐明白张夫人为何找自己,也没有推辞,起身换上干净衣服就随那门生去了。
张子隐在张家身份特殊,据说张夫人生他时难产了,差点一尸两命,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生了下来,也因此元气大伤,还没出月子,就闭关去了。
这么一闭关,就闭了将近二十年,直到听闻儿子要定亲了,才破关而出。
眼下正坐主位上,穿着一身金色的道袍,梳着干练的发髻,并没有佩戴太多首饰,只在发髻中央,簪着一朵明黄色的牡丹,年过四十,保养得宜,看起来雍容华贵,风韵犹存。
张子隐的容貌,在修真界已数上流,说是万里挑一毫不为过,如今看来,容貌却与其母并不肖像,反而更像的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可乌景元却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悸动,仿佛曾在哪里见过张夫人。
总觉得熟悉却又陌生。
他愣愣站在原地,一时都忘记了行礼。
直到听见张夫人用冷漠又嘲弄的语气问他:“你要怎样才能离开我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你要怎么样才能离开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