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阑拔剑迎上将暴怒的沈卿逼退。
他剑光凌厉,招招向着沈卿的死穴,沈卿不擅近战,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她悬在空中,露出一个狠厉的笑,霎那间,院中前来赴宴的宾客如被控制一般,个个目露凶光,如潮水般向几人涌去。
沈卿悬在半空,神情冷漠:“给我抓住他们!”沈卿悬在半空,神情冷漠。
这是她所创造的虚境,一切都能为她所控,底下那群蝼蚁是跑不掉的。
这些人得了命令,变得更加疯狂,他们张牙舞爪,大有将踏平房屋之势。
薛阑眯起双眸,一剑刺穿离得最近的那人头颅,那人脑袋破了一个大洞,软绵绵的倒在了岑月脚下。
不多时他又没事人似的爬起来,呲牙咧嘴的冲着两人扑过去。
这些人竟然杀不死!
薛阑脸色冷峻,又将其无情的抹了脖子,只可惜这些画傀如原上野草,斩不尽,杀不完。
再这样下去,两人只会被活活耗死。
趁他吸引火力,岑月瞄准时机从被破开一道口的人群中钻了出去,只匆匆留下一句
“薛公子你坚持住啊!我去给你找帮手!马上回来!”
薛阑朝她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并未有任何波澜,他剑风一扫,割破了面前画傀的喉咙,血溅当场。
这边江映柳甩出一片符纸,姜黄符纸冲出去的瞬间化作火焰,游龙般穿过泱泱人群,将沈卿的画傀烧了个精光。
很快下一波接踵而至,江映柳将谢重川和贺云生护在身后,已是自顾不暇。
她扫过密密麻麻的画傀大军,仰头看了眼悬在空中的女人,擒贼先擒王,只有控制住她,才能为大家博得一线生机。
岑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江映柳身边,还未说话,怀里便被塞了一沓符纸。
“岑姑娘,待会你们找准时机跑出去,这些符纸留着你们保命用,遇到危险扔出去即可。”
说罢,她率先扔出一张,火龙所到之处惨叫连连,片刻后只留下一地灰烬。
江映柳抽出鎏金鞭,冲半空中的沈卿掷去,她腾空而已,朝三人呵道:“就是现在,快走!”
岑月等人不敢耽误,趁画傀再次复生包围上来之前,立刻朝门口跑去。
三人拿着江映柳留下的符纸一路烧过去,火龙的威力势不可挡,很快就清理出一条道路。
就在几人即将到达门口之际,谢重川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岑姑娘,你有看见薛公子吗?”
岑月下意识回头看去,乌泱泱的画傀仍旧在往正厅里挤,丝毫瞧不见薛阑的身影。
他被困住了。
岑月按捺住忽然加快的心跳,平静的说道: “我与薛公子分开后便来找你们了,他可能已经逃出去了吧。”
好在谢重川并未有怀疑,在画傀涌上来之前,急忙拽着两人从门口离开。
好在府外极其安全,大街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三人藏在一家豆腐摊后面,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岑姑娘,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好。”贺云生关心道。
岑月满脑子都在想薛阑,她迟钝的应了声:“啊是吗?”
谢重川只当她是害怕了,安慰道:“没事现在我们安全了。”
岑月点点头余光一瞟,却看到贺云生后肩处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贺公子你怎么受伤了?”
贺云生这才感觉肩膀处有些疼,一摸疼的鼻尖汗都冒了出来:“许是刚才被抓的。”
岑月凝眉道:“那些怪物竟如此生猛?”
若是他们没逃出来,岂不是要被撕成碎片?想到薛阑的下场,岑月的脸色越发难看,怎能说他刚也救了自己。
岑月犹豫不决,她心里清楚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杀薛阑可就难了。
“咦,怎么没看见薛公子的身影?”谢重川脸色有些凝重,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不会还没出来吧?”
正厅内
薛阑长剑已被鲜血染红,他身后就是冰冷的石墙,退无可退。
想到岑月临走时留下的话,他眼中浮现了几分轻蔑的笑意。
薛阑冷眼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画傀,眸底翻涌起浓厚的杀意,他划破手掌,汩汩鲜血顺势流出,随后他一跃而起,游走在正厅的四面墙之间。
墙上画满了诡异的线条,随着最后一滴血落在地板中央,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血红的阵法。
这阵法犹如一个巨大的牢笼,散发着绮丽的亮光,凡是被困在其中的画傀,须臾间便化作了齑粉。
薛阑脸色苍白,血顺着他的指缝留下,他感觉不到疼似的,落在一片狼藉的院中,试图把剩下的画傀也引入阵中。
岑月一进门就看见一大波画傀正朝薛阑涌去,她心下一惊,丢出的符纸瞬间化作火龙窜了出去。
“薛公子!”
自己的计划忽然被打断,薛阑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岑月心虚的有些急迫:“我们来救你了。”
薛阑掀开眼皮,道:“救我?”
岑月心跳突突的,硬着头皮扯:“是啊,谢大哥和贺公子也都来了。”
谢重川手中的符纸寥寥无几,撑不了多久,提醒道:“各位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吧。”
“对对对快走。”
她拉起薛阑的手腕就跑,全然没注意对方惨白如纸的脸色。
等逃出来,岑月才发觉自己一手血,低头一看薛阑的袖口已被鲜血浸湿。
“哎你的手.....”
薛阑忽然跪倒在了地上,他额上生了层薄汗,长睫也湿漉漉的被汗水浸透,看上去十分虚弱的模样。
谢重川惊呼: “这是怎么了?”
岑月摇了摇头,就在众人诧异时,江映柳终于将沈卿制服。
她趁其不备,甩出流金鞭,缠住女人腰肢,狠狠一拽,沈卿重重跌落在地上。
“江姐姐?!”看清来人后,岑月惊喜的叫出声。
江映柳看到几人后,松了口气:“你们没事便好。”
接着她语气一沉,冲沈卿道:“带我们出去。”
沈卿没听见似的,看着岑月身上的嫁衣蓦然红了眼眶,她大笑道:“我为何要带你们出去?如今我落在你手中,恨不得把你们一同困死在这才好。”
江映柳语气隐约带了威胁之意:“哪怕魂飞魄散你也不在乎?”
沈卿并未吭声
贺云生却急了,他恳求道:“江姑娘不要啊,沈老板..并没有伤害我。”
沈卿有些惊讶,眼中有了一丝波动,似乎是没想到贺云生会为她求情。贺云生被她盯的有些脸红,默默移开了目光。
岑月注视着一切,忽然觉得或许贺云生并不需要她们来救。
沈卿她咬了咬牙,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下一秒,众人便回到了云画坊。
江映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这妖还算良善,并非凶恶歹毒之辈。
沈卿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冷笑道: “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和三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江映柳问
沈卿眉目间全然没了温和秀雅的气韵,只答:“杀便杀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江映柳也来了脾气:“你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就没个由头?”
岑月一转头吓了一跳,薛阑的脸色并不比死人好上多少,看上去随时都会晕过去。
“你怎么了?”
这一问,所有人目光都汇聚过来。
薛阑抿唇:“我没事。”
谢重川怕他晕过去,急忙催着他赶紧坐下缓缓: “薛公子在画境中杀了那么多邪物,肯定是累着了。”
岑月没说话,她低头扫了眼薛阑还在流血的手,道:“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薛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由得她去。
那边沈卿面色悲愤,心有不甘,忽然对着江映柳疾声道:“今日你为了这些薄情寡义的好色之徒鸣不平,发难于我!又怎知我没有冤屈,没有苦楚!”
江映柳沉吟:“你且说出来,我自有判断。”
贺云生也劝道:“沈老板你若有什么冤屈不妨说出来,江姑娘一定会理解的。”
沈卿沉默片刻,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她只是三娘的一抹怨气所生,因附着在画上生了灵智,这才幻化成形。
三娘自小便失去双亲,平日里卖绣品为生。
她心善手巧,十里八乡都愿意买她的绣品,及笄后她拿着攒了几年的钱,开了家绣坊。
三娘性子坚韧,又肯吃苦,她的日子越过越好,直到一天,她在山里捡到一个男人。
那男人满身是伤,称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被山匪抢光了身上的钱财,还被打伤扔到这荒郊野岭。
江卿见男人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人背回了家。
她请最好的郎中为男人医治,又是送饭又是喂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悉心照顾着他,男人告诉告诉她,自己姓傅,名云生。
听到这大家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贺云生。
沈卿盯着他的脸,继续道:“傅云生脸生的不错,惯会说酸溜溜的花言巧语,三娘照顾了他月余便生了情愫。”
后来两个人表明心意,如胶似漆的粘在一块。
傅云生读诗写字的时候,她就待在一旁,在桂花树下安静的坐着针线活。
后来,傅云生还为她作了副画,还在上面郑重的写下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三娘不识字,自然不懂这话的意思,男人只笑着回答说:“意思就是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再后来傅云生说自己要去临都城参加科举,等中榜了就回来娶她。
三娘开始没日没夜的在灯下绣花,给心上人攒去临都的盘缠,傅云生走的那天,她哭成了泪人。
从那以后她一边等着傅云生,一变给自己攒嫁妆做嫁衣。
沈卿指了指岑月身上那件喜服:“你身上那件嫁衣,就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岑月立马道:“我现在就脱下来。”
沈卿苦涩的笑了笑:“不必了,反正她也穿不上了。”
直到有一天,同村的人告诉她前几日路过一个镇子,恰好那里有新人成婚,新郎官和之前她捡回来的男人长得特别像。
三娘鬼使神差的赶过去,打听了好几日才得知,傅云生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新郎官叫赵晓,是本地一个穷书生,因为相貌不错,又有几分学识,俘获了不少少女芳心。
这其中就包括了富商家娇生惯养的小姐。
可富商却嫌赵晓穷,故意让他拿出一百两银子作为聘礼。
赵晓不甘受辱,气愤的背起行囊,说要去外经商赚钱,待攒够聘礼,再回来娶小姐。
本来富商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谁知不过月余,赵晓竟回来了,还赚了几十两。
小姐大为感动,富商也见这书生有几分本事,再加上女儿真心喜欢,索性同意了这门婚事,两人的故事也成了本地的一段佳话。
三娘这才得知自己一片痴心,竟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她跑到赵晓面前讨要说法,却被他让人打走了。
三娘回家看到傅云生为她画的画像,日夜痛哭,眼泪快要流干,再加上她常年熬夜在灯下刺绣,这一哭,竟直接哭坏了眼。
她又气又恨,气自己一时迷了心智,没有识破赵晓的伪装;
又恨赵晓薄情寡义,让自己平白成了笑话。
最可恶的是,赵晓怕事情败露,夜长梦多,一把火将其活活烧死在屋里。
三娘怀里抱着那副画像,回想起以往和傅云生在一起的日子,又想到如今赵晓的狠辣之举,神志不清,又哭又笑,满腔怒火与不甘,化为痴痴的怨气。
那怨气附着在画卷上,使其生了灵智,这便才有了后来的画妖,也就是沈卿。
她因江卿的怨所生,拥有她所有的记忆,成形后她为三娘报了仇。
又好奇这天底下的读书人是否皆如赵晓一般薄情,她在青竹镇开了家画坊,试探下来,大失所望。
她抽出这些人的魂魄,将其囚禁在画卷中,任其活活困死在里面。
“江姑娘他们到死都沉浸在我为创造的温柔乡,我是不是还挺好心的?”
她笑出了眼泪,声音发狠:“要杀要刮随你便,我从不后悔杀了这些人。”
江映柳淡淡道,“你杀了这么多人,就回到画中自行悔过去吧,永远别再出现。”
贺云生瞪大眼,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卿拦住。
“贺公子。”她浅浅一笑,“这于我而言已是很好了。”
贺云生张开嘴:“沈姑娘.....”
鎏金绳已从沈卿身上离开,她站起身,一步步朝当初傅云生留下的那副画走去。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她微微一笑,柔和的目光落在贺云生身上,“贺公子我并没有想害过你,那晚受**香的影响,念完诗你便昏了过去,这才造成假死的现象。”
“后来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看你和那负心郎容貌相似,才将你掳走想全了三娘生前嫁人的心愿。”
“我离开后,这家画坊便赠与公子,当作赔罪吧。”
说完,沈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画中。
院里的秋桂开的正盛,远远看过去像一团金黄的火,空气中也掺杂着浓郁的香气,风一吹桂香便四散开来,只是树下的人再也闻不到了。
第一个副本终于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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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青竹镇(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