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偏执帝君黑化了 第46章 归去

就在少女一颗心不可遏制的跳动的时候，花海中涌进来几位仙侍，她们唤她为应龙一族的小公主-应潋

夭夭肩上的那只玄鸟乃是应龙一族的神鸟，决计不会认错人，是以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在这一片纷杂中，夭夭手心里沁出了汗，鬼使神差便默认了这身份，她想，她只是想再看一眼他的笑。

每百年，各大仙门都会选出最出挑的后辈，送入昆仑。以期盼得到神明的一点眷顾。

那是夭夭第一次踏入昆仑，昆仑规矩森严，小妖怪有些不适应，每每被训诫到红了眼眶时，她总是会想，再忍一忍，她再看他一眼，她必定要回玉川了。

春祭初始的时候，她随一群仙侍入了内门，走过玉清宫的时候，夭夭不经意的抬眸，便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她看见扶桑木雕镂的窗牖大开，余渊帝君临窗而坐，正翻阅古籍。

明明年岁不知几何的上古神明，却偏偏有股清朗的少年气，侧脸利落又干脆，垂下来的眸子有微微上扬的弧度。

夭夭这一顿，后面的仙侍只得也住了步，领路的常事姑姑转头，隐忍着怒气低低喝了声：“应潋，因何停顿？”

这一声低低的喝叫让窗内的余渊帝君抬了眸，他淡漠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夭夭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小妖怪还太懵懂，不懂得隐藏情绪，有些坦率又真诚的莽撞，她一双小手紧紧揪着裙摆，一脸诚恳。

她说：“因为......因为帝君好看。”

“噗嗤”，身后的仙侍们都忍不住嗤笑起来，掩着唇，低低的嘲讽。仙界重规矩，各大仙门的子弟都被教导的矜持有礼，她们从未接触过这样说话直接、不要脸面的。

殿内的神明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尾，一瞬间，有风穿过殿宇，吹得帝君面前的书籍纷纷扬扬飘落。

夭夭正手足无措，忽而被书页糊了一脸，她匆忙伸手去抓，却不妨一用力，那些上古传下来的薄脆纸张便被她尽数抓破了。

小妖怪一脸惊愕，还十分愧疚，她听说过这上古典籍异常珍贵，乃是用金蝉纸而书，若是破损，需得用蝉翼弥合，再用金箔细细描绘字迹，是个十分繁琐的活计。

于是她抬起明亮的眸子，诚恳又郑重：“很抱歉，我......我会补好的。”

从那天后，她便开始进入玉清宫修补古籍。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应龙小公主接近帝君的伎俩，连夭夭都怀疑，那日是不是自己故意用了些力道，怎得这古籍一抓便破？

可夭夭有时候又是个认真且执拗的小妖怪，譬如现在，她要修复典籍，便伏在玉清宫外殿的玉梨桌上，心无旁骛起来，连内殿的余渊帝君都忽略了。

清风吹起鲛绡纱帐，透过这朦胧的鲛纱，内殿的神明微微抬眸，只看到少女一张专注的侧脸。

她圆润的鼻尖上沁了点点细汗，眸子里映出金箔的光芒，仿佛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一次也未看向内殿。让人甚是怀疑，那日看着帝君呆愣了去、能说出一句“帝君好看”的女孩儿到底是不是她。

余渊帝君从不用人服侍，他的玉清宫中冷寂的像是一座孤坟，流光洒下来，只有夭夭用金箔描绘字迹时的沙沙声。

到第三日上，那几页典籍终于在夭夭手中修复如初，她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得意的晃了晃，额前的碎发便轻轻飘荡起来，毛绒绒的挠人心。

小妖怪捧着那册书卷，兴冲冲进了内室，她说：“帝君，你看，我修好了。”

只她刚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帐，便陡然同一身月白流光的帝君撞了个正着。

清朗的帝君也不知在帷幔后站了多久，有些散漫的慵懒。

那是夭夭第一次离他那么近，她闻见了帝君身上雪中寒梅的香气，少女愕然扬起脸，便同他深渊般的眸子撞在了一处。

温润清朗的帝君忽而轻笑了声，这一笑，眼尾微扬，眸含星光，便带了昳丽的蛊惑。

他的视线落在小妖怪圆润的鼻尖上，那上面蹭了一层闪闪的金箔，语气亦温柔缱绻的像是廊下的清风，低低问：“你是用鼻尖绘字吗？”

那时候夭夭便又一次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蒙蔽在帝君温柔的表现下。可她没有看见余渊帝君垂下眸子时，温润表象下浮起的漫不经心的乖戾。

神明，永远高高在上，世人眼中他从来光风霁月、温润悲悯，可是无人知道，大道无情，早磨灭了他为人的感情，那双脉脉含情的眼里，是最无情的淡漠，异或，最为散漫的乖戾。

夭夭手心里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咬着唇不敢说话，她怕一出声，那些喜欢便藏不住了。小妖怪僵直着身子，一句话也未说，目不斜视，径直将那侧修复好的书卷放在案几上，转身便走。

余渊如玉的脸隐在帷幔的暗影中，散漫的眸子微微敛了敛。

夭夭出得殿门的时候，外面已是漫天的星河，她僵直的肩背一下子垮了下来，捂住自己的脸颊，在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她又搞砸了。明明幻想过许多种见他时的情景，可她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怂。

月落梧桐，枝桠里一只墨绿色的知更鸟，探出头来，眼巴巴的望住了夭夭。

小妖怪偏头看了它一眼，瞧见这只鸟儿站在黑暗中瑟瑟发抖，怪可怜见的，想来不是怕冷便是怕黑。

她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那只鸟儿的羽毛，低声问：“喂，小知更，你很冷吗......”

可她话还未说完，那只鸟儿便在她指尖化为了一缕黑灰，风一吹就散了。

夭夭错愕的瞪圆了眼，忽而想起余渊帝君曾从魔界带回来一只永夜之鸟，其形似知更，每一个时辰皆会啼鸣。帝君将其放在玉清宫的梧桐上，用作报时守夜之用。只这鸟儿毕竟是魔界之物，受不住仙界浩荡的灵气，只能躲在暗影中瑟瑟，若是再被某个仙者一碰，必定要灰飞烟灭了。

只是夭夭没想到，千百年了也没人敢碰帝君的这只永夜鸟，她一来竟让它灰飞烟灭了。

就在永夜鸟最后一缕飞灰飘散的时候，夭夭听见清风中送来了帝君清越的声音，他说：“你既毁了本君的永夜鸟，往后，便要代替它守夜。”

自此后，夭夭便夜夜前往玉清宫守夜，这日夜颠倒的日子习惯了，竟也不觉得苦，甚而觉得欢喜。

她离他那样近，有时候一抬头，便能看见他映在窗棂上的影子。

星河烂漫的夜里，小妖怪会悄无声息的蹲在廊下，细细描绘帝君的影子。

她满怀欢喜，却从不打扰他。

这玉清宫中四季分明，无声的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寒暑，夭夭守夜久了，竟越来越觉得殿内那个身影孤单的紧。有时候大雪纷飞的夜里，帝君会站在万象镜前看三界镜像，万象镜的光茫映出他飘零的影子，孤单单一个，在风雪中屹立。

夭夭想，神明虽凛然不可犯，可他独自站在神台上那么久，是不是有时也会觉得很孤单？

在又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神明的影子投落在扶桑木的廊柱上，夭夭悄悄躲在廊柱后，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那个挺拔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时候会觉得孤单吗？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你看，我在这里陪着你。”

小妖怪搜肠刮肚，将她幼时在人间流浪时听来的见闻讲给影子听，那双眸子温暖又清澈，讲到有趣处，还会悄然弯了眉眼。

良久良久，殿内仰卧在扶桑木寝床上的神明，陡然睁开了眼。鸦羽般的睫毛下，有漆黑幽深的眸光轻轻荡了一下。

小妖怪虽然时有热枕的莽撞，但从来也不缺清醒的理智，她知道身为一只肮脏的鬼魅，是决计不能同统御四海八荒的帝君有任何可能的，她只能躲在虚假的身份后面，望他一望。于她来说，这已是圆满。

夭夭决定离开的那一日，她彻夜躲在廊柱后，时不时便会伸出手，轻轻触碰一下神明投下来的影子，她对他的影子说：“喏，梦总要醒的，我要走了。”

天际洒下第一缕微光的时候，小妖怪站起身，抬手摘了一枚玉清宫的梧桐叶，她想，她同他的影子待了一千三百三十一个夜晚，总要给自己留下点什么。

她珍儿重之的将那枚梧桐叶藏在胸口，即将步下连廊的时候，却忽听哐当一声，是殿内杯盏落地之声。

夭夭想也未想，转身便跑进了内殿。

光线昏暗的大殿内，余渊帝君以手抵额，冷白的额上沁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似乎正同体内的某种力量角逐，浓密的长睫覆下来，遮掩了一闪而过的戾气。

夭夭心里咯噔一声，她看见他的发渐渐转成了皎洁的银色，可疏忽之间，又变回了泼墨般的黑。

神明所向披靡，可上古神明传到如今，已是太过悠长的岁月，总有一天，会带着绝对的力量陨落。银发，便是陨落前的征兆。

夭夭心里发慌，她来不及多想，便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在自己雪白的手腕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鬼魅至阴，最是修补元神。

源源不断的鲜血涌出，一瞬间没入了神明的体内，夭夭原本红扑扑的小脸渐渐白成了一张纸，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一点点逝去。

就在她浑身浸满冷汗，仿佛溺水之人一样滑落下去的时候，原本双目紧闭的神明忽而转身，将她抵在了寝床上。

他微微上扬的眸子里是泼墨般的黑，可偏偏眼角染了一丝艳丽的红，冷白如玉的面上，薄唇亦是益发浓艳，极致的黑淡漠的白艳丽的红，让原本温润的神邸彷佛地狱里走出的魔，秾丽到绮粲。

他就那样静静看着它，眼底漫起星河，迷离又多情，让夭夭忍不住沉溺进去。

在这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她还以为他认出了她，可帝君只是微不可闻得呓语了一声，便歪在了她的身上。

小妖怪浑浑噩噩，最后都忘记了是怎么拖着失血过多的身子，跑出的玉清宫。那天后，她对那日之事守口如瓶，生怕泄露了帝君的私密。可她又像是怀揣了一个巨大的欣喜的秘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无人的时候，会时常想起他抱着她，看向她的眼神。

夭夭因着失血过多，一连几日爬不起来。待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勉强能起身的时候，却听闻大荒之北起了战事，有睚眦逃脱了上古禁止，于北荒挑起事端。

昆仑司战的掌事姚乔，亲拨了魁星与仙侍，远赴北荒捉拿睚眦。只在这份名单里，竟赫然有夭夭的名字。

那时是夭夭第一次听闻姚乔的名字，她没想过，司战的掌事，竟是位冰雪之姿的女子。

北荒之行异常顺利，睚眦很快伏法，被缚于天柱上执行火刑。

可就在赤炎烈火燃起的一瞬间，睚眦剧烈挣扎着嘶鸣了一声，在血盆大口开合之际，夭夭看见他口中幽蓝的光一闪，竟是含了一枚尚未炼化的迦南果。

夭夭忽而想起，重明曾说过，迦南之树长于大荒之北，千年开花，千年结果，迦南果食之可巩固神元。怪不得这睚眦要拼死冲破禁止，这些上古妖兽被镇压在大渊深处，岁月渐长，已是到了陨落之时，此次冒险原是为了吞食迦南，以巩固寿元。

她想起了帝君那夜乍现的银发，来不及多想，便纵身跃进了烈焰中。

赤炎至阳，灼烤的她的魂灵生生的痛，小妖怪疼的沁出了泪来，却倔强的不肯退缩。她手中的匕首插进了睚眦铜铃般的眼，那只妖兽便吃痛的嘶吼起来。

夭夭趁机去它口中取迦南果，却不妨那凶兽反应甚快，尖利的齿牙立即便要落下来。夭夭却不肯撒开那果子，她雪白的手臂便擦着那尖利的齿牙生生往外拽，被豁的血肉模糊。

那只迦南果终于被取了出来，它冒着蓝幽幽的光躺在夭夭鲜血淋漓的手掌上。小妖怪吐出一口鲜血，露出个欣喜的笑来。

可在她就要转身跳出赤炎烈火之时，一回头竟见着了姚乔清雅的一张脸。

姚乔还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冷淡的瞧着她，不发一言。

夭夭本性至阴，比不得她们这些神仙，被这赤炎的热浪炽烤的受不住。她见姚乔一动不动，便想伸手去拉她，好一块避开这焰火。

只她的手甫一碰到姚乔的臂，面前高洁的仙子忽而斜斜倒了下去，连带着她一块跌在了睚眦的面前。

夭夭是被烈焰灼晕的，再醒来，已被押至了昆仑的邢慎司。

一旁的仙侍义愤填膺，指了她道：“此事全因应潋而起，若不是她顽劣不堪，私自进了行刑的炎火，也不至于带累姚乔掌司去救她。她甚至因着恐惧，将姚乔掌司推向了睚眦，这才致使姚乔掌司被睚眦所伤。”

此刻的昆仑正是漫天的大雪，小妖怪跪在雪地里，身上衣衫破败，遍染鲜血。她有一瞬的茫然的，抬起头，看见姚乔苍白着一张脸，正虚虚靠在帝君身侧。

居高临下的神明披了一件鹅白的大氅，温润干净的比这白雪更甚，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双眸子里漆黑不明。

夭夭咽了咽口水，很快明白了这局面，可她分明没有推过姚乔，她以至阴之体甘愿进赤炎焰火，只是想替他寻一枚迦南果。

小妖怪紧张的冒了一手心的汗，她怕她在帝君心中的面目变得不堪起来，于是抬起清凌凌的眼，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推她，我也并非顽劣不堪，我只是想从睚眦口中夺一枚迦南果。”

她的话飘散在风中，没有人去听。

帝君早已转了身，挺拔的身影隐在了风雪中，只留下一句：“既如此，便在此思过吧”

他轻易定了她的罪，甚至不会听她辩解一句。

夭夭前些时候失了一半的血液，又在赤炎烈火中炽烤了一番，此刻便没有足够的灵力护体，她觉得好冷啊，忍不住有些发抖。

她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臂钻心的疼，只能无力的垂了下来。

沾染了她鲜血的迦南果，便顺势从她的袖中滚落了出来，被漫不经心的姚乔碾碎在了尘埃中。

小妖怪被仙气压着，很快被裹挟成了个雪人儿，像个冰雕一样，任走过的仙侍指指点点。

她在不休止的风雪里跪了三天，昆仑的雪不似凡间的雪，乃是极北之海的冰川所化，落在身上，疏忽之间便会钻进骨头缝里。夭夭冷的受不住的时候，真的特别想念玉川，可是她不后悔来这一趟。

夭夭受刑结束后，生了一场大病，待她下得床来时，便真的决定要回玉川了。

临行前她最后去玉清宫守了一次夜。冷寂的夜色里，她摘下百年前从余渊帝君身上拿来的玉佩，摩挲了又摩挲，终究放在了他的殿门前，物归原主。

鬼魅之血至阴补益，却也极难再生，加之夭夭还浸透了寒气，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小妖怪，走的时候便成了个脸白如纸的软脚虾。

她摇摇晃晃的走不稳，过了太行，便一头栽在了列涂河畔。

夭夭滚了一身泥，爬起来，呸呸两声，吐掉了满嘴的草叶。就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却在河水的倒影里瞧见个挺拔清朗的身影。

抬起头，赫然便是昆仑山上凛然不可犯的神明。

余渊站在银杏树的暗影中，半垂着眸子，轻轻摩挲手中的一块羊脂玉。

他说：“本君这块玉佩丢失了百余年，没成想被你捡到了。既如此，本君便许你一个愿想。”

夭夭乍然见到他，有些局促的难过，她实在不想他瞧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她伸出小手，飞快的抹了一把脏污的脸颊，可此举非但没有抹去她脸上的尘土，反倒把手上的泥巴全糊在了脸颊上。

小妖怪便益发窘迫起来，这窘迫里还伴着忐忑的欣喜，她一颗心飘在云端中，想过跟他求一个回应，一个拥抱，亦或一段陪伴......

可是最终理智战胜了奢望，她只是果断道：“我想要你娶我。”

她知道这样无理的请求，帝君定是会拒绝的。他拒绝了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再抱有任何奢望，往后，她不会再同他有任何牵扯，他将变成自己心中的秘密，偶尔想一想，也觉得满足。

可是夭夭万万没想到，神色淡漠的帝君，微微启唇，说的是一个“好”字。

这一个字，足以点燃所有的孤勇。少年时期的爱从来都是无畏的，因着这一个字，便足够小妖怪飞蛾扑火。

许是因着那一刻的情绪太激荡，记忆的画面戛然而止，夭夭骤然从纷乱的过往岁月中清醒了过来。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低头便同沈阙漆黑的眸子撞在了一处。

少年泼墨般的眉目浸在微明的晨熹中，他就那样神色不明的看着她，阴郁又乖戾。

夭夭因着借来了情丝，方才梦中少女巨大的欣喜还在心中回荡。

她还没有记起后来的种种，此刻，看着沈阙那张同方才记忆中的人分毫不差的脸，只觉得甜蜜到心悸。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阿余，我们成亲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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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归去